第十章:無名的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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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被抽成薄片,薄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金屬壁上回聲。
    沈策的指腹懸在票麵,皮膚與紙麵之間,隔著一道無法丈量的縫隙——縫隙裏,β00的小手穩如磐石,筆尖停在“未定”最後一畫,等他落指。
    咚——
    胸口骰子第六麵敲出重音,像獄卒敲棍,也像最後的倒計時。
    沈策忽然笑了。
    “我的名字,”他低聲說,“你背不動。”
    話音未落,他曲指一彈,指腹並未按下,而是把整張車票“唰”地掀起,折成一架紙飛機,朝黑暗盡頭拋去。
    紙飛機脫手瞬間,被暫停的時間“哢嚓”一聲,重新咬合。
    β00的小手撲空,筆尖在“未定”上狠狠一頓,墨汁濺開,像黑血噴湧,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黑暗被哭聲撕出裂縫,裂縫裏,亮起一條細長的白光——
    那是來時月台的輪廓,卻像被折疊,遠遠掛在天幕上,成了一幅倒懸的油畫。
    紙飛機筆直飛向白光,機翼掠過處,留下一串細小數字:
    00:00:01
    ——無名的一秒,被強行寫進世界履曆。
    沈策轉身,背對裂縫,抬手按住胸口骰子,四色線瞬間勒緊心髒,像四根韁繩,逼它減速。
    “別急,”他喘著氣,“先讓名字飛一會兒。”
    話音落,紙飛機“啪”地貼在倒懸月台的畫麵中央,機翼上的血梅忽地綻開,花心處浮出聞昭的指紋——
    指紋一出現,整個月台開始從畫裏“剝落”,像牆皮被水泡脹,一片片往下掉。
    每掉一片,就露出後麵真實的空間——
    一條狹長通道,白牆,紅扶手,SC02的標識一閃一閃。
    通道盡頭,立著那隻缺耳兔,鐵皮質地,卻裹著新鮮血管,一蹦一跳,朝他奔來。
    兔子身後,跟著一道瘦小身影——
    七歲聞昭,懷裏抱著完好無損的兔子棉絮,眼睛卻是空的,黑得照不出人影。
    她邊跑邊喊,聲音被拉長成扭曲電流:
    “把耳朵,還我——”
    沈策腳下一空,黑暗地麵突然變成透明玻璃,玻璃下,是那顆巨大鍾表——
    表盤無指針,隻剩一根漆黑柱,柱上纏著聞昭化作的鎖鏈,鎖鏈盡頭,連著兔耳血管。
    血管每一次跳動,都在催促:
    一分鍾內,不給耳朵,就抽守門人的心跳補缺。
    沈策抬頭,看向前方奔來的鐵皮兔,又看向玻璃下鎖鏈,忽然明白了——
    耳朵,有兩半:
    一半在車頭,被他親手合上;
    一半在鎖鏈,被聞昭化作指針。
    要讓鍾表停,他必須讓兔耳重新“斷開”,把金屬那一半,還給鎖鏈。
    而斷開的方式,不是撕,是“檢票”——
    用β00最想要、卻得不到的那個“空名”,去換。
    沈策抬手,伸進胸口,指尖觸到骰子第六麵。
    空白麵上,他的指紋仍在,隻是被紙飛機帶走血色,變成淡灰。
    他毫不猶豫,用指甲剜下那枚指紋,血未出,肉先凹,骰子第六麵“哢”地塌陷,形成一道門形凹坑。
    凹坑對向奔跑而來的鐵皮兔,發出極輕“叮”——
    像檢票機吞票。
    鐵皮兔瞬間定格,血管枯萎,金屬耳“啪”地斷裂,被無形風卷走,穿過玻璃,直墜鎖鏈。
    “哢噠!”
    鎖鏈得耳,自動鬆一圈,漆黑柱上浮出細小裂縫,倒懸月台隨之停止剝落,時間像被按下暫緩鍵。
    沈策腳下玻璃重新變實,他半跪在地,胸口骰子第六麵,徹底變成一道“門”,門裏,淡金瞳孔緩緩閉合。
    β00的哭聲,從遠處傳來,卻越來越低,像被關進抽屜。
    黑暗盡頭,白光通道仍在,七歲聞昭抱著棉絮兔,站在入口,對他伸出空眼窩的小手:
    “哥哥,回家嗎?”
    沈策喘勻氣息,把缺了指紋的骰子捏緊,起身,朝她走去。
    一步,兩步——
    第三步剛抬起,整個通道忽然“啪”地合上,像書頁被猛地合攏,將他擋在封麵之外。
    封麵浮出最後一句墨跡:
    【守門人,已簽收返程姓名:空】
    【下一班列車,將於00:44:00準點,從你心裏發車。】
    字跡成,通道消失,黑暗重新合攏。
    沈策站在原地,左手握骰子,右手背烙字下,多出一行極小倒計時:
    00:43:59
    ——這一次,不是從世界計時,是從他心跳計起。
    他低頭,把骰子貼到胸口,輕聲道:
    “44分鍾,夠了。”
    黑暗裏,無人回應,卻有一聲極輕極輕的“哢噠”,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替他關上了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