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59。
    沈策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跳被倒計時追趕——
    每一步踏出，數字就“哢”地削掉一秒，像有把隱形剪刀，貼著他腳跟剪命。
    紙繭在裂口前翻滾，車票化作的白蝶撲簌簌撞向裂縫，被無形風吸走，留下一條雪亮通路——
    通路盡頭，倒懸月台若隱若現，石英鍾指針正常行走，時間與他胸腔裏的“ borrowed beat”終於同步。
    卻同步得殘忍：
    外頭一秒，他胸口一秒；
    裏頭一秒，他欠世界兩秒。
    “副券”正在超速消耗他的心跳，提前發車倒計時像漏油引擎，瘋狂掉數。
    40→39→38……
    沈策踩著滿地碎票，發力狂奔，鞋底踏過之處，被“沈”字骰子風化的沙粒飛濺，凝成細小光針，射向紙繭，卻紛紛彈開——
    紙繭表麵，車票背麵所有被劃掉的名字，同時亮起，像無數隻複眼，一齊盯住他，發出機械齊聲：
    “副券，歸位。”
    聲音落，沈策左胸猛地一空，像被隱形手伸進肋骨，攥住心室，狠狠一拖——
    他一個踉蹌，跪倒在裂口邊緣，掌心“沈”字沙粒被震得揚起，在空中凝成一行急速倒轉的小字：
    【當前心跳負債：10秒】
    負債紅字一閃，裂口內時間驟然加速：
    37→30→23……
    一分鍾被壓縮成三十秒，倒計時開始跳幀。
    沈策咬牙，把剩餘沙粒一把按進心口，強迫心髒代償，卻聽見“哢”一聲脆響——
    胸口那枚“沈”字半片骰子，徹底碎成齏粉，粉末沿血管逆流，所過之處，皮膚亮起細小編號：
    β00→β01→β02……
    數字每亮一格，他就被強行拖向編號深處，像被按進一列看不見的縱隊。
    β44！
    數字停住的瞬間，紙繭猛地炸開——
    車票雪片四散，中心卻空無一人，隻剩一隻完好無損的棉絮兔，抱著半片“昭”字骰子，靜靜懸浮。
    兔眼漆黑，映出沈策被編號覆蓋的臉，嘴裏發出聞昭的聲音，卻帶著回環電流：
    “守門人，副券到期，請改簽。”
    話音落，棉絮兔舉起骰子，對準他心口——
    “昭”字半片，像鑰匙，插向β44鎖孔。
    沈策瞳孔驟縮，反手抓住兔耳，用盡全力一扭！
    “哢噠——”
    一聲骨裂，卻不是兔耳，是他自己左胸第三肋——
    肋骨被扭成一道扭曲鎖鏈，鏈頭赫然是“β44”工牌，牌麵背麵，浮出細小血字：
    【姓名：沈策（暫借）】
    【出借時限：00:40:00】
    【歸還方式：以心換心】
    鎖鏈另一端，伸向裂口外月台——
    石英鍾下方，出現一道模糊剪影：聞昭本人，指節纏繞鎖鏈末端，正被拖向表盤中心。
    兩條命，被同一根鎖鏈串成“返程票”副券與正券，
    隻要他這顆心被拖過裂口，列車就會提前一分鍾發車，
    載著他的心跳，和她的名字，永遠駛離無名站。
    沈策卻笑了。
    “換心可以，”他低聲道，“但得按我的節奏。”
    他抬手，把剩餘“β”編號全部抹向鎖鏈，指尖沾血，在牌麵背麵添上極小一行字：
    【出借方：β00（空名）】
    【歸還方式：拒收】
    字跡成，鎖鏈猛地一震，像被燙手，反向縮回，
    β44工牌“啪”地炸成鐵屑，沈策胸口編號瞬間熄滅。
    棉絮兔懷裏的“昭”字半片骰子，失去依托，直墜而下，
    被他反手接住，按進自己心口缺骨處——
    “哢噠。”
    心跳與骰麵嚴絲合縫，負債紅線瞬間清零，
    裂口內時間“叮”地一聲，回到正常流速：
    40→39→38……
    沈策趁機起身，一步躍過裂口，
    在秒針走到第00:40:00的刹那，把“昭”字半片骰子，狠狠拍向月台石英鍾——
    “哢噠！”
    表盤裂開一道縫，縫裏伸出一隻蒼白小手，對他豎起食指，輕輕：
    “噓。”
    同一時間，倒計時歸零——
    00:40:00！
    提前發車指令啟動，卻沒有列車駛出，
    隻有一聲極輕極輕的“空轉”，像引擎被拔掉齒輪。
    沈策胸口，骰子第六麵門形凹坑，緩緩閉合，
    裏麵淡金瞳孔，映出自己缺了指紋的指腹，終於露出第一道裂痕。
    裂口外，月台廣播幽幽響起：
    【返程票故障，列車晚點未定。】
    【故障原因：副券拒收，空名失蹤。】
    【守門人，請在一小時內，找回真正的返程姓名。】
    廣播落，石英鍾指針“啪”地脫落，砸在地麵，碎成兩截——
    一截指向沈策，一截指向黑暗深處。
    沈策彎腰，拾起指向自己的那截指針，指腹按在斷口——
    指針立即化作一枚全新半片骰子，骰麵空白，隻留一道指紋凹坑。
    他把骰子貼回胸口，輕聲道：
    “一小時，夠我把自己名字，從β00手裏搶回來。”
    黑暗盡頭，傳來鐵鏈拖地聲，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緩緩翻開一本新名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