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太子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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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的養心殿,氣氛與方才已截然不同。
    顧景淵沒有批閱奏折,也沒有召見任何人。
    李德海垂手侍立,連呼吸都放到最輕。
    方才從鳳儀宮回來,陛下的臉色就變幻不定,時而陰沉,時而恍惚,時而又露出一種深刻的疲憊。
    “李德海。”顧景淵忽然開口。
    “奴才在。”
    “你說,太子那話……是真心,還是算計?”顧景淵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李德海渾身一顫,撲通跪下:“陛下,奴才愚鈍,不敢妄測太子殿下心意。隻是……奴才瞧著,殿下對蕭小姐,確是一片真心。”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詞句,“殿下自幼沉穩,若非情之所至,怕是……說不出那樣的話。”
    “情之所至……”顧景淵重複著這四個字,低低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自嘲,“朕當年,何嚐不是情之所至?可結果呢?”
    他轉身,走到龍椅前,卻沒有坐下,隻是扶著冰冷的扶手,目光幽深。
    翌日早朝,金鑾殿上。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鴉雀無聲。
    鎏金蟠龍柱巍然聳立,禦座高懸,顧景淵一身明黃龍袍端坐其上,麵色沉肅,不怒自威。
    奏事過半,都察院左都禦史陳肅出列,手持笏板,聲音洪亮:“臣有本奏。”
    “講。”
    “臣近日聞京中有話本《癡女》流傳,其中影射高門貴女,行為不端,癡纏權貴,排擠同儕,鬧出諸多笑柄。”
    陳肅不緊不慢道,“臣本以為是市井閑談,不足為慮。然細查之下,發現此話本中所指種種,竟與禮部尚書沈大人之嫡女沈清瑤所為多有吻合。”
    “前有鎮國公府賞花宴當眾邀詩獻媚太子,後有不惜追至回廊堵截儲君陳情,樁樁件件,皆與話本所述無二。臣以為,此事雖小,卻關乎官眷德行、朝廷顏麵。沈大人身為禮部尚書,掌天下禮儀教化,其女卻行止失當,恐難服眾!”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射向隊列中的沈從安。
    沈從安臉色霎時鐵青,握著笏板的手青筋暴起。
    他萬萬沒想到,太子一係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不直接提流言之事,卻從這看似不起眼的話本入手,直指清瑤德行有虧。
    更毒的是,陳肅所言句句屬實,沈清瑤在鎮國公府的所作所為,不少朝臣及其家眷都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辯駁。
    “沈愛卿,”顧景淵的聲音從禦座上傳來,聽不出喜怒,“陳禦史所言,可有此事?”
    沈從安深吸一口氣,出列跪倒:“陛下明鑒!小女年幼無知,在鎮國公府確有不妥之舉,然絕無話本中所言那般不堪。那《癡女》一書分明是有人蓄意構陷,汙蔑臣女清譽,請陛下為臣做主!”
    “構陷?”顧景淵輕輕敲了敲龍椅扶手,目光掃過下方,“那書中所述‘清貴世家嫡女’‘才名遠播’‘屢屢製造偶遇故作姿態’,可是句句指向沈小姐?至於是否屬實……”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朕怎麽聽說,太子離席後,沈小姐確實追至回廊,堵著太子說了好一番‘為君思慮’的體己話?怎麽,太子選什麽人做太子妃,何時需要沈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思慮’了?”
    最後一句,已是厲聲質問。
    沈從安渾身一顫,伏地不敢言。
    “沈從安,你執掌禮部多年,口口聲聲禮義廉恥,家風清正。可你教出來的女兒,就是這般不知分寸、不懂進退、甚至敢妄議儲君婚事的?”
    “臣……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沈從安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冷汗浸透了裏衣。
    “你的確是該死!”顧景淵猛地拂袖,聲音震得殿梁嗡嗡作響,“朕念你多年勤勉,本欲從輕發落。可你看看,如今滿京城傳的都是什麽?市井話本,編排官眷。這京城的風氣,都被帶壞了!”
    他環視殿中眾臣,目光如刀:“太子乃國之儲君,他的血脈,他的婚事,何時輪到宵小之輩置喙?沈從安,你告訴朕,這些汙言穢語,與你沈家有沒有關係?!”
    這話已是極重。
    沈從安肝膽俱裂,連連叩首:“臣不敢!臣對陛下、對太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那些流言,定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欲離間天家,汙蔑臣之忠心。”
    顧景淵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到沈從安幾乎要癱軟在地,才緩緩開口。
    “既然沈愛卿有此忠心,那朕便給你一次機會,這件事就交於你徹查!”
    他轉身回座,聲音恢複平靜,卻更令人膽寒:“傳朕旨意:禮部尚書沈從安,治家不嚴,教女無方,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三日。其女沈清瑤,言行失當,有損閨譽,即日起禁足府中,抄寫《女誡》《女訓》百遍,未抄完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另,著沈從安即日起,徹查京中流言起源。無論涉及何人,一查到底,限期十日,給朕給太子、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臣……領旨謝恩!”沈從安重重叩首,聲音嘶啞。
    他知道,這已是陛下網開一麵。
    罰俸、禁足、抄書都是小事,真正要命的是徹查流言這個差事——陛下這是逼著他自斷臂膀。
    散朝後,百官魚貫而出,個個麵色凝重。
    沈從安走在最後,腳步虛浮,短短一段路,竟走出了一身冷汗。
    宮門外,他的馬車早已候著。
    車廂內,沈從安癱靠在軟墊上,麵如死灰。
    “陛下這是……要斷我的路啊。”他喃喃道,眼中一片灰敗。
    回到府內,書房裏。
    周淮壓低聲音:“大人,陛下讓您查流言,未嚐不是一種考驗。隻要您辦得漂亮,揪出幾個替罪羊,此事未必不能揭過。”
    “揭過?”沈從安慘笑一聲,“陛下今日在殿上說的話,是在敲打我,更是在警告所有覬覦太子妃之位的人。太子的心意,就是聖意,誰敢再動心思,沈家今日的下場,就是他們的明日!”
    原來他沈家經營多年,在帝王心術與儲君執念麵前,如此不堪一擊。
    “清瑤那裏……”周淮遲疑道。
    “讓她好好抄書,好好思過。”沈從安睜開眼,眼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熄滅了,“從今往後,太子妃之位,莫要再提。沈家……要換條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