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太子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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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淵從鳳儀宮出來,腳步沉得像是灌了鉛。
李德海遠遠跟在後麵,連呼吸都放輕了,陛下周身籠罩的那股沉鬱,比臘月寒冰更刺骨。
宮道幽長,往日隻覺威嚴,今日卻隻覺逼仄。
他腦子裏反複回想著林婉儀最後那幾句話。
每想一次,心口便像是被鈍刀子割了一下,不致命,卻綿密地疼。
是啊,是他親手將她推遠,用一個個新人,將她眼中那點微弱的光一點點熄滅。
如今她心如死灰,連恨都懶得恨了,隻求一個“各自安好”。
他忽然覺得這半生汲汲營營,坐擁天下,到頭來,竟連一個女子的真心都未曾抓住,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陛下,回養心殿嗎?”李德海見他站在宮道中央,望著鳳儀宮的方向久久不動,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
顧景淵恍然回神,沒有回答,隻疲憊地擺擺手,轉身朝著養心殿走去。
剛踏入殿門,還沒來得及換下沾了夜露的外袍,一個小太監就弓著身子。
快步走了進來,撲通跪下:“啟稟陛下,王美人宮裏的蘭心姑娘來了,說是王美人身子突然不適,心慌得很,想請陛下去看看……”
若是往日,顧景淵或許會去一趟,畢竟王美人腹中懷著他的子嗣。
可今日,他剛被林婉儀那番話剜心刺骨,正處在對當年強求與辜負的無限悔恨與痛楚之中。
“身子不適”“心慌”這幾個字,像是最尖銳的諷刺,直直紮進他敏感的神經。
他幾乎能想象出,當年林婉儀聽到他又納了哪位新人,或是去了哪位妃嬪宮中時,是何等心情。
是不是也這般心慌?
不,或許連心慌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將那點苦澀默默咽下,維持著皇後該有的端莊與大度。
一股無名的邪火猛地竄上心頭,燒得他理智所剩無幾。
“身子不適?”顧景淵的聲音冷得像結了冰。
“那就傳太醫!朕是太醫嗎?告訴她,安心養胎,無事不得出宮門半步。傳朕旨意,王美人恃孕生驕,驚擾聖駕,即日起禁足於自己宮中,非詔不得出!”
小太監嚇得渾身發抖,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殿內隻剩下顧景淵粗重的喘息聲。
他看著跳動的燭火,眼前仿佛又浮現出林婉儀平靜無波卻暗藏無盡哀傷的眼眸。
心痛得幾乎要炸開。
他踉蹌著扶住禦案。
不,不能再這樣了。
婉儀說得對,他們已經是這樣了,難道還要讓他們的孩子也重蹈覆轍嗎?
他那求而不得、互相折磨的一生,難道還要在銜玉身上重演?
“李德海。”他閉上眼,聲音沙啞。
“奴才在。”
“去,傳太子來見朕。”
“是。”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但對顧景淵來說,卻像是過了許久。
他看著禦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看著這象征著無上權力的龍椅,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憊和……無趣。
顧銜玉來得很快,依舊是一身素雅錦袍,行禮問安,無可挑剔。
顧景淵看著他,這個最像自己,卻又在某些地方截然不同的兒子。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
父子二人在殿內談了許久。
燭火搖曳,映照著兩人時而平靜、時而微起波瀾的麵容。
具體說了什麽,無人知曉。
守在殿外的李德海隻聽到裏麵隱約傳來皇帝低沉的話語和太子清潤卻堅定的回應,氣氛算不上輕鬆,但也絕非劍拔弩張。
當殿門再次打開時,已近亥時。
顧銜玉走了出來,手中赫然捧著一卷明黃色的錦帛——聖旨。
李德海心頭一跳,連忙迎上去,覷著太子的臉色。
隻見顧銜玉素來沉靜的麵容上,雖盡力保持著平靜,但眉眼間那抹幾乎要飛揚而出的光彩,卻是怎麽也掩不住。
尤其是那雙鳳眸,亮得驚人。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李德海立刻躬身道喜,語氣裏滿是恰到好處的恭維,“殿下夙願得償,實乃天大的喜事。”
顧銜玉聞言,唇角終於控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愉悅的弧度。
他沒有說話,隻是隨手從腰間解下一塊通體瑩潤、毫無雜質的羊脂白玉佩,扔給李德海:“賞你的。”
“謝殿下厚賞!”李德海雙手接過玉佩,觸手溫潤,是頂好的東西,心中更是明了,太子此刻心情怕是極好。
顧銜玉不再停留,邁步朝著東宮方向走去。
步履看似沉穩,卻比平日裏快了許多,衣袂帶起的風,都透著一股輕快。
回到東宮書房,揮退所有侍從。
他獨自一人站在書案前,小心翼翼地將那卷聖旨鋪開。
明黃的錦帛上,墨跡未幹,正是他父皇的親筆。
一字一句,寫的是為他與蕭芷霧賜婚的旨意。
“……威武將軍蕭遠之女蕭氏芷霧,柔嘉成性,淑慎流芳,溫慧秉心……與皇太子顧銜玉堪稱良配,天造地設……茲特下旨賜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吉日完婚……”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蕭氏芷霧”那幾個字,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墨跡的微涼與厚重。
嘴角的笑意再也抑製不住,越來越大,最終化作一聲低低的、充滿喜悅的喟歎。
終於……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父皇終究是鬆口了。
雖然其中不乏對母後的愧疚與補償,不乏對他這個兒子的無奈與讓步,但終究,這道旨意是真真切切地拿到了手中。
他將聖旨卷起,珍而重之地放入一個紫檀木匣中,鎖好。
坐在椅子上,他端起早已涼透的茶,卻覺得滋味甘醇無比。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芷霧的模樣,她笑的樣子,惱的樣子,狡黠的樣子,依賴他的樣子……最後定格在那日溪邊,她閉目許願時,長睫輕顫的虔誠模樣。
“快點開竅吧,福滿。”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無聲地低語,眼中是勢在必得的溫柔與篤定,“表哥等得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