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熔岩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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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易子釜
黑水渡上遊五裏“鬼哭灘”。這裏地勢稍高,暫時未被倒灌的黃河屍水,完全淹沒。
成了附近流民,最後的、絕望的避難所。
但所謂的“高地”,也不過是一片布滿嶙峋怪石,和稀疏枯草的泥濘灘塗。
窩棚更加簡陋,大多隻是用幾根木棍,支起破草席,勉強遮風避雨。
空氣中彌漫的屍臭味,被灘塗散發的淤泥腥氣稍稍衝淡,卻依舊濃得令人作嘔。
更多的,是一種死寂。一種連哭泣和呻吟都消失了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幾個麵黃肌瘦、眼窩深陷的婦人,如同幽靈般,蜷縮在各自破敗的窩棚口。
她們懷裏大多抱著或摟著,同樣瘦骨嶙峋、氣息奄奄的孩子。
孩子們的眼睛,大多空洞無神,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是本能地、微弱地吮吸著母親,幹癟得擠不出一滴奶水的乳房。
一個窩棚裏,突然響起一陣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咳嗽聲來自一個,蜷縮在草席上的小女孩,看起來隻有五六歲。
她瘦得皮包骨頭,小臉蠟黃,嘴唇幹裂發紫。
每一次咳嗽,都伴隨著劇烈的痙攣,小小的身體,弓得像一隻蝦米。
咳到極致,她猛地嘔出,一小口粘稠的、帶著灰白色絮狀物的,墨綠色液體!
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腥臭。
“花兒…花兒…” 抱著她的婦人,同樣瘦得脫了形。
頭發枯黃如草,臉上滿是汙垢和淚痕,混合的溝壑。
她徒勞地用手,去擦女兒嘴角的汙物,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別咳了…娘求你了…別咳了…”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女兒,滾燙的額頭上。
窩棚外不遠處的泥地上,用幾塊石頭,壘著一個簡易的灶。
上麵架著一口,邊緣破損的粗陶釜,釜下沒有火,隻有冰冷的灰燼。
一個同樣枯瘦的男人,蹲在釜邊,眼神空洞地盯著釜口。
手裏緊緊攥著,一塊邊緣鋒利的石片。
石片的刃口,沾著已經發黑的、凝固的血跡。
“當家的…” 婦人抱著咳嗽不止的女兒,聲音如同蚊蚋,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哀求。
“…再…再等等…周大人說…說會有藥…慕容姑娘…”
“藥?!” 男人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如同餓狼般的紅光。
聲音因極度的絕望和憤怒,而扭曲。
“等?!拿什麽等?!你看看花兒!再看看河裏的水!”
“等下去…就等著一起爛在這裏!變成河裏的浮屍!被那些金蟲子吃光!”
他揮舞著,手中的石片,指向墨綠色的河水方向,狀若瘋狂。
他猛地站起來,幾步衝到窩棚口。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婦人懷裏咳嗽的小女孩,又猛地轉向另一個窩棚口。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正驚恐地回望著他,下意識地將懷裏的嬰兒,摟得更緊。
男人眼中,最後一點理智徹底崩斷,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猛地撲過去,一把將那個婦人懷裏的嬰兒,搶了過來!
“啊!我的孩子!還給我!” 婦人發出淒厲的尖叫,撲上來撕打。
男人一腳將她踹倒在地,枯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死死抱住那個,因為受驚而哇哇大哭的嬰兒。
他赤紅的眼睛,轉向自己窩棚裏抱著女兒的婦人,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
“…換…換不換?!用這個小的…換花兒…一口…就一口肉湯…”
“花兒…或許就能撐到…撐到藥來!”
抱著女兒的婦人,渾身劇震,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狀若瘋狂的丈夫。
又看看他懷裏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陌生嬰兒。
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懷中,咳得幾乎背過氣去、嘴角不斷溢出墨綠汙物的女兒身上…
巨大的痛苦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想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渾濁的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湧而出。
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了血腥味。
最終,在女兒又一次,劇烈的咳嗽痙攣中。
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木偶,極其緩慢地、無比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婦人動作細微,卻如同耗盡了,畢生的力氣。
男人看到妻子的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狂喜,隨即又被更深的瘋狂吞噬。
他不再理會,地上哭嚎的婦人,抱著啼哭的嬰兒,幾步衝到那口冰冷的陶釜前。
他粗暴地將嬰兒,放在旁邊的泥地上,拿起那塊沾血石片,高高舉起!
“不——!!” 被踹倒的婦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掙紮著想爬起來。
第二幕 淨血粉
就在這時!“住手!!!”
一聲清厲的、帶著無盡悲憤的怒喝,如同驚雷般炸響!
慕容昭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灘塗高處,飛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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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跟著氣喘籲籲、臉色煞白的周稷。
以及兩名抬著一個,沉重木箱的乞活軍士卒!
慕容昭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男人手中的石片,即將落下的瞬間,她已衝到近前!
素手如電,帶著淩厲的勁風,狠狠劈在,男人持石片的手腕上!
哢嚓!清脆的骨裂聲!男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石片脫手飛出!
慕容昭順勢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她看也不看,那如同爛泥般,哀嚎的男人。
立刻俯身,一把將地上那個嚇得連哭都忘了、隻是睜著眼睛的嬰兒緊緊抱入懷中!
嬰兒溫熱的、帶著奶腥味的小身體,緊貼著她的胸口。
那微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像針一樣,紮在慕容昭心上。
她抬頭,憤怒而悲涼的目光,掃過癱倒在地的男人。
掃過窩棚口那個抱著病女、淚流滿麵、羞愧地低下頭,不敢看她的婦人。
掃過地上那個,還在哀嚎掙紮的嬰兒母親。
最後,落在那口冰冷的、邊緣沾著發黑血跡的,粗陶釜上。
釜內空空如也,隻有底部殘留著一些,可疑的、深褐色的、已經凝固的油脂痕跡。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血腥和絕望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慕容昭全身。
“藥…藥來了!” 周稷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地喊道。
他示意士卒打開木箱,箱子裏整齊地碼放著,幾十個粗陶小瓶,瓶口用蠟密封。
“瘟娘子…用…用慕容姑娘的血和髓…強行催出的…第一批‘淨血菌粉’…”
周稷的聲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後怕。
“…兌水…內服外敷…能暫時壓製屍毒…延緩…延緩腐敗…”
他看向慕容昭懷中,那個差點成為釜中餐的嬰兒。
又看向窩棚裏,咳血的小女孩,渾濁的老眼中,也湧上了淚水。
慕容昭抱著嬰兒,一步步走到那個,抱著病女的婦人麵前。
她將懷中受驚的嬰兒,遞還給那個剛剛爬起來的、哭得幾乎昏厥的母親。
然後,她從木箱中,拿起一瓶菌粉,慢慢蹲下身。
看著婦人懷中,那個氣息奄奄、渾身滾燙的小女孩。
她拔開瓶塞,出現了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冽的氣味。
如同雨後泥土,混合著青草的氣息,瞬間衝淡了,周圍的惡臭。
慕容昭用指甲,挑出一點淡綠色的粉末。
極其輕柔地塗抹在,小女孩咳血的嘴角。
奇跡發生了,小女孩劇烈的咳嗽,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複下來!
蠟黃的小臉上,那令人心悸的青紫色,似乎也消退了一絲!
她疲憊地睜開眼,茫然地看著慕容昭。
又看看自己的母親,微弱地喚了一聲:“娘…”
婦人猛地抱緊女兒,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撕心裂肺。
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盡的悔恨。
慕容昭默默地,將那瓶菌粉,塞進婦人顫抖的手中。
她站起身,環視著這片,名為“鬼哭灘”的絕望之地。
更多的流民,如同聞到了生機的螞蟻,從破敗的窩棚裏,掙紮著爬出。
用渴望的、瀕死的眼神,望向周稷和他帶來的木箱。
慕容昭的目光,最後落回那口,空蕩蕩的粗陶釜上。
釜底,在那凝固的,深褐色油脂中,似乎卡著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東西。
一枚用劣質銅片打製的、邊緣已經磨損變形、刻著模糊“長命”字樣的長命鎖。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這混合著新鮮藥香,與陳腐絕望的空氣。
右手腕的斷刃護符,冰冷刺骨。
第三幕:熔岩碑
鄴城西門甕城,這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空氣中彌漫著屍毒瘴氣,高大的城牆,在墨綠色天幕下,投下巨大的陰影。
甕城內,臨時挖掘的蓄水池,早已幹涸見底。
池底龜裂的泥縫裏,頑強地滋生出,幾簇灰白色的菌絲。
空氣中那股甜膩的屍臭味,混雜著硫磺和焦糊的氣息,令人窒息。
城牆上,布滿了嚴陣以待的,乞活軍士卒。
他們臉上,戴著浸過藥水的粗麻布麵罩。
隻露出一雙雙布滿血絲、充滿疲憊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
弓弩上弦,滾木礌石堆積如山,火油在鐵鍋裏,翻滾著氣泡。
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映照著士卒們,凝重的臉龐。
城下,景象如同地獄畫卷鋪展。
墨綠色的黃河屍水,已經倒灌淹沒了護城河,正緩緩侵蝕著,城牆根部的土地。
水麵上漂浮著,厚厚一層腫脹腐爛的屍體和死魚,菌絲如同裹屍布覆蓋其上。
更遠處,煙塵蔽日,豎立著鮮卑慕容氏的黑色大纛。
在煙塵中,若隱若現,如同死神的旗幟!
由遠及近的戰鼓聲、號角聲、以及無數人發出的、如同野獸般的呐喊聲。
匯聚成毀滅的洪流,正滾滾而來!
慕容恪的大軍,終於趁著鄴城水源斷絕、瘟疫橫行的絕境,發動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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甕城入口處,氣氛卻更加詭異。
一名乞活軍老卒,如同沉默的石像,矗立在通往主城區的,巨大閘門之前。
他身上的舊甲早已卸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被汗水浸透的粗麻短褂。
虯結的肌肉裸露在外,皮膚呈現出一種流動的光澤,如同底下有岩漿在奔湧。
最駭人的是,他胸膛心口位置,一個碗口大小的、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赫然在目!
傷口邊緣的皮肉,呈現出熔岩冷卻後的暗紅色,焦黑翻卷。
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仿佛裏麵的血肉,已被高溫徹底燒結!
傷口深處,隱約可見暗紅色的光芒,在緩緩脈動,散發出灼人的熱浪!
那是他以家傳秘法,將熔岩鐵水澆鑄的骨陶護甲,強行熔煉入體後留下的“熔爐”!
他雙足赤裸,深深陷入,腳下的泥土中。
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腳下的大地,便傳來沉悶的震顫,城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似乎在忍受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巨大痛苦。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岩石般的肌膚上滾落,滴在腳下被屍毒汙染的泥地上。
發出“嗤嗤”的聲響,騰起縷縷,帶著硫磺味的白煙。
陳喪拄著他那把,沾滿血垢的環首刀,佝僂著背,站在老卒身旁不遠處。
他那張枯槁的、如同風幹橘皮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有眼角兩道深刻的淚痕,在火光下異常清晰。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老卒胸口,那駭人的傷口和其中脈動的熔岩之光。
又看向城外,那越來越近的、代表著毀滅的黑色浪潮。
幹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是在念誦,古老的悼詞。
“阿三…” 陳喪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打破了死寂。
“…城門…千斤閘…就交給你了。” 他頓了頓。
枯槁的手指,指向城外洶湧而來的敵軍,“…城外的…交給我。”
阿三沒有睜眼,隻是極其緩慢、卻無比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傷口的熔岩之光,隨著他的動作,猛地熾盛了一瞬,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轟隆隆——!鮮卑大軍的前鋒,如同黑色的鐵流。
終於撞上了,被屍水浸泡的城牆根!
巨大的攻城錘,被數十頭犍牛拖拽著,裹挾著毀滅的力量,狠狠撞向厚重的城門!
沉悶如雷的撞擊聲,伴隨著城門,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響徹甕城!
“放箭!倒火油!” 城牆上,軍官嘶啞的吼聲響起!
箭矢如蝗,帶著淒厲的呼嘯射向城下!滾燙的火油,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城下頓時響起一片,淒厲的慘嚎!
人體被點燃,發出皮肉燒焦的滋滋聲,和絕望的哀嚎!
但更多的鮮卑士兵,踏著同伴,燃燒的屍體。
如同瘋狂的螞蟻,架起雲梯,開始蟻附攻城!
甕城內,那扇通往主城區的,巨大千斤閘。
在攻城錘的持續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沉重的門栓,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劇烈震顫,灰塵簌簌落下!
一旦此閘被破,敵軍將如潮水般,湧入主城!
阿三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裏,此刻竟燃燒著兩團,熔岩般的暗紅色光芒!
沒有瞳孔,隻有純粹的、狂暴的火焰!
一股沛然莫禦的、如同火山即將噴發般的恐怖氣勢,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嗬——!!!”一聲不似人聲、如同地脈咆哮的怒吼,從阿三喉嚨深處炸響!
他全身流動的光澤,瞬間凝固、變深!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硬化、增厚。
顏色轉為一種,深沉厚重的青灰色,如同萬年風化的玄武岩!
他裸露在外的肌肉,如同吹氣般墳起、硬化,青筋暴凸,如同岩石的脈絡!
第四幕 老卒殉
家傳秘法,發動!
他雙足如同巨樹的根係,更深地陷入地麵!雙拳緊握,骨節發出爆豆般的炸響!
整個人仿佛與腳下的大地,與身後這堵承載著,最後希望的城牆,融為了一體!
咚!!!攻城錘再一次,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撞在千斤閘上!
這一次的撞擊聲,前所未有的恐怖,整個甕城都在搖晃!
閘門中央,那根碗口粗的巨大門栓,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聲。
竟出現了明顯的彎曲,裂紋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
就是現在,阿三眼中熔岩爆射!他猛地張開雙臂,如同擁抱整個城池!
他那已徹底化為,青灰色岩石的龐大身軀。
帶著一往無前、舍身殉城的決絕意誌,狠狠撞向那扇,搖搖欲墜的千斤閘!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如同山崩地裂!
阿三那如同山嶽般的身軀,重重地撞在了閘門之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甕城為之震顫!
那根彎曲欲裂的門栓,在這股非人力量的撞擊下,竟被硬生生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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閘門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暫時穩固!
但阿三付出的代價,是慘烈的!
撞擊的反作用力,讓他岩石化的胸膛,發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聲!
胸口那個熔爐般的傷口,瞬間崩裂擴大!
暗紅色的、如同熔岩般,熾熱粘稠的血液,混合著碎裂的骨陶渣滓,狂噴而出!
濺射在冰冷的閘門和地麵上!嗤——!!!更加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阿三噴出的熔岩之血,在接觸到他腳下,被屍毒汙染的泥地。
以及周圍空氣中,彌漫的墨綠色屍毒瘴氣的瞬間,竟如同滾油,潑進了冰水!
劇烈的反應瞬間爆發,以阿三雙腳為中心,他噴濺出的熔岩之血,落下的地方。
都騰起大股大股,濃烈刺鼻的、混合著硫磺惡臭和屍毒甜腥的,紫黑色煙霧!
煙霧中,地麵被汙染的泥土,如同被高溫灼燒般,迅速褪色、板結、龜裂!
泥土中滋生的,灰白色菌絲,如同遇到了克星。
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瞬間枯萎、碳化!
空氣中彌漫的屍毒瘴氣,在接觸到這紫黑色煙霧後,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
阿三胸口,那熔爐般的傷口中,熔岩之光瘋狂閃爍!
他死死抵住閘門,如同釘死在,地麵的礁石!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有更多的熔岩之血,從傷口噴湧而出。
濺落四方,淨化著腳下,和周圍的屍毒!
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青灰色向一種更深沉、更凝滯的灰黑色轉變!
那是家傳秘法,在超負荷運轉下,即將永久石化的征兆!
每一次熔岩之血的噴湧,都加速著他身體,徹底化為無生命岩石的進程!
“阿三——!!” 城牆上,目睹這一幕的將士們,發出悲愴的怒吼!
阿三恍若未聞,他岩石化的頭顱,微微轉動。
那雙燃燒著熔岩的眼睛,穿透彌漫的紫黑色煙霧。
望向城外那如同黑色浪潮般,洶湧撲來的敵軍。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敵軍陣中,那麵代表著慕容恪的帥旗上。
“以我…殘軀…築…長城…” 他喉嚨裏發出低沉、破碎、卻如同誓言般的音節。
每一個字都伴隨著熔岩之血的噴湧和身體的石化,“…不教…胡馬…踏…漢墳!”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抽幹了,周圍所有的空氣!
胸口熔爐光芒,暴漲到極致!轟!!!
一股更加磅礴的熔岩之血,如同噴發的火山熔流,從他胸口傷口中,狂湧而出!
瞬間覆蓋了,他腳下更大片的區域!紫黑色的淨化煙霧,衝天而起!
將撲到近前的,幾名鮮卑士兵瞬間籠罩,士兵們發出淒厲的慘叫。
皮膚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潰爛發黑,倒地抽搐!
煙霧彌漫中,阿三那徹底化為灰黑色、如同古老石碑般的身影,死死抵住千斤閘。
與閘門、與城牆、與腳下這片被他熱血淨化的土地,徹底融為了一體。
唯有那胸口熔爐的位置,還有一點微弱卻頑強的紅光。
在灰黑色的岩石深處,如同大地的心髒,依舊在緩緩脈動。
城外鮮卑帥旗下,是一身玄甲、麵容冷峻如冰的慕容恪。
正凝望著甕城方向,那衝天而起的紫黑色煙柱。
以及煙柱中,若隱若現的、如同豐碑般的身影。
他握著馬鞭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
“冉閔麾下…竟有此等人物…” 他低聲自語。
冷硬的語氣中,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複雜的、近乎敬意的凝重。
他抬頭,望向鄴城,那依舊在箭雨和烈火中,屹立不倒的城牆。
眼中銳利的光芒,閃爍不定,“傳令!暫停攻城!”
慕容恪的聲音,斬釘截鐵,“後撤三裏!等這‘淨碑’…燃盡再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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