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驚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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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荒原血
    衝出鄴城包圍圈的冉閔及其麾下,如同受傷的猛虎,一頭紮進了河北的茫茫荒原。
    身後,鄴城的烽火與喊殺聲,逐漸被地平線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寂靜和更加刺骨的寒風。
    但這寂靜並非安寧,而是危機四伏的獵場,開場前的屏息。
    八百黑狼騎,經東門突圍血戰,已折損近半,僅餘四百餘騎,跟隨冉閔。
    人人帶傷,戰甲破損,兵刃卷口,連胯下的戰馬,也都喘著粗氣。
    口鼻噴吐著,濃白的沫子,顯是疲敝已極。
    更嚴峻的是,他們幾乎沒帶,任何的糧秣。
    突圍的突然性和輕量化,要求他們必須就地取食,以戰養戰。
    冉閔一馬當先,猩紅的披風,在蒼黃的原野上,如同一道流動的血痕。
    他剛毅的臉上,沾滿血汙和塵土,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
    不斷掃視著,四周的地平線,搜尋著獵物的蹤跡,也警惕著可能的追兵。
    手中的陌刀低垂,暗紅的血液,沿著刀脊緩緩滴落,滲入幹涸的土地。
    “陛下,西南十裏,發現有煙!”
    負責斥候的無相衛影骸,如同鬼魅般,從一側的枯草叢中鑽出。
    他的關節,以怪異的角度扭動著,聲音嘶啞低沉,“似是小型糧隊,護衛約百人。”
    冉閔眼中寒光一閃:“好!傳令,目標西南!赫連如刀,前導突襲!”
    “焰姬,左翼策應,焚其輜重,亂其陣腳!”
    “影骸,右翼遊弋,清除暗哨,阻其傳訊!”
    命令簡潔而冷酷。這支疲憊之師,瞬間如同注入強心劑,殺氣再次凝聚。
    赫連如刀發出一聲,壓抑的狼嚎,慘白的眼珠鎖定方向,一夾馬腹,率先衝出。
    他的狼臂在奔跑中不住開合,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仿佛已迫不及待要撕碎獵物。
    很快一支由大燕輔兵,押運的小型糧隊,出現在視野中。
    十幾輛大車,裝載著糧袋,百餘名鮮卑步兵,護衛左右。
    似乎並未料到,在相對安全的“後方”,會遭遇襲擊。
    “敵襲!是魏騎!”當黑狼騎,如同旋風般卷來時。
    燕軍才發出,驚恐的呐喊,倉促結陣,但已經太晚了。
    赫連如刀如同炮彈般,撞入陣中,狼臂橫掃。
    一名持盾的燕兵,連人帶盾,被砸得粉碎!
    他根本不避刀劍,憑借著,狼椎帶來的恐怖力量和堅韌體魄。
    在人群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專挑看起來,像是頭目的人殺戮。
    每殺一人,便飲其熱血,狀若瘋魔,極大地摧垮了,敵軍的士氣。
    左側,焰姬引燃了,路旁的枯草,火勢借助風勢,迅速蔓延。
    她雙手揮灑,帶著磷化酶的血滴,如同鬼火般射向糧車!
    頃刻間,數輛糧車被點燃,糧食燃燒散發出,焦糊的氣味。
    輔兵們驚慌失措地,試圖救火,陣型大亂。
    右側,影骸的身影如同輕煙,幾名試圖逃離報信的燕兵,無聲無息地栽落馬下。
    他們的喉嚨或脊柱上,插著細不可見的骨針。
    冉閔則直衝中軍,刀光閃動,如同死神的鐮刀。
    每一次揮擊,都必然帶走,一條性命。
    黑狼騎們緊隨其後,如同餓狼撲入羊群,將驚恐的燕軍輔兵和護衛,逐一砍倒。
    戰鬥短暫而血腥。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這支百人隊便被徹底殲滅,屍橫遍野。
    “快!搜集所有,能帶的糧食和清水!檢查車輛,有用的帶走,沒用的燒掉!”
    冉閔喘息著下令,朱龍馬不安地,在他胯下打著響鼻,似乎感到了危險。
    士兵們瘋狂地,撬開糧袋,抓起生米或麵餅,就往嘴裏塞,貪婪地吞咽著。
    更多的人則用,水囊灌滿清水,或用找到的鍋具就地取水。
    然而收獲並不如預期。這些糧車裝載的多是粗麥豆粕,且數量有限。
    對於四百多人和戰馬來說,僅是杯水車薪。
    “陛下,都是些牲口料…”一名親兵捧著粗糲的麥粒,澀聲道。
    冉閔麵色陰沉,他知道慕容恪不可能,將重要的糧草,放在如此薄弱的小隊身上。
    這更像是一個誘餌,或者…本就是用來,消耗他們的陷阱。
    “能拿多少拿多少!一刻鍾後撤離!”他冷聲道,目光再次警惕地,望向遠方。
    果然,就在他們匆忙搜集物資時,遠處塵頭大起,蹄聲如雷!
    慕容恪派出的遊騎兵,聞訊趕來了,數量遠超他們,至少有近千騎!
    “上馬!走!”冉閔毫不戀戰,立刻下令。
    黑狼騎們慌忙抓起,能帶的糧食,翻身上馬,向著東南方向再次狂奔。
    身後燕軍遊騎,緊追不舍,箭矢不斷從腦後射來。
    不時有落後的魏騎中箭落馬,發出淒厲的慘嚎,瞬間便被追兵的鐵蹄淹沒。
    冉閔率部利用地形,不斷迂回,試圖擺脫追兵。
    他們穿過枯樹林,越過幹涸的河床,每一次短暫的接戰,都留下幾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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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如刀和焰姬斷後,用極其殘酷的手段,遲滯著追兵。
    赫連如刀甚至將一名追兵百夫長,生生撕成兩半,擲向追兵隊伍。
    而焰姬則點燃了,一片灌木叢,暫時阻隔了道路。
    但追兵如同附骨之疽,甩脫一批,很快又有新的遊騎隊伍,加入追擊。
    慕容恪顯然動用了,大量的機動力量,運用這種狼群戰術。
    不斷撕咬、放血,直到這支突圍的孤軍,流盡最後一滴血。
    冉閔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被無數獵犬,追逐的受傷雄獅。
    空有力量,卻被無盡的騷擾和消耗,逼得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虛弱。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慕容恪的戰場控製力,達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這片土地,仿佛處處都是,他的眼睛和爪牙。
    第二幕:困龍淵
    就在冉閔於荒野中,被不斷驅趕、消耗的同時。
    遠在鄴城東南方向數百裏外,另一條“龍”正蟄伏於,自己的領地。
    心情複雜地,關注著這場追逐,此地是慕容垂的防區。
    作為慕容恪的弟弟,同樣才華橫溢,卻因血統和猜忌,而備受壓抑的名將。
    慕容垂被賦予了,鎮守後方、防備東晉以及…清剿小股流竄魏軍的任務。
    他的大營設在一處,地勢險要的山穀中,戒備森嚴。
    中軍大帳內,慕容垂並未穿戴,全副甲胄,隻著一身便於活動的胡服。
    他麵容英偉,眼神深邃,此刻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前。
    目光落在代表冉閔突圍部隊,不斷移動的標記上,眉頭緊鎖。
    他的桌案上,放著兩份,幾乎同時到達的命令。
    一份來自鄴城前線,大司馬慕容恪的親筆手令。
    “著吳王慕容垂,嚴密監視,冉閔殘部動向。”
    “依預設方案,逐步驅趕其,入野馬澤東南口袋。”
    “若其闖入汝之防區,務必全力擊之,勿使其流竄或與晉軍勾結。”
    “冉閔此獠,凶猛頑固,切不可掉以輕心。”
    字裏行間,是慕容恪一貫的冷靜和不容置疑。
    另一份,則來自龍城皇宮,由皇後可足渾氏的心腹秘密送達,語氣卻截然不同。
    “陛下有疾,深憂境內不穩。聞冉閔遁走,吳王當以穩守為本,保境安民為上。”
    “冉閔困獸猶鬥,若逼之過甚,恐其反噬,損我大燕銳氣。”
    “卿當審時度勢,若事不可為,縱其離去亦可,萬勿損兵折將,徒耗國力。”
    這背後,顯然是可足渾皇後及其黨羽,對慕容垂的牽製和猜忌。
    生怕他再立大功,威脅到太子慕容暐的地位。
    慕容垂看著這兩份,截然不同的命令,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而嘲諷的冷笑。
    兄長要他全力剿殺,嫂嫂卻要他保存實力,甚至縱虎歸山。
    他慕容垂,在這慕容燕國,終究是個外人,是個隨時可以,被犧牲和猜忌的棋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地圖上,手指劃過,冉閔可能行進的路線。
    他能想象到,冉閔此刻的處境,被兄長如同驅趕牲口般,在預設的路線上行進。
    疲於奔命,不斷失血,一種奇特的惺惺相惜之感,湧上心頭。
    同樣是絕世名將,同樣被猜忌、被壓製。
    隻不過冉閔是決死反擊,而他慕容垂,則隻能在這潛淵困守。
    “冉閔…武悼天王…”他低聲自語。
    “你若為胡人,我大燕何愁不定?可惜…可歎…”
    帳簾掀動,他的長子慕容令走了進來,年輕英武的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
    “父王!斥候來報,冉閔部已突破,第三道遊騎攔截。”
    “正向我防區邊緣的‘黑風峽’方向移動,人困馬乏,傷亡慘重!”
    “我們是否立刻出擊?若能擒殺冉閔,可是不世之功!”
    慕容垂看著兒子,搖了搖頭,聲音低沉。
    “令兒,功勳雖好,但也要看,是誰的功勳。”
    “你伯父要我們做刀,你伯母卻要我們藏鋒。這冉閔,是燙手的山芋。”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溜走?”慕容令不甘道。
    “溜走?”慕容垂眼中,閃過一絲銳光。
    “自然不會。兄長的命令要執行,皇後的‘叮囑’也要顧及。”
    “傳令下去,讓尉遲迥率兩千騎兵,前往黑風峽設伏。”
    “尉遲迥?那個鮮卑老將?他可是皇後的人…”慕容令一愣。
    “正是因為他,忠於皇後,才讓他去。”慕容垂淡淡道。
    “伏兵要設得,看似嚴密,但…要留一道口子。”
    “告訴尉遲迥,聲勢要大,殺傷要狠,但…務必讓冉閔突圍出去。”
    “若是冉閔死在這裏,或是被我們擒獲,功勞是兄長的,猜忌是我們的。”
    “若是他跑了,那是尉遲迥作戰不力,或是冉閔太過悍勇,與我們何幹?”
    慕容令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深意,這是既應付了慕容恪。
    又避免功高震主,同時還能消耗,皇後一係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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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悅誠服:“父王英明!孩兒這就去傳令!”
    慕容垂點點頭,待兒子離去後,他再次看向地圖上的“黑風峽”,眼神複雜。
    他知道,自己這道命令,或許會放走一個心腹大患。
    但也可能…為自己將來留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退路。
    在這亂世,忠誠與背叛,有時候並非那麽,界限分明。
    第三幕:黑風峽
    冉閔的部隊,如同驚弓之鳥,在黑風峽入口處,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條,狹窄幽深的峽穀,兩側峭壁如刀劈斧削,怪石嶙峋。
    僅容數騎並行通過,地勢險惡至極,是設伏的絕佳場所。
    連續不斷的追擊和逃亡,讓部隊減員至不足三百騎。
    人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驚惶,戰馬的嘴角溢著白沫,步伐踉蹌。
    “陛下,此峽險惡,恐有埋伏!”
    親兵隊長聲音沙啞地提醒,他的胳膊上,還插著半截短箭。
    冉閔何嚐不知,他勒住朱龍馬。
    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如同巨獸開口般的峽穀入口,風中似乎帶著不祥的氣息。
    慕容恪的追兵,在身後數裏外重新集結,顯然是想將他們驅趕入峽。
    進,還是不進?不進,身後追兵頃刻即至,在這開闊地帶被包圍,唯有死路一條。
    進,則可能落入,十麵埋伏之中,同樣是九死一生。
    “赫連如刀!”冉閔低吼,貪狼衛策馬上前,他那慘白的狼眼,掃視著峽穀兩側。
    鼻翼抽動,似乎在嗅聞,空氣中的危險氣息。
    脊柱的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起,但他仍強忍著。
    “陛下…兩側…有殺氣!很多人!還有…鐵腥味!”
    他的狼性本能,和對殺氣的感應,遠比常人敏銳。
    焰姬蒙著黑布的臉,也轉向峽穀,她感知到了“死氣”。
    如同濃霧般,籠罩著那裏:“死地…大凶。”
    影骸則無聲地指了指,地麵一些極其細微的痕跡。
    被刻意掩蓋過的馬蹄印和車轍印,印證了埋伏的存在。
    絕境!冉閔深吸一口氣,胸中的暴戾和絕望,幾乎要炸開。
    他環視身邊這些,跟隨他浴血搏殺、傷痕累累的將士。
    看著他們眼中殘存的、對自己的信任和期盼。
    不能死在這裏!鄴城還在等糧!一股狠厲之色,取代了瞬間的猶豫。
    “慕容恪想甕中捉鱉?朕偏要砸了他的甕!”他猛地舉起陌刀。
    “所有人聽令!目標正前方,不計代價,衝過去!”
    “赫連如刀!焰姬!開路!影骸,護住兩翼,盡量幹擾伏兵!”
    “吼!”絕境激發了獸性,殘存的黑狼騎,發出了嘶啞的呐喊。
    跟著冉閔,一頭撞入了,死亡峽穀!
    果然就在他們衝入峽穀中段時,兩側峭壁上,驟然響起尖銳的梆子聲!
    下一刻,箭矢、滾木、礌石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無數燕軍伏兵,從兩側山崖現身,弓弩齊發!
    “舉盾!衝!”冉閔大吼,舞動長刀格擋箭矢。
    朱龍馬神駿,騰挪閃避,但依舊被幾支箭矢擦過,留下血痕。
    慘叫聲瞬間充斥峽穀,不斷有魏騎,被射成刺蝟。
    被滾木礌石砸得人仰馬翻,瞬間斃命,狹窄的道路,頓時被屍體和障礙堵塞。
    “給老子滾開!”赫連如刀狂性大發,他竟然不再躲閃。
    用狼臂護住頭臉,瘋狂地向前衝撞,將擋路的滾木和魏燕兩軍的屍體,一起撞開。
    硬生生用蠻力,開辟出一條血路!
    箭矢射在他鑲嵌骨片的甲胄和狼臂上,叮當作響,卻難以造成致命傷。
    但他身上的傷口,也因此崩裂,鮮血淋漓。
    焰姬在隊伍中段,雙手連揮,一道道幽藍鬼火,射向兩側崖壁。
    試圖點燃伏兵和他們的器械,偶爾有火箭射中,糧車殘骸或者枯草。
    引起小範圍的混亂,但相對於整體的伏擊規模,效果有限。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每一次施展能力,都在消耗她本已不多的生命力。
    影骸的身影,在隊伍兩側峭壁的陰影中,詭異閃動。
    偶爾有燕軍射手,莫名其妙地栽落山崖,或者弩機突然卡殼。
    他在用他的方式,盡可能地,為大軍減少壓力。
    冉閔衝在最前,刀光幾乎織成了,一張死亡之網。
    所有試圖從正麵阻擋他的燕軍,都被絞碎。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峽穀的出口那一點亮光。
    就在即將衝出,峽穀的那一刻,前方穀口突然出現一支,嚴整的騎兵隊伍。
    堵死了去路,為首一員老將,正是尉遲迥!
    他手持長矛,厲聲大喝:“冉閔逆賊!還不下馬受縛!”
    “擋我者死!”冉閔速度絲毫不減,反而催動朱龍馬加速。
    如同一道血色流星,直衝敵陣!
    尉遲迥眼神一凝,似乎有些意外於,冉閔決死衝鋒的悍勇。
    他手中長矛一擺,卻並未完全,封死路線。
    其麾下的騎兵陣列,也微妙地留出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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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矛相交,爆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冉閔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虎口迸裂,陌刀幾乎脫手!
    這尉遲迥雖是老將,力氣卻大得驚人!
    但奇怪的是,對方這一擊,似乎留有餘地,並未趁勢進逼。
    “滾開!”冉閔借力怒吼,朱龍馬人立而起。
    碗口大的鐵蹄,狠狠踹向,尉遲迥的戰馬!
    尉遲迥戰馬受驚,向旁一閃。
    就這一瞬間的空隙,冉閔如同閃電般,從他和陣型的縫隙中,一穿而過!
    “攔住他!”尉遲迥故作憤怒地大喊。
    麾下騎兵蜂擁而上,卻有意無意地,主要攻擊冉閔身後的部隊。
    赫連如刀、焰姬等人拚死跟上,與堵截的燕軍,血戰成一團。
    影骸操控著幾具,剛剛死去的燕軍屍體,搖搖晃晃地撲向敵人,製造著混亂。
    最終,冉閔帶著僅存的百餘騎,如同從血池裏撈出來一般,衝破了黑風峽的埋伏!
    他們不敢停留,拚命打馬,消失在了峽穀外的荒野中。
    峽穀內,屍橫遍野,大多是黑狼騎和少量燕軍的屍體。
    尉遲迥看著,冉閔遠去的方向,摸了摸被震得發麻的手臂,對副將低聲道。
    “速報吳王和鄴城大司馬,冉閔悍勇異常。”
    “我軍奮力攔截,殺傷甚眾,然其死戰突破,向東南遁去。”
    他完美地執行了,慕容垂“聲勢大、殺傷狠、放其走”的指令。
    第四幕:朱龍殞
    衝出黑風峽,又亡命奔逃了,數十裏。
    直到確認,後方再無追兵,冉閔才終於勒停了戰馬。
    此時,跟隨在他身邊的黑狼騎,已不足八十騎。
    個個帶傷,神情萎靡,許多人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
    戰馬更是口吐白沫,搖搖欲墜。夕陽如血,將荒原染上,一片淒厲的紅色。
    冉閔環視左右,看著這些忠心耿耿、卻因自己決斷,而幾乎損失殆盡的部下。
    看著他們眼中的疲憊、恐懼和殘存的信念,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暴怒湧上心頭。
    然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
    他胯下的朱龍馬,這匹伴隨他,征戰多年,神駿非凡的坐騎。
    在發出一聲,悲戚的長嘶後,前蹄一軟,轟然跪倒在地!
    冉閔猝不及防,被甩落馬下,他狼狽地爬起身,撲到朱龍馬身旁。
    隻見朱龍馬渾身布滿,細密的傷口,最深的一處是在腹部。
    一支斷箭,深深嵌入其中,傷口周圍一片烏黑,顯然是中了毒箭!
    它一路馱著冉閔血戰突圍,早已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劇毒也已深入髒腑。
    朱龍馬巨大的頭顱,無力地擱在地上,那雙曾經清澈有神的大眼睛,望著冉閔。
    充滿了痛苦和不舍,嘴裏溢出,帶著血沫的白氣,身體微微抽搐著。
    “朱龍!朱龍!”冉閔跪倒在地,伸出滿是傷痕和血汙的手。
    徒勞地試圖捂住,那流血的傷口,聲音嘶啞,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這匹馬,不僅僅是一匹坐騎,更是他生死與共的戰友,是他戰神生涯的見證!
    多少次危難時刻,是朱龍馬載著他,殺出重圍!而如今…
    赫連如刀、焰姬等人,默默圍攏過來,看著這一幕,無人說話。
    他們這些經過非人改造的鐵衛,能感受到主人,那如同火山即將爆發般的悲痛。
    朱龍馬用最後一點力氣,伸出舌頭,舔了舔冉閔的手心,仿佛是在告別。
    然後它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頭顱一歪,徹底失去了生機。
    一代神駒,竟殞命於,荒郊野嶺!
    冉閔呆呆地,跪在那裏,撫摸著朱龍馬逐漸冰冷的軀體,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將那猩紅的披風和鐵甲染得更加暗紅,仿佛凝固的血液。
    許久,許久。一滴渾濁的液體,從冉閔那從未流過淚的眼角滑落。
    混合著臉上的血汙,砸落在幹涸的土地上。這不是軟弱,而是極致的悲痛與憤怒!
    “慕容恪!!!”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驟然從冉閔喉嚨深處迸發出來。
    震得周圍枯草簌簌作響,這吼聲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屈辱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如血,幾乎要滴出血來!
    所有的疲憊、所有的隱忍,在這一刻徹底轉化為,焚天的怒火!
    他失去的,太多了!將士、城池、子民,現在,連最後的夥伴也失去了!
    周圍的殘兵們,被這股衝天的殺氣震懾。
    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連赫連如刀都微微伏低了身子。
    冉閔緩緩站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陌刀。
    刀鋒直指蒼天,聲音因極致的恨意,而變得扭曲嘶啞。
    “此仇不報!我冉閔誓不為人!慕容鮮卑!朕要你們…血債血償!”
    驚弓之龍,受傷愈重,其反噬之威,必將更加恐怖而瘋狂。
    接下來的路途,注定將是,更加血腥的報複與掠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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