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苻生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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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生登基
長安城的天空,似乎也感應到了,人間的劇變,變得陰沉壓抑。
前秦開國皇帝苻健,終究沒能熬過,這個多事之秋。
是在長期的憂勞、對慕容垂安置問題的焦慮?
還是在某種不可言說的,宮廷隱秘中轟然倒塌?外界眾說紛紜。
但無論如何,他的死,如同抽掉了支撐前秦,這艘剛剛啟航巨艦,最重要的一根龍骨。
國不可一日無主,然而繼位者的人選,卻讓所有尚有理智的朝臣,都感到徹骨的寒意。
太子苻生,那個自幼便以殘暴、乖戾、力大無窮而聞名。
甚至自剜一目,以示勇悍的獨眼皇子。
在母親強太後,及其背後外戚集團強氏的全力支持下。
手握遺詔,悍然登上了帝位。
登基大典,在未央宮舉行,卻沒有絲毫,新君繼位應有的莊重與希望。
反而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
新帝苻生,並未穿戴,傳統的袞服冕旒,而是著一身,漆黑的犀皮甲。
外罩是一件,用猛虎皮和烏鴉羽毛,縫製的詭異大氅。
他那隻完好的獨眼,閃爍著狂躁、凶殘的光芒。
又帶著一絲,孩童般扭曲好奇的眼光,掃視著台下,戰戰兢兢的文武百官。
缺失一目的眼眶,像一個漆黑的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他的禦座旁,並非擺放著,象征禮樂的鍾磬。
而是立著一麵,新鞣製的人皮鼓,以及一盞用叛將頭骨,製成的酒器。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朕,承天命,繼大統!”苻生的聲音,嘶啞而高亢。
如同夜梟啼鳴,刮得人耳膜生疼,“自今日起,順朕者生,逆朕者…嘿嘿…”
他沒有說下去,隻是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獨眼中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他沒有宣讀,任何仁政愛民的詔書,反而頒布了一係列,令人瞠目結舌的“法令”。
“朕聞民間有怨言,謂法令太繁?”
“好!今日起,廢先帝一切律法!朕之意,即為法!”
“宮中嬪妃、宦官,侍奉先帝辛苦,朕心不忍。”
“即日起,爾等皆需笑口常開,若讓朕見到誰麵露悲容…便剜其心肝,與朕下酒!”
“還有你們!”他獨眼猛地瞪向,台下百官。
“每日需獻一奇策,或一趣物,若不能令朕開懷…哼,朕的虎圈,正好缺些食料!”
荒唐!恐怖!兒戲!台下群臣,麵色慘白,冷汗涔涔。
許多人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這哪裏是皇帝?分明是從地獄裏,爬出的修羅魔王!
強太後坐在簾幕之後,臉上帶著一絲,滿足而冷酷的笑意。
她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易於操控、能幫她鏟除異己、鞏固強氏權力的傀儡暴君。
至於國家會如何,她並不在乎。
站在百官前列的王猛,低垂著眼瞼,麵無表情,仿佛一尊石雕。
但他寬大袖袍下的雙手,已緊緊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苻生的暴虐,遠超他的想象。
這根本不是君主,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凶獸!
而同樣在人群中的慕容垂,則心中冷笑,暗自警惕。
秦國有此,昏暴之主,或許是他的機會?
但更要小心,免得被這瘋子的,無常之怒所波及。
苻生的統治,從一開始,就浸泡在濃稠的鮮血,與無盡的恐懼之中。
第二幕:虐酷刑
苻生的暴政,如同瘟疫般,迅速席卷了,整個長安乃至前秦疆域。
未央宮,徹底變成了,他的私人屠宰場和遊樂場。
他將勸諫大臣的耳朵割下,用金線串起,懸掛在殿梁上,稱之為“納諫簾”。
風過之時,耳片相擊,發出詭異的輕響。
他熱衷於“創新”各種酷刑,將所謂的“罪臣”,或隻是讓他看著“不順眼”的宮人。
活生生剝皮填草,製成“人俑”,立於殿前。
甚至舉辦“百獸宴”,將囚犯與餓虎、豺狼同鎖一籠。
他在籠外,飲酒作樂,欣賞撕咬慘叫…
他記憶力驚人,對登基前,任何可能輕視或得罪過他的人。
甚至隻是他臆想中的,都展開了,瘋狂的報複。
一位老臣,因在他兒時,笑話他獨眼,被苻生下令,用鐵鉤吊起。
命其親屬,輪流用鞭子抽打,直至斷氣。
一位宮女,因在他經過時,低頭未能“笑迎”,被當場用鐵錐,刺穿雙耳。
宮中主要照明,並非油燈,而是將肥胖的宦官或宮女剝淨。
灌入特製蠟油,頭頂引燃,謂之“人燭”。
慘叫是伴奏,燃燒的脂肪味是熏香。
他沉溺於酒色,常常在酩酊大醉後,以虐殺寵妃或近侍為樂。
未央宮的排水溝,時常被鮮血染紅。
苻生的荒唐,並非簡單的昏聵。
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將極致權力與生理、心理雙重扭曲結合後,產生的行為藝術式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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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一項行為,都旨在顛覆人倫、挑戰常識、並以觀賞他人痛苦與恐懼,為最高享受。
朝廷政務,完全荒廢,奏章堆積如山。
苻生卻隻對各地報告的祥瑞,或奇異現象感興趣。
對於災荒、叛亂、外敵入侵等緊急軍情,放任不管。
往往隻看一眼,便扔到一邊,甚至因為報告壞消息,而將信使處死。
他曾當著群臣的麵,將一份報告涼州蝗災的奏折,撕得粉碎。
塞進跪在地上的刺史嘴裏,咆哮道。
“蝗蟲怎麽了?朕看是祥瑞!吃光了莊稼,百姓餓了,自然會去吃蝗蟲!”
“豈不兩全其美?再敢報此等小事擾朕,朕就讓你全家,都變成蝗蟲!”
在他的影響下,朝中宵小之輩,競相諂媚。
以搜刮奇珍異寶、編造祥瑞、甚至獻上虐殺新法,為晉身之階。
而正直之士,要麽緘口不言,要麽稍作諫言,便招來殺身之禍。
長安城中,白日亦如鬼域,百姓噤若寒蟬。
路上行人低頭疾走,不敢多言,不敢聚集,生怕一不小心,便惹來滅門之禍。
酒肆茶館中,再無清談議論,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夜半時分,常常能聽到未央宮中,傳來的淒厲慘叫和苻生瘋狂的嚎笑,令人毛骨悚然。
前秦在苻健、王猛辛苦經營下,積累的一點國力民心。
正在被苻生,以驚人的速度揮霍和摧毀,根基動搖,大廈將傾。
第三幕:暗密謀
在這片恐怖的黑暗中,仍有理性的力量,在艱難地凝聚和潛伏。
王猛的府邸,書房門窗緊閉,燈火如豆,這裏成為了,反抗暴政的隱秘中心。
然而,此時的“反抗”,並非是高舉義旗。
而是如何在這頭瘋獸的爪牙下,存活下來,並積蓄力量,等待撥亂反正的時機。
苻堅幾乎是,每晚都會秘密前來。
這位年輕親王的臉上,早已不見了,與慕容垂交談時的意氣風發。
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憂慮和憤怒。
“景略先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苻堅壓抑著聲音,拳頭砸在案幾上。
“叔父留下的基業,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每日都有,忠臣良將被殺,百姓處於水火!我們難道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嗎?”
王猛麵色沉靜,但眼神深處,同樣燃燒著火焰。
他比苻堅更痛心,更憤怒,但也更冷靜,更深知貿然行動的可怕後果。
“殿下,稍安勿躁。”王猛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陛下…苻生之暴虐,曠古罕有。然其如今大權在握,又有強太後一黨支持。”
“宮中禁軍,皆為其心腹掌控,我等此時若輕舉妄動,無異於以卵擊石。”
“非但無法除暴,反而會招致,滅頂之災,讓更多仁人誌士,白白犧牲。”
“那難道就無所作為?” “非也。”王猛目光銳利。
“暴政必不長久。苻生倒行逆施,人神共憤,其敗亡之日,遲早會來。”
“我等當下要務,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自保。殿下需格外謹慎,收斂鋒芒,甚至…”
“要故作沉溺享樂,韜光養晦,絕不能引起,苻生和強氏的忌憚。”
“老夫亦然,我已決意,明日便上書,稱病辭官,歸隱山林。”
“什麽?先生要走?”苻堅大驚失色。“非是真走,而是蟄伏。”王猛解釋道。
“我位居中樞,目標太大,苻生遲早,容不下我。”
“不如主動退避,既可暫保自身,也能讓強氏一黨,放鬆警惕,此乃以退為進。”
苻堅稍鬆一口氣,又問:“那其二呢?” “其二,聚才。”王猛繼續道。
“暗中聯絡、保護那些,尚未遭毒手的忠貞之士,如呂婆樓、梁平老、魚遵等。”
“將他們或安置於閑職,或秘密保護起來,以為將來之用。”
“殿下可借宗室身份,暗中留意,軍中尚有良知的將領,徐徐結納,但務必隱秘!”
“其三,”王猛聲音壓得更低,“積勢。殿下需密切關注,四方動態。”
“慕容垂處,需保持,若即若離的聯係,此人乃雙刃劍。”
“用好了可定天下,用不好則反遭其噬。”
“河北慕容恪、冉閔之戰況,至關緊要;江東謝安之動向,亦不可不察。”
“待天下有變,苻生盡失人心之時,便是殿下挺身而出,挽狂瀾於,既倒之際!”
王猛的策略,清晰而深遠:隱忍、蓄力、待時。
苻堅聽得,心潮澎湃,又深感責任重大。
“堅,明白了!必不負先生所望!”苻堅重重頓首。
第四幕:隱山林
次日朝會,氣氛依舊,恐怖壓抑。
苻生似乎昨晚,又親手虐殺了幾名侍從,臉上帶著,亢奮後的疲憊和殘忍。
王猛出列,手持笏板,聲音疲憊而沙啞。
“陛下,臣老邁體衰,近日常感,力不從心。”
“於國事,恐難有裨益,反而屍位素餐,徒耗國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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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請陛下,恩準老臣…辭去官職,歸隱林泉,苟延殘喘。”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眾臣皆驚,
沒想到位高權重、深得先帝信任的王景略,竟然會選擇,在此時急流勇退。
苻生那隻獨眼,眯了起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王猛。
“哦?王愛卿要辭官?是覺得朕…虧待了你?”
“還是這長安城,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話語中帶著,濃濃的猜忌和威脅。
王猛連忙躬身,姿態放得極低:“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
“實是臣年老多病,不堪驅策。且陛下天縱聖明,英斷無雙。”
“自有良臣輔佐,臣愚鈍老朽,留在朝中,恐礙陛下眼界。”
“唯願歸隱田園,遙祝陛下,江山永固。”
這番看似自貶,實則暗含諷刺“英斷無雙”的話。
竟奇異地,滿足了,苻生的虛榮心。
他覺得王猛,是怕了他,服軟了,他哈哈大笑。
“既然王愛卿,去意已決,朕便準了!”
“去吧去吧!長安少你個老朽,也無甚要緊!”
強太後一黨的人聞言,皆麵露喜色。
王猛這根最難啃的骨頭,自行離開,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於是,在一眾或惋惜、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
王猛緩緩,脫下官帽,脫下官服,隻著一身素袍,對著苻生深深一揖,然後轉身。
一步步走出了,未央宮大殿,走出了這座,如同魔窟的皇城。
沒有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瞼下,那冰冷如鐵的決心。
王猛的“歸隱”,並非真正的離開。
他移居到了,長安城外,一處看似普通的莊園。
這裏很快就成了,反對苻生暴政的,秘密樞紐。
“冰井台”最核心的力量,依舊效忠於他。
通過各種隱秘渠道,將朝堂內外的信息,不斷匯集於此。
他與苻堅、呂婆樓等人,保持著密切的,單線聯係。
他暗中指揮著,保護忠良、積蓄力量的行動。
他如同一根,深深埋入地下的砥柱。
在世人看不見的地方,頑強地支撐著,即將傾覆的秦國大廈。
默默地布局,等待著那個,必將到來的、雷霆萬鈞的時刻。
而暴君苻生,依舊在他的血宴狂歡中,醉生夢死。
對腳下,正在醞釀的驚雷,毫無察覺。
長安的黑暗時代,才剛剛開始。但黑暗的最深處,已然埋下了火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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