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希望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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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末路行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絕望中搖曳。
光芒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對於掙紮在,生死線上的所有關聯者而言。
渺茫二字,已不足以形容,那近乎虛無的期盼。
太行山的寒風,如同刮骨的鋼刀,穿透殘破的衣甲,深入骨髓。
冉閔的隊伍,在這片荒蕪的山嶺中,已然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行軍速度,慢得令人絕望,傷員的狀況持續惡化,成為了隊伍,無法承受的重負。
赫連如刀的高熱不退,傷口腐爛的惡臭,無法掩蓋。
他時常陷入譫妄,發出意義不明的野獸般嘶吼,需要數人,才能勉強壓製。
每一次顛簸,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焰姬依舊昏迷,氣息如同遊絲。
火浣布下的皮膚,黑紫潰爛範圍擴大,顯然毒素已深入五髒。
影骸沉默地堅持著,但他肩胛處的創傷同樣可怕。
失血和感染,讓他的動作變得遲緩,那詭異的關節扭動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就連冉閔自己,左臂的傷口也因缺乏藥物和休息,而開始紅腫發炎。
陣陣抽痛,不斷提醒著他,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那幾十頭,用半數兄弟性命換來的牲畜,此刻也成了,索命的枷鎖。
它們的移動速度,比預想的還要慢,不斷掉隊。
需要士兵,耗費巨大的精力去驅趕、牽引。
宰殺它們取肉?談何容易!沒有時間停下來處理,生火烤肉,更是會暴露目標。
慕容恪的斥候,如同陰魂不散的禿鷲,始終在周圍盤旋。
幾次小規模的接觸戰,又帶走了幾條性命。
之前宰殺牲畜,留下的少量肉幹,徹底耗盡。
最後一點馬料豆餅,也分食完畢,饑餓開始更瘋狂地,啃噬所有人的意誌。
一場關於,是否放棄重傷員和牲畜的激烈爭論,在一處避風的山洞裏爆發了。
禿發叱奴瞪著血紅的眼睛,聲音嘶啞:“扛不住了!天王!”
“帶著他們,大家都得死!扔下!把肉割下來帶走!我們還能拚一把衝出去!”
“放屁!”董猙的青銅狼首麵具,猛地轉向他,聲音沉悶如雷。
“這些都是跟著我們,殺出來的兄弟!這些牲口,是兄弟用命換的!”
“丟了他們,我們和慕容狗,有什麽分別?!”
“那怎麽辦?!等著慕容恪的大軍圍上來,一起死嗎?!”
禿發叱奴怒吼,他麾下的“獠牙營”殘兵,也大多麵露讚同的凶光。
蘇冷弦的鐵哨,無力地垂下,他疲憊地,比劃著手勢。
意思是無論哪種選擇,生還幾率,都低於一成。
墨離冰冷地開口,分析著,最冷酷的概率。
“攜帶當前負累,三日內,被殲滅概率,九成八。”
“放棄負累,全力突圍,生還概率,半成。”
“區別在於,後者死得更快,或許能拚掉更多敵人。”
冉閔沉默地聽著,看著山洞裏,那些奄奄一息的傷員。
看著他們眼中,那點微弱的光,或是徹底的死寂。
他摸了摸懷中,那塊硬邦邦的、從死去燕軍身上搜來的幹糧,他一直沒舍得吃。
最終,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爭吵的眾人。
“人,不丟。牲口,也不丟。”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就一起活出去。”
“從今天起,口糧減半。我的那份,分給傷員。”
他拿出那塊幹糧,掰成幾塊,塞到赫連如刀、焰姬等重傷員嘴邊,沒有人再說話。
一種悲壯的、近乎絕望的凝聚力,在瀕臨崩潰的邊緣,被強行維係起來。
但希望,已渺茫得如同鏡花水月,他們隻是在拖延,最終審判的到來。
第二幕:人間獄
鄴城已徹底淪為活地獄,瘟疫在糧食耗盡後,以更恐怖的姿態肆虐。
死亡成了最尋常的景象,街道上隨處可見,倒斃的屍骸,起初還有人收殮。
後來便無人問津,任由其腐爛發臭,成為瘟疫新的溫床。
“屍農司”的周稷,早已放棄了“輪耕製”,因為“人牲營”已十不存一。
他的“血田”,被大量來不及處理的屍體堆滿,真正成了亂葬崗。
他麻木地行走其間,腰間的指骨串不再增加,因為他已無力計數。
那陶罐中,家族的人皮碎片,似乎也失去了溫度。
最後的、最恐怖的禁忌,被打破了。
易子而食,從隱秘的傳聞,變成了公開的、絕望的常態。
夜晚的巷道裏,時常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人性的底線,在生存麵前,徹底崩塌。慕容昭的濟民坊,也幾乎失去了作用。
沒有藥,沒有糧,她的金針再也救不回,那些被瘟疫和饑餓,共同摧毀的生命。
她所能做的,隻剩下不斷地,撒下五色土,念誦那早已麻木的悼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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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白衣,已被汙垢和絕望染成灰黑,眼神空洞。
仿佛隻剩下一個執念,在支撐著她不倒下去。
李農依舊堅守在城頭,但他的“鐵壁”,已經千瘡百孔。
士兵們餓得拿不穩武器,哨位上時常有人無聲無息地倒下,再也沒能起來。
慕容恪的軍隊甚至不再需要進攻,他們隻需遠遠地看著,等待著這座城自行崩潰。
褚懷璧的黑暗手段,也到了極限,無相僧能製造的“意外”越來越少。
因為可殺之人、可震懾之人,已然不多。
“鬼車”情報網,幾乎徹底斷絕,最後傳來的消息,是黎陽方向曾有大火。
但詳情不知,冉閔生死不明。褚懷璧起草的《告軍民書》,失去了作用。
饑餓的人們,不再相信虛幻的文字和預言。
慧忍的稀粥早已停供,超度法事也因不斷死亡,而變得徒勞。
希望?在鄴城,這個詞已經死亡,人們隻是在麻木地,等待最終的結局。
是死於瘟疫,死於饑餓,還是死於城破後的屠刀。
第三幕:孤狼行
與此同時,拓跋月和宇文虹,正在遠離官道的荒山野嶺中,艱難跋涉。
她們不敢走大路,身後可能有皇後的追兵,前方則是,慕容燕國的廣袤控製區。
那個小小的、裝著毒藥樣本的陶罐,被拓跋月用油布,緊緊包裹。
貼身收藏,如同懷抱著一個,可能引爆一切的炸彈。
她們的逃亡,同樣充滿艱辛,幹糧很快吃完。
隻能依靠宇文虹的狩獵技巧,捕捉些野兔山鼠,或采摘苦澀的野果充饑。
夜晚的寒冷,難以忍受,隻能互相依偎著取暖。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壓力,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她們心驚肉跳。
拓跋月的“虹視症”,在警惕過度的情況下,開始出現幻視,時常將樹影看作追兵。
“月姐姐,我們……真的能到鄴城嗎?”一次休息時,宇文虹忍不住問道。
她的臉上,沾滿了泥汙,早已沒了當初的英氣,隻剩下疲憊和迷茫。
“就算到了……那邊正在打仗,還有瘟疫……”
“還有我們怎麽進去?他們會相信我們嗎?”
拓跋月緊緊握著那枚,刻有特殊紋樣的玉璜,眼神卻異常堅定。
“不知道。但這是唯一的希望。為了阿檀,也為了……贖罪。”
她為自己曾經的身份,和家族帶來的災難,感到一種沉重的負罪感。
“就算死,也要把這東西送到,或許……或許,能救下幾個人。”
她的希望,同樣渺茫,前路漫漫,強敵環伺,目標之地,更是如同龍潭虎穴。
她就像一個,手持微弱火種的旅人,行走在暴風雪中,不知何時,會被徹底吞沒。
第四幕:網收緊
慕容恪的中軍大帳內,氣氛卻並非,一片歡欣鼓舞。
慕容恪看著,最新的輿圖,眉頭微蹙。
地圖上,代表冉閔殘軍的小點,正在太行餘脈的某處,艱難移動。
代表鄴城的點,則被代表瘟疫和饑餓的黑色陰影,幾乎完全覆蓋。
“冉閔……居然真的去了黎陽,還讓他搶到了一點東西,逃進了山。”
慕容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真是個打不死的蟑螂。”
麾下將領紛紛請戰:“大帥,請發兵進山,徹底剿滅這支殘兵!
“絕不能讓他們,有任何機會,接近鄴城!”
慕容恪擺了擺手:“山區不利於我大軍展開,困獸之鬥,傷亡必大。”
“不必浪費兵力。傳令各部,收緊包圍圈,封鎖所有,出山通道。”
“他們,遲早會自己餓死、困死在裏麵。”他的策略,依舊穩健而冷酷。
他的目光,又投向鄴城:“至於鄴城……差不多了。”
“瘟疫和饑餓,已經磨掉了,他們最後一點力氣。”
“通知下去,三日後,晨時,發動總攻。”他頓了頓,補充道。
“攻城之時,用投石機,將那些染了疫病的屍體,拋進城去。”
命令冰冷無情,帳中眾將卻無人感到意外,這是最有效、也是最殘忍的終結方式。
“另外,”慕容恪看向身邊,一個心腹將領。
“龍城那邊,皇後傳來消息,那隻不聽話的小鳥飛走了。”
“派人盯緊,通往鄴城的各個方向,如果發現……”
“就地格殺,把她身上的東西,帶回來。”
羅網正在收緊,對冉閔,對鄴城,對拓跋月,皆是如此。
希望,仿佛被這巨大的、無形的羅網死死纏繞,一點點勒緊,直至窒息。
渺茫的微光,在呼嘯的北風中,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
末日的氣息,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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