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討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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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富庶地
    建康的陷落,如同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江東水麵。
    激起的並非僅僅是,臣服的漣漪,而是洶湧澎湃的反抗暗流。
    冉閔雖以雷霆之勢,奪取了晉室國都,頒布了安民告示。
    甚至展現出,不同於尋常武夫的政治手腕。
    但對於這片,被門閥士族經營了上百年,盤根錯節,且自視甚高的土地而言。
    他依舊是“北來的僭主”,是“胡漢混雜的屠夫”。
    是打破他們,精致而安逸世界的入侵者。
    反抗並非源於,對晉室有多麽深厚的忠誠,許多士族對司馬氏的昏聵,早已失望。
    而是源於對自身特權、土地、財富,以及文化優越感,可能喪失的極度恐懼。
    以及對冉閔政權“野蠻”、“殘暴”標簽的本能排斥。
    這種反抗,並未在第一時間,形成統一的旗幟。
    卻如同江南春季的濕雨,無聲無息地滲透到每一個角落。
    然後在某個臨界點,轟然爆發。
    吳郡吳縣,這裏是江東顧、陸、朱、張等,頂級門閥的根基之地。
    城頭雖然換上了,冉魏的旗幟,守軍也變成了,冷峻的乞活軍士卒。
    但城內的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
    顧氏府邸,深院之中,族老顧淳與其子顧榮。
    以及幾位陸氏、張氏的掌權者,正密會於暗室。
    燭光搖曳,映照著他們,凝重而憤懣的臉。
    “冉閔小兒,安敢竊據神器,淩辱我江東士林!”
    顧淳須發皆白,手中拐杖重重頓地,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我顧氏累世高華,豈能向一介武夫、羯趙餘孽俯首稱臣!”
    顧榮相對沉穩,但眉宇間,也凝聚著憂色。
    “父親息怒。冉閔勢大,建康新破,其兵鋒正盛。”
    “我等若貿然起事,恐遭滅頂之災。”
    “聽聞其在建康,對主動投效的寒門,乃至些許小吏,倒還算寬厚……”
    “寬厚?”旁邊陸家的家主,陸曄冷笑打斷,“那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權術!”
    “爾可曾見他對王、謝等高門,有何優待?”
    “王國寶身死族滅,謝公被迫南遷!此獠意在根除,我士族根基!”
    “他今日能用寒門小吏,明日就能用流民黔首,來奪我等田產,分我等僮仆!”
    《黎庶均田令》?哼,簡直癡心妄想!”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然,臉上浮現出,深刻的危機感。
    冉魏政權在鄴城,推行的那一套,早已通過各種渠道,傳入他們耳中。
    那是對他們,賴以生存的莊園經濟、蔭庇人口的徹底顛覆。
    “不錯!”張氏家主接口道,“絕不能坐以待斃。”
    “我已聯絡太湖中的‘水寇’薛彤,其人麾下數千亡命,熟悉水道,可為我等臂助。”
    “吳興的沈氏,也已暗中募集莊客部曲,隨時可響應。”
    顧榮依然謹慎:“僅憑我等幾家,恐難成事。”
    “還需聯絡更廣泛的力量,如會稽的孔、魏諸家,乃至……山裏的山越。”
    “山越?”顧淳皺了皺眉,士族對那些化外之民向來鄙夷,但此刻也顧不得了。
    “若能驅虎吞狼,亦無不可!榮兒,你即刻秘密前往義興。”
    “周氏一族,素以豪俠著稱,且與山越諸部,素有往來。”
    “若能說動周勰,則大事可期!”
    類似的密謀,不僅在吳郡,在會稽、在義興、在晉陵……
    幾乎所有江東豪族,聚集的郡縣,都在暗地裏,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他們通過聯姻、師承、同僚等,形成千絲萬縷的關係網絡。
    傳遞消息,籌集糧草,打造兵器,訓練士兵。
    一張針對冉魏政權的大網,正在江東富庶的魚米之鄉,悄然織就。
    而首先點燃這烽煙的,並非這些高門大族,而是更底層、也更直接的利益衝突。
    丹陽郡湖熟縣,出現一支由乞活軍老卒,以及部分北府兵降卒,混編的征糧隊。
    在一名姓徐的,軍司馬帶領下,正按照褚懷璧製定的名冊。
    前往本地豪強,錢氏莊園,征收“助軍糧”。
    這本是戰時常態,但執行過程,卻出了問題。
    錢氏並非頂尖門閥,卻是地頭蛇,擁有良田千頃,僮仆數百。
    麵對手持兵刃的征糧隊,錢氏家主表麵恭順,暗中卻指使莊客拖延時間。
    並悄悄派人聯絡了,附近幾家莊園,以及一股活躍在,茅山地區的土匪。
    當征糧隊,裝載好部分糧秣,準備返回時。
    突然從道路兩旁的,竹林和丘陵後,射出了密集的箭矢!
    緊接著,數百名手持各式兵器、衣衫混雜的武裝分子,嚎叫著衝殺出來。
    其中既有,錢氏等豪強的莊客部曲,也有那股土匪。
    甚至還有一些,被煽動起來的、擔心自己土地,被“均”的自耕農。
    征糧隊猝不及防,陷入重圍,徐軍司馬奮勇抵抗,斬殺數人。
    但終究寡不敵眾,被亂刀砍死,數十名冉魏士卒,大部分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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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數被俘後,被殘忍地虐殺,頭顱被懸掛在,路邊的樹梢上示眾。
    消息傳開,如同在滾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間炸開。
    湖熟縣的事件,成了一個,明確的信號。
    原來,不可一世的冉魏軍,並非不可戰勝!原來,反抗是可以成功的!
    一時間,整個三吳地區,烽煙四起。
    晉陵郡的豪強徐馥,率先發難,擊殺了冉魏委派的縣令。
    占領縣城後,打出“晉陵義師,討伐國賊”的旗號。
    會稽郡的豪族周胄,率眾起兵,響應流亡朝廷的號召。
    義興郡的周勰,在其叔父周劄的默許,甚至支持下。
    聚集宗族、門客,並聯合了附近,強大的山越部落。
    宣布起兵,聲勢浩大,短時間內便聚眾上萬。
    太湖之上,水寇薛彤等人更加活躍,頻繁襲擊,冉魏的運糧船隊和沿湖據點。
    甚至一些,原本已經表示歸順的縣城,也出現了士族帶領的暴動。
    殺死冉魏留守的,少量官吏和兵卒。
    反抗的形式多種多樣,有豪強組織的正規部隊,攻城掠地。
    有土匪水寇的遊擊襲擾,有士族策劃的城內暴動,也有鄉民自發的伏擊小股部隊。
    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利用盤根錯節的多裏關係。
    利用冉魏軍兵力分散、統治根基淺薄的弱點,發動了全方位的、此起彼伏的襲擊。
    江東,這片以富庶溫婉著稱的土地,瞬間變成了,血腥而殘酷的戰場。
    冉魏政權,看似奪取了,建康這座心髒。
    但其四肢百骸,卻正在被無數把,隱形的刀子切割、放血。
    第二幕:決之斷
    建康,台城,原本稍顯緩和的氣氛,因雪片般飛來的告急文書,而驟然緊張起來。
    議事偏殿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冉閔端坐於主位,依舊未坐禦座,麵色陰沉如水。
    他麵前的長案上,堆滿了來自吳郡、會稽、晉陵、義興等地的軍報。
    每一份軍報,都代表著一起叛亂,一次襲擊,一批將士的傷亡。
    李農、董猙、張斷、蘇冷弦、禿發叱奴等將領在列,人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寒霜。
    文臣一側,褚懷璧眉頭緊鎖,墨離黑袍下的氣息更加陰冷。
    衛鑠指尖的算盤聲,也帶著一絲煩躁。
    慕容昭安靜地坐在角落,但緊抿的嘴唇,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湖熟征糧隊,全軍覆沒,徐司馬及六十七名士卒殉國,首級被懸。”
    “晉陵失守,縣令殉職。”
    “義興周勰,聚眾萬餘,勾結山越,已連克兩縣,兵鋒直指陽羨,威脅吳興!”
    “太湖漕運屢遭襲擊,損失糧船三艘,押運水軍傷亡近百。”
    一份份戰報,由負責情報匯總的盧辯念出,他的聲音嘶啞而平靜。
    但每念出一句,殿內的溫度,似乎就降低一分。
    “砰!” 董猙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梁柱上。
    堅硬的木材,發出沉悶的響聲,青銅狼首麵具下的雙眼,噴射出駭人的怒火。
    “一群不知死活的蠹蟲!竟敢襲殺,我軍將士!”
    “天王!請給末將一支令箭,末將願親率黑狼騎,踏平這些叛逆!”
    “必將那些為首者的腦袋,統統砍下來,築成景觀!”
    他的怒火,感染了其他將領,禿發叱奴發出低沉的咆哮。
    連一向沉穩的李農,獨臂也緊緊握成了拳頭,眼中寒光閃爍。
    這些叛亂,挑戰的不僅是冉魏的統治,更是他們這些,百戰餘生的老兵的尊嚴。
    褚懷璧深吸一口氣,出列道:“天王,諸位將軍息怒。”
    “叛亂蜂起,固然可恨,然則其因複雜。”
    “我方初至,政令尚未,深入人心,急於征收糧秣。”
    “手段或有操切,加之士族煽動,方有今日之局。”
    “若一味強力鎮壓,恐激起更大民變,使我軍深陷泥潭。”
    “屆時北麵慕容恪,趁機南下,則大勢去矣!”
    他轉向冉閔,懇切道:“臣建議,雙管齊下。”
    “一方麵,暫停部分郡縣的強力征糧,改為市買。”
    “或與地方大族,協商借貸,以安其心。”
    “另一方麵,對叛亂者,則需區分首惡與脅從。”
    “嚴厲鎮壓首惡,以儆效尤,對受裹挾者,則予以招撫。”
    “同時,請慕容姑娘加大醫官營,對平民的救治,以收民心。”
    衛鑠冷冰冰地開口:“褚大人所言雖有道理,但錢糧從何而來?”
    “市買?借貸?那些士族正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停止征糧,大軍吃什麽?北麵防線的將士吃什麽?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
    “依我‘血金律’,凡叛亂之地,首要分子及其家族,財產全部充公!”
    “以其財,養我兵!看誰還敢作亂!”她的話語中,帶著血腥的鐵鏽味。
    墨離嘶啞的聲音響起,如同毒蛇,爬過地麵。
    “褚大人懷柔,衛使君鐵血,皆有其理。然則,當前局勢,首在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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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施以雷霆手段,讓江東士庶,知曉反抗的代價,則叛亂永無止境。”
    “立威之後,方可談懷柔。”
    他轉向冉閔,瓷質麵具空洞地,對著主位。
    “天王,臣建議,組建‘靖難’討逆軍,以乞活天軍為骨幹。”
    “大量吸納,熟悉本地情形的北府兵降卒,以及願意效忠的寒門子弟。”
    “授予其,便宜行事之權,分路清剿叛亂。”
    “同時,啟用‘無相僧’、‘鬼車’,對叛亂首領進行清除,散播恐懼,分化瓦解。”
    “對於周勰、徐馥這等領頭者,需以最殘酷的手段,公開處置,震懾宵小。”
    殿內形成了,鮮明的兩派意見,武將們主戰,要求鐵血鎮壓。
    褚懷璧主撫,擔心過度殺戮,導致統治基礎崩潰。
    墨離、衛鑠則主張,以恐怖手段立威為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冉閔身上。
    冉閔一直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龍雀的刀柄。
    他的目光,掃過案上那些,染血的軍報。
    仿佛能看到,徐軍司馬和那些士卒,臨死前的憤怒與不甘。
    也能看到,江東士族在密室中,謀劃時的傲慢與陰狠。
    還能看到,那些被煽動起來的百姓,茫然又瘋狂的眼神。
    他知道褚懷璧的擔憂有道理,長期來看,收服人心是關鍵。
    但他更清楚,在眼下這個,內外交困的時刻。
    任何一絲軟弱和猶豫,都會被視為可欺,都會導致更加洶湧的反撲。
    慕容恪在江北虎視眈眈,他根本沒有時間和耐心,去慢慢懷柔。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掃過全場。
    “褚先生所言,乃長治久安之策。然,非常之時,需行非常之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斷。
    “寇可撫,我亦能撫。但,需先讓他們知道,何為痛,何為懼!”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淩厲的殺氣,彌漫整個大殿。
    “李農,董猙,張斷,蘇冷弦,禿發叱奴!”
    “末將在!”五員大將踏前一步,聲震屋瓦。
    “命爾等即刻從各軍,抽調精銳,以乞活軍老卒為骨架。”
    “北府兵降卒中,願效忠者為血肉,組建三路‘靖難討逆使’!”
    “李農,坐鎮建康,總攬後方,協調糧草,防禦江北!”
    “董猙,率第一路,以黑狼騎為核心,配屬精銳步卒,馳援晉陵。”
    “給本王碾碎徐馥,收複晉陵後,掃蕩太湖,清剿水寇薛彤!”
    “張斷,率第二路,以鐵林軍為重,南下吳興。”
    “阻擊周勰兵鋒,務必將其,擋在陽羨之外!”
    “蘇冷弦、禿發叱奴,率第三路,為機動兵力。”
    “清剿丹陽、吳郡境內,所有叛亂據點,尤其是湖熟縣!”
    “凡參與襲殺征糧隊者,無論主從,盡數誅滅!”
    “懸首示眾之處,給本王,加倍掛回去!”
    “各路軍馬,遇有抵抗,格殺勿論!”
    “叛亂首惡及其核心黨羽,一旦擒獲,就地車裂,夷其三族!”
    “其家產,盡數充公,由衛鑠接收,納入‘血金曹’!”
    “準墨離所奏,‘無相僧’、‘鬼車’全麵啟動,配合各軍行動。”
    “狙殺叛亂頭目,散布消息,分化叛軍!”
    “敖未!長江防線,水師籌建,不得有誤!絕不可讓慕容恪,有機可乘!”
    “褚懷璧!安民告示照發,醫官營照常救治平民。”
    “但,對於叛亂者,沒有任何寬恕!”
    “本王要讓他們知道,順我者,未必昌,但逆我者,必亡!”
    一條條命令,帶著凜冽的寒風與血腥味,席卷整個大殿。
    這是最直接,最殘酷,也最符合,當前局勢的抉擇。
    以絕對的暴力,碾碎一切反抗。
    用恐懼和死亡,為冉魏政權,在江東的統治,鋪就一條血路。
    “末將領命!”眾人齊聲應諾,殺氣騰騰。
    褚懷璧嘴唇動了動,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深深一揖。
    他知道,這是亂世的邏輯,是生存的法則。
    慕容昭垂下眼瞼,袖中的五色土錦囊,似乎又沉重了幾分。
    第三幕:血滌蕩
    冉閔的意誌,如同最猛烈的風暴,瞬間席卷了,烽煙四起的江東大地。
    剛剛經曆建康苦戰、尚未得到,充分休整的冉魏精銳。
    再次披甲執銳,帶著衝天的殺意,撲向了各地的叛亂。
    丹陽郡湖熟縣,禿發叱奴率領的“獠牙營”,以及部分蘇冷弦指揮的機動部隊。
    如同地獄中衝出的惡鬼,出現在了,這片最先爆發叛亂的土地上。
    他們沒有勸降,沒有警告,直接發起了進攻。
    錢家莊園那看似堅固的塢壁,在經曆過鄴城、襄國等巨型攻堅戰的,黑狼騎和乞活軍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撞木轟開大門,如狼似虎的魏軍士卒湧入。抵抗是徒勞的,屠殺是高效的。
    錢氏滿門,無論老幼,連同那日參與伏擊的莊客、土匪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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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一些,被指認出的積極參與者,共計三百餘口。
    被盡數拖到,當日懸掛徐軍司馬等人,首級的大路旁。
    禿發叱奴親自執行,他沒有用刀,隻用他恐怖的右臂。
    當著所有,被驅趕來的本地鄉民的麵。
    將錢氏家主,及其幾個兒子的頭顱,生生擰了下來!
    鮮血和腦漿,噴濺在他猙獰的麵具和鎧甲上。
    隨後,三百多具無頭屍體,被堆積起來,澆上火油,付之一炬。
    而那三百多顆頭顱,則被用長矛挑起。
    密密麻麻地,插滿了道路兩旁,延伸出數裏之遠。
    濃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彌漫在空氣中,經久不散。
    蘇冷弦則指揮部隊,對茅山地區的土匪營寨,進行了拉網式清剿。
    他利用其精準的戰場微操,以及禿發叱奴的悍勇。
    將幾股較大的土匪,逼入絕境,盡數殲滅。
    俘虜的土匪,凡頭目皆斬,普通嘍囉則被打上烙印,充作苦役。
    送往周稷的“屍農司”,或者是陰瑕的鹽場。
    湖熟縣的反抗火焰,被最殘酷、最直接的方式,用鮮血和屍骨,徹底澆滅。
    消息傳出,整個丹陽郡,為之震撼。
    晉陵郡,董猙的黑狼騎,如同黑色的死亡風暴,席卷而至。
    徐馥組織的“義師”,在野戰中,遭遇黑狼騎主力衝鋒。
    僅僅一個照麵,便被徹底擊潰。
    徐馥本人被董猙追上,那柄“碎顱”狼牙棒,帶著萬鈞之力砸下。
    連人帶馬,變成了一灘,模糊的肉泥。
    董猙甚至沒有停留,直接揮師衝入了,剛剛被叛軍占據不久的晉陵城。
    城內的叛軍,以及部分趁亂起事的暴徒,遭到了無情的清洗。
    凡是手持兵器抵抗者,殺!凡是身穿晉朝官服,而未及時更換者,殺!
    凡是查獲,與叛亂有牽連的士族府邸,男丁盡斬,女子沒入奴籍,財產抄沒。
    晉陵城的城牆上,很快便掛滿了,叛軍的頭顱。
    董猙用最直觀的方式,宣告了反抗者的下場。
    吳興郡前線,張斷的鐵林軍,如同一道鋼鐵城牆,穩穩地擋在了,周勰叛軍麵前。
    周勰叛軍雖眾,且有不少,凶悍的山越戰士。
    但他們缺乏,正規軍的紀律和裝備,更缺乏,對抗重甲步兵集團的經驗。
    張斷采取守勢,依托有利地形,結成了堅固的“哭喪陣”。
    叛軍如同浪潮般衝擊著鐵林軍的防線,卻在密集的長矛和巨盾麵前撞得頭破血流。
    張斷本人如同磐石,立於陣前,那麵“不棄”巨盾,抵擋了無數箭矢和投矛。
    他沉默地用鐵牌發出指令,調動部隊,一次次擊退,叛軍的進攻,戰鬥陷入僵持。
    但周勰叛軍的士氣,在得知晉陵徐馥覆滅、湖熟慘狀的消息後,開始急劇跌落。
    而張斷,則在耐心地,等待反擊的時機,或者,等待其他路友軍的支援。
    與此同時,“無相僧”和“鬼車”的身影,如同無形的瘟疫,在江東各地蔓延。
    吳郡,一位積極參與串聯、提供大量財物,資助叛亂的顧氏旁支族長。
    在一天清晨,被發現死在,自己的書房裏。死狀極慘,全身骨骼被寸寸捏碎。
    臉上卻覆蓋著,一張製作精良、栩栩如生的人皮麵具,是他早已死去的對頭。
    現場沒有任何掙紮痕跡,隻有用鮮血,在牆上寫下的,一個巨大的“叛”字。
    會稽,周胄麾下最得力的部將,在一次巡營後,突然發狂。
    用刀砍殺了,自己的幾名親兵,然後口吐白沫而死。
    軍醫查驗,發現其體內潛伏著,某種未知的劇毒,被某種特定的香料引子激發。
    太湖之上,水寇薛彤的座船,在夜間被不明身份的水鬼鑿穿。
    薛彤本人溺斃,其積累的財富,被洗劫一空。
    恐懼,如同江南的瘴氣,滲透進每一個叛亂者,乃至每一個觀望者的心中。
    冉魏政權展現出的,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勇武。
    更有那種無所不在、防不勝防的黑暗手段。
    第四幕:血江南
    在冉魏軍高效而殘酷的鎮壓下,江東各地蜂起的叛亂,如同被暴雨撲打的野火。
    雖然一時勢頭凶猛,但在絕對的力量,以及恐怖的懲戒麵前,迅速被壓製下去。
    徐馥、錢氏等首惡被誅滅,部眾星散。
    周勰叛軍,在吳興前線久攻不下,士氣低落,內部出現分裂跡象。
    在董猙解決晉陵之亂,引兵來援後,麵臨被前後夾擊的危險,被迫向山區撤退。
    太湖的水寇,群龍無首,或被剿滅,或暫時隱匿。
    各地的小股叛亂,以及襲擾事件,明顯減少。
    建康的王庭,終於可以稍稍喘息。一份份報捷文書,被送到冉閔案頭。
    然而,勝利的代價是巨大的。
    江東各郡縣,處處可見被焚毀的莊園,被劫掠的市集,以及新堆積起來的墳塚。
    道路上懸掛的頭顱,雖然已經被取下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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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血腥的景象和氣味,卻深深烙印在了,幸存者的記憶中。
    冉魏軍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
    更重要的是,本就緊張的兵力,被進一步分散,將士疲於奔命。
    資源消耗巨大,衛鑠和陰瑕,麵對著空了一半的府庫發愁。
    而通過抄沒叛亂士族家產獲得的補充,遠不足以彌補,戰爭的開銷和未來的需求。
    更深遠的影響,在於人心,褚懷璧的擔憂,正在變成現實。
    鐵血的鎮壓,雖然暫時撲滅了,反抗的火焰。
    卻也徹底激化了,與江東士族,乃至部分平民的矛盾。
    表麵上,他們變得更加恭順,但那種沉默之下,隱藏的仇恨與恐懼。
    如同地下的暗火,隨時可能,再次爆發。
    冉魏政權在江東的統治,建立在沙土與鮮血之上,看似穩固,實則脆弱。
    台城露台,冉閔再次獨自立於,星空之下。
    與上次不同的是,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
    他剛剛聽取了,墨離關於“無相僧”行動的詳細匯報。
    慕容昭悄然來到他身後,這一次,她沒有端藥。
    “聽說,吳郡顧氏旁支的那位族長,死狀甚慘。”
    她輕聲說道,語氣中沒有指責,也沒有讚同,隻有一種淡淡的陳述。
    冉閔沒有回頭,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墨離的手段,向來如此。”
    “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恐懼,有時比仁政,更能讓人記住規矩。”
    “規矩……”慕容昭重複著這個詞,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望著星空。
    “用恐懼,樹立的規矩,能維持多久?”
    “當恐懼麻木,或者出現,更大的恐懼時,又當如何?”
    她轉過頭,看著冉閔棱角分明的側臉:“我知你無奈,知你身不由己。”
    “但殺人,終究是手段,而非目的。”
    “你想要的,是一個活著的、能為你提供,賦稅和兵源的江東。”
    “還是一個死的、隻剩下仇恨和廢墟的江東?”
    冉閔沉默了,他何嚐不知,但他有選擇嗎?
    慕容恪的大軍即將南下,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穩定後方,哪怕是用最酷烈的手段。
    “我沒有時間。”他最終隻是低沉地,說出了這五個字。
    包含了,太多的無奈、決絕與沉重。
    慕容昭輕輕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五色土錦囊。
    這一次,她沒有撒土,隻是緊緊握著。
    “我知道。”她看著遠方黑暗中隱約可見的山巒輪廓,那裏或許還有未熄的烽煙。
    “我隻希望,當這一切塵埃落定,你回首望去……”
    “看到的不僅僅是,堆積如山的屍骨,還能有一些……真正屬於‘生’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名“燭陰”係統的信使匆匆而來,跪地稟報:“天王!江北急報!”
    “慕容恪大軍已開始大規模集結舟船,其先鋒慕容泓所部,‘玄鴞軍’及部分水師。”
    “已於三日前,趁夜自瓜洲渡等地,分多路強渡長江!”
    “我軍沿江哨卡,多處遇襲,損失情況正在核實!”
    冉閔瞳孔驟然收縮!江東的烽煙尚未完全熄滅,北方的巨浪,已經滔天而至!
    他猛地轉身,眼中所有的迷茫與疲憊,瞬間被淩厲的戰意所取代。
    內部的反抗可以鎮壓,但外部的強敵,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驗。
    “傳令!所有在外,清剿叛亂的部隊,除必要留守兵力。”
    “主力即刻回防建康及沿江要隘!李農、董猙、張斷,速回!”
    “命敖未,所有水師,不惜一切代價,攔截敵軍渡江船隊!”
    “江北之戰,開始了!”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出鞘的龍雀,寒光四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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