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長安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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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夜急報
    長安城,這座曆經滄桑的,十三朝古都。
    在苻堅與王猛的治理下,剛剛從戰亂的創傷中,恢複了幾分元氣。
    夜色下的未央宮,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前的壓抑寧靜。
    時近子時,宮門早已下鑰,除了巡夜禁軍規律性的腳步聲和幾聲犬吠,萬籟俱寂。
    然而,一陣急促如擂鼓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瘋狂地敲碎了這片寧靜。
    馬蹄聲自西而來,沿著朱雀大街,不顧一切地衝向皇城!
    “八百裏加急!涼州軍報!讓開!快讓開!”
    騎士的嘶吼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淒厲,他渾身浴血,甲胄破損。
    背後的赤色翎羽,在風中狂亂地抖動,座下戰馬口吐白沫,顯然已到了極限。
    宮門守將,認得這種級別的信使,不敢有絲毫怠慢。
    一邊下令開啟側門,一邊立刻派人飛報內廷。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層層宮闕中,激起驚濤駭浪。
    首先被驚動的,是值宿的中書監權翼。
    他披衣起身,接過那封被汗水、血水浸透,幾乎捏不住的軍報卷軸。
    隻看了一眼,封泥上的印記和軍報開頭幾個字,他的臉色就“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快!即刻稟報陛下!敲景陽鍾!”權翼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自己則緊緊攥著軍報,幾乎是踉蹌著,向苻堅的寢宮奔去。
    “當——!”低沉而急促的景陽鍾聲,在未央宮上空驟然響起,一連九響!
    這是唯有社稷危亡、強敵破邊時,才會敲響的警鍾!
    上一次它響起,還是苻生暴虐、苻堅準備政變之時。
    鍾聲如同無形的波紋,瞬間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無數沉睡中的,公卿百官被驚醒,驚疑不定地披衣起身。
    望向皇宮方向,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坊市間的狗吠得更凶了,連帶著嬰孩的啼哭聲,也此起彼伏地響起。
    一種莫名的恐慌,開始在城市中蔓延。
    苻堅本就勤政,常常批閱奏章至深夜,此刻剛剛歇下不久。
    鍾聲傳入寢宮,他猛地從榻上坐起,眼中睡意全無,隻剩下帝王的警覺。
    “何事鳴鍾?!”他沉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貼身宦官,連滾爬爬地進來,臉色惶恐。
    “陛下,是……是權中書,持八百裏加急軍報求見,言……涼州劇變!”
    “涼州?”苻堅心中一沉,瞬間想到了,西邊那些不安分的羌胡和割據勢力。
    但何種劇變需要敲響景陽鍾?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更衣!宣權翼即刻入見!”
    “同時傳令,召丞相王猛、陽平公苻融、左仆射梁楞、右仆射王墮。”
    “衛大將軍苻菁、龍驤將軍姚萇,所有三品以上官員即刻入宮,於太極殿議事!”
    片刻之後,權翼幾乎是,撲進了苻堅的寢宮外殿。
    他顧不上禮儀,將手中軍報高高舉起:“陛下!禍事了!”
    “西陲……西陲有不知名,強胡大舉入侵!涼州……涼州危在旦夕!”
    苻堅一把奪過軍報,就著燭火迅速展開。
    越看,他的臉色越是陰沉,捏著絹帛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軍報是涼州刺史張瓘的親筆,字跡潦草,顯然是在極度倉促和驚恐下寫就。
    上麵詳細描述了,“匈人”的突然出現。
    其軍隊的怪異裝束、恐怖的戰鬥力、酷烈的屠城手段。
    以及赤泉等七處戍堡的迅速陷落,以及姑臧被重重圍困的絕望處境。
    “……其眾如狼似虎,來去如風,弓矢之利,甲械之精,聞所未聞……”
    “更有妖火,遇水愈熾,攻堅如腐,臣雖竭盡全力,然姑臧孤城,恐難久持……”
    “涼州若失,則隴右門戶洞開,關中震動……伏乞陛下速發天兵,以救倒懸!”
    “遲則……遲則臣唯有效死社稷,以報皇恩!張瓘頓首,血書於姑臧城頭……”
    “匈人……阿提拉……上帝之鞭……”苻堅喃喃念著,這幾個陌生的名詞。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刺入他的心髒。
    他抬起頭,眼中已是一片駭人的猩紅,“十萬之眾?數日連破七戍?”
    “涼州鐵騎竟不能擋其鋒銳?!這……這怎麽可能?!”
    他猛地將軍報,拍在案幾上,沉重的紫檀木案幾,發出一聲巨響。
    上麵的茶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陛下息怒!”權翼和周圍的內侍官女,嚇得跪伏在地。
    “息怒?你讓朕如何息怒!”苻堅低吼道,胸膛劇烈起伏。
    “慕容恪在東,虎視眈眈!冉閔在南,割據稱帝!”
    “朕夙興夜寐,勵精圖治,好不容易穩住關中,正要掃平群醜,還天下一個太平!”
    “如今……如今西邊又冒出個,什麽‘匈人’!”
    “比羯趙更凶,比慕容更惡!蒼天,你待朕何其不公!”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不解,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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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立誌混一六合、結束亂世的雄主,他預想過,所有已知的對手。
    卻從未料到,會有一個完全未知的、來自曆史塵埃,以及遙遠西方的恐怖敵人。
    以如此摧枯拉朽之勢,闖入他的棋局。
    “丞相呢?王景略,到了沒有?!”
    苻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
    “已派人去請了,丞相府離宮城不遠,想必快到了。”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通報聲:“丞相王猛,殿外候旨!”
    “快宣!”
    王猛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他顯然也是匆匆趕來。
    官袍隻是隨意披著,發髻甚至有些微散亂。
    但他那雙眼睛,卻如同最深沉的夜空,冷靜、銳利,不見絲毫慌亂。
    他看了一眼,地上粉碎的茶盞,以及苻堅鐵青的臉色。
    又瞥見權翼手中,那封血跡斑斑的軍報,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臣王猛,參見陛下。”
    “景略,你來得正好!”苻堅像是抓住了主心骨,將軍報遞給他。
    “你看看!西邊來的消息!簡直是……簡直是荒謬!”
    王猛雙手接過軍報,就著燈光,一字一句地仔細閱讀。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但眼神卻愈發深邃。
    他看得比苻堅更慢,更仔細。
    仿佛要從那些潦草的字跡中,讀出敵人更深層的信息。
    良久,他緩緩放下軍報,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陛下,”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千鈞重量。
    “此非荒謬,此乃……我大秦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巨患!”
    第二幕:景略策
    太極殿內,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接到緊急詔令的重臣們陸續趕到,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疑和凝重。
    苻堅高踞禦座,麵色沉鬱,王猛則立於禦階之下,身姿挺拔如鬆。
    權翼將涼州軍報的內容,向眾臣簡要通報了一遍。話音未落,殿內已是一片嘩然!
    “十萬胡騎?數日破七戍?張瓘莫非是嚇破了膽,胡言亂語?”
    “匈人?可是南匈奴劉顯部?劉顯何時有此實力?”
    “妖火?聞所未聞!定是涼軍疏於防備,為其所乘,誇大其詞!”
    “姑臧乃涼州雄城,豈是那麽容易攻破的?”
    大部分官員的第一反應是不信,或者說,是不願相信。
    畢竟,前秦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東麵的慕容燕和南麵的冉魏。
    西線的涼州,雖然不算完全臣服,但也一直被視為相對安穩的後方。
    突然冒出一個,比慕容恪和冉閔加起來還可怕的敵人,這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肅靜!”苻堅不滿地,嗬斥了一聲,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他看向王猛,“丞相,你如何看?”
    王猛向前一步,目光掃過眾臣,聲音清晰而冷靜。
    “諸位同僚,姑臧軍報,或許有張瓘驚懼之下的渲染。”
    “但八百裏加急,赤羽翎毛,絕非兒戲。”
    “涼州七處戍堡同時失陷,信使浴血突圍,此等事實,不容置疑。”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條理分明,直指核心。
    “其一,此股胡虜,絕非劉顯之流。”
    “觀其裝束、戰法、器械,乃至‘上帝之鞭’之稱號,皆與我等所知之胡族迥異。”
    “猛推斷,其或為史載,西遷之北匈奴後裔。”
    “於極西之地征伐百年,融合諸族,如今挾西方戰技與戾氣,重返故地!”
    “北匈奴後裔?”這個推斷,讓不少熟知曆史的官員倒吸涼氣。
    那可是,曾經與大漢帝國爭鋒的,強大遊牧帝國!
    “其二,其實力,恐遠超我等預估。”王猛語氣凝重。
    “其兵鋒之銳,進軍之速,手段之酷烈。”
    “皆非慕容燕國之‘正兵’,或冉魏之‘詭道’可比。”
    “彼等乃純粹的毀滅之力,為征服與掠奪而生。”
    “無道德、無底線,唯有弱肉強食之叢林法則。此等敵人,最為可怕!”
    “其三,其誌不小。兵圍姑臧,絕非隻為劫掠。”.
    “其目標,很可能是吞並整個涼州,以此為跳板,東進關中,乃至問鼎中原!”
    王猛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敲在眾臣心頭。
    將他們最初的懷疑和僥幸,砸得粉碎,殿內氣氛變得無比壓抑。
    “關中?他們敢!”衛大將軍苻菁勃然作色,“我關中帶甲數十萬,豈容胡虜放肆!”
    “苻將軍勇武可嘉,”王猛看向他,語氣依舊平靜。
    “然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軍雖眾,然西線布防,多針對羌胡與涼州自立勢力。”
    “麵對此等,前所未見之強敵,倉促迎戰,勝負難料。”
    “更何況,東有慕容,南有冉閔,我軍若主力西調,此二者豈會坐視?”
    這才是最致命的問題,三麵受敵!前秦看似強大,實則處於四戰之地。
    陽平公苻融,苻堅的弟弟,性格較為持重,此時憂心忡忡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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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所言極是,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
    “是救?是守?還是……和?”最後那個“和”字,他說得極其艱難。
    “絕不可和!”苻堅猛地一拍禦案,斬釘截鐵。
    “此等豺狼,貪婪無度,與之言和,無異割肉飼虎。”
    “徒長其氣焰,而墮我民心士氣!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陛下聖明!”王猛立刻附和,“和議絕不可行。救,亦需謹慎。”
    “姑臧距長安千裏之遙,我軍大隊步卒馳援,緩不濟急。”
    “且若主力陷入涼州泥潭,慕容恪、冉閔趁機發難,則我大秦危矣!”
    “那依丞相之見,該當如何?”苻堅追問。
    王猛深吸一口氣,顯然心中已有成算,他沉聲道:“陛下,諸位。”
    “猛之策,可概括為 ‘西守東防,南穩北聯,內固根本,外探虛實’ 十六字。”
    他詳細闡述:“西守:並非不救涼州,而是改變救法。”
    “即刻命隴關、大散關、蕭關等,所有入隴通道。”
    “進入最高戰備,深溝高壘,多備滾木礌石、強弓硬弩。”
    “尤其是要,針對性準備沙土、濕氈,以應對敵方‘妖火’。”
    “命當地守將,無旨不得出關浪戰,務必憑借天險,將匈人主力擋在隴山以西!”
    “同時,派精騎馳援!命平西將軍鄧羌,率其麾下兩萬隴右精騎。”
    “即刻從駐地,上邽出發,西進涼州。”
    “其任務,非與匈人決戰,而是利用騎兵機動性。”
    “襲擾其糧道,打擊其分散之部隊,支援姑臧守軍。”
    “並……實地探查,匈人虛實、戰法,傳回詳盡軍情!”
    “東防:嚴令潼關、蒲津渡等東部防線,加強戒備,密切監視慕容燕國動向。”
    “可適當做出,西線吃緊之姿態,誘使慕容恪,判斷我軍主力西移。”
    “若其敢來犯,則依托堅城,予以重擊!”
    “南穩:加強對武關、嶢關的防守,謹防冉魏趁機北犯。”
    “同時,可嚐試通過秘密渠道,向冉魏透露匈人之威脅,暫緩雙邊摩擦。”
    “冉閔雖為漢賊,亦未必願見,更凶惡之胡虜,肆虐中原。”
    “北聯:立刻派出使臣,攜帶重禮,北上河套。”
    “聯絡匈奴劉顯部、以及鮮卑拓跋、乞伏等部。”
    “陳明利害,許以財帛、官職,令其襲擾匈人後方。”
    “至少,要讓他們保持中立,不可倒向阿提拉!”
    “內固根本:長安城從即刻起實行宵禁,加強巡防,肅清內奸。”
    “由司隸校尉呂婆樓親自負責,對城內胡商、西域來人,進行嚴密監控。”
    “同時,開倉平抑物價,穩定民心,防止恐慌蔓延。”
    “外探虛實:動用‘冰井台’,所有能動用的力量,不惜代價,向西滲透。”
    “不僅要獲取,匈人的軍事部署、兵力構成、糧草補給。”
    “更要查明,其首領阿提拉之性情、其內部派係關係、其文化信仰!”
    “知己知彼,方能找到,破敵之策!”
    王猛一番擘畫,思慮周詳,兼顧各方,既有戰略層麵的,堅守與反擊。
    也有戰術層麵的,襲擾與偵查,更有外交層麵的,合縱連橫與內部維穩。
    聽得殿內眾臣,包括苻堅在內,都稍稍安心了些。
    “好!就依丞相之策!”苻堅精神一振,“即刻擬旨!”
    “擢升鄧羌為征西將軍,假節鉞,總督隴右諸軍事,率精騎兩萬,火速西進!”
    “加封苻菁為使持節,都督潼關諸軍事,嚴防慕容恪!”
    “命呂婆樓總掌長安治安與情報,有先斬後奏之權!”
    “遣散騎常侍……”,他看了一眼群臣,目光落在,以辯才和膽識著稱的官員身上。
    “郭辯為使,攜國書、金帛,即刻北上,聯絡河套諸胡!”
    “丞相王猛,總攬全局,協調各方,一應軍國大事,皆可先行後奏!”
    一道道命令,從太極殿迅速發出,整個前秦,那龐大的國家機器啟動了。
    開始圍繞著“應對匈人”,這個前所未有的危機,高速而緊張地運轉起來。
    第三幕:冰井台
    就在朝堂定策的同時,位於長安城西北角一處平常地。
    聳立著一座看似不起眼、實則戒備森嚴的道觀,“玄都觀”。
    前秦最神秘的情報機構,“冰井台”的總部就在它下麵。
    這裏早已燈火通明,氣氛比皇宮更加緊張。
    冰井台名義上的主持,是司隸校尉呂婆樓。
    但實際運作的核心,是王猛一手提拔的,幾位寒門心腹。
    此地深入地下數丈,陰冷潮濕,牆壁上凝結著水珠,故名“冰井”。
    廊道錯綜複雜,如同迷宮,隻有核心人員,才知曉路徑。
    在一間布滿地圖和檔案架的密室內,呂婆樓正與冰井台的幾位幹吏,緊急議事。
    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上麵繪製著,從關中到西域諸國的廣闊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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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涼州以西的部分,卻顯得頗為模糊。
    “情況都清楚了?”呂婆樓聲音低沉,他年約四旬,麵容精悍,眼神銳利如鷹。
    “匈人阿提拉,來曆不明,戰力恐怖。”
    “丞相有令,冰井台必須在一個月內,拿到關於他們的核心情報!”
    “否則,你我皆提頭去見!”
    一名負責西線情報的幹吏麵露難色:“呂公,不是屬下推諉。”
    “涼州信道已斷,我們派往姑臧方向的三批探馬,至今無一回報。”
    “恐怕……凶多吉少,如今西線情報,近乎一片空白。”
    “空白?”呂婆樓冷笑一聲,“那就用命去填!丞相說了,不惜代價!”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點著,幾個關鍵位置。
    “第一,啟用‘暗樁’。我們在河西的羌部、在敦煌的商隊。”
    “甚至在高昌的佛寺裏,都有我們的人。”
    “用最高級別的‘狼煙’密碼,喚醒他們!”
    “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收集匈人的軍隊編製、武器裝備、將領姓名、生活習慣。”
    “哪怕是他們吃什麽、喝什麽、信仰什麽神,都要給我傳回來!”
    “第二,派‘死間’。挑選最精銳的、精通羌胡語言、熟悉西北地理的探子。”
    “化裝成商販、流民、甚至是逃難的羌胡部落民,分批、分路,向西滲透。”
    “告訴他們,他們的任務不是刺殺,不是破壞,隻是‘看’和‘聽’!”
    “把看到、聽到的,想辦法送回來!十個人去,能有一個回來,就是大功!”
    “第三,盯緊內部。盯死長安城內,所有胡商。”
    “尤其是來自西域的粟特人、龜茲人、於闐人,全部納入嚴密監控名單。”
    “他們常年行走絲路,消息靈通,或許知道些什麽。”
    “還有……那些歸順的慕容鮮卑、姚羌貴族府邸。”
    “也要加派人手,看看他們對此事有何反應!”
    “第四,分析現有情報。把府庫中所有關於西域、關於北匈奴……”
    “關於極西之地的史書、遊記、雜談,全部找出來!”
    “哪怕隻有隻言片語,也可能拚湊出有用的信息!”
    “丞相特別強調,要弄清楚‘上帝之鞭’是什麽意思,那個‘妖火’到底是什麽東西!”
    呂婆樓的命令,一條接一條,冷酷而高效。
    冰井台的機器全力開動,無數看不見的暗流……
    開始從長安向四麵八方,尤其是向西邊那片被恐怖籠罩的區域,悄然湧動。
    一名年輕的探子,被領到呂婆樓麵前,他叫“隼七”。
    是冰井台在西域諸國,潛伏多年的暗樁之一。
    精通數種胡語,麵容也因為長期偽裝,而帶有明顯的胡風。
    “隼七,你的任務是,混入匈人的仆從軍,或者靠近他們的後勤隊伍。”
    呂婆樓盯著他,“你需要知道,他們的糧食,從哪裏來。”
    “箭矢在哪裏造,戰馬如何補充,以及……他們內部,是否有矛盾。”
    “記住,活著把消息帶回來,比你殺一百個匈人更重要。”
    隼七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眼中是決然的光芒。
    他接過新的身份文牒、一小袋金沙和幾包特製的毒藥與傷藥。
    默默行禮後,轉身消失在,陰暗的廊道盡頭。
    與此同時,另一間密室內,幾位精通化學和工械的“匠作”。
    正對著軍報中,關於“妖火”的寥寥數語,苦苦思索。
    “遇水愈熾……粘稠黑黃……莫非是西域傳說中的‘猛火油’?”
    “但猛火油雖烈,卻未必不能以,沙土覆蓋……”
    “或許是猛火油中摻雜了別的東西……磷?硫磺?還是某種我們未知的礦物?”
    “想辦法搞到一點樣品!哪怕隻有一滴!”
    冰井台就像一隻巨大的蜘蛛,開始向著未知的黑暗,奮力編織它的情報之網。
    第四幕:山雨來
    隨著朝廷決策的下達,以及冰井台的啟動。
    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關中地區,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戰爭來臨的緊張氣息。
    首先是軍事調動,駐紮在長安城外的中軍精銳,開始頻繁調動。
    一隊隊的士兵開出營房,在軍官的呼喝聲中,進行著緊張的臨戰訓練和裝備檢查。
    輜重營更是忙碌不堪,大量的糧草、箭矢、帳篷、藥品被裝上大車。
    組成長長的車隊,在騎兵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向西開拔。
    通往隴關的官道上,塵土飛揚,日夜不絕。
    鄧羌率領的兩萬隴右精騎,作為第一批西援力量。
    在長安市民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從明德門疾馳而出。
    騎兵們表情肅穆,刀槍閃爍著寒光,戰馬噴著響鼻。
    鐵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雷鳴。
    沒有人歡呼,隻有沉默的注視和竊竊私語,空氣中彌漫著不安。
    “看,是鄧羌將軍!”
    “連鄧將軍都派出去了,西邊的情況看來真的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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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胡人會妖法,刀槍不入……”
    “噓!慎言!小心被官府聽見!”
    城內,宵禁提前開始,一隊隊盔甲鮮明的禁軍在各處警戒。
    京兆府的差役在街道上巡邏,盤查任何形跡可疑之人。
    市麵上的糧價和鹽價,雖然官府極力平抑,但還是出現了小幅上漲。
    有些大戶人家,開始悄悄地囤積物資,更增添了恐慌的氣氛。
    宮城內,苻堅站在高高的宮牆上,眺望著西方。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有幾分孤寂,王默默立在他身後。
    “景略,”苻堅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你說,鄧羌此去,能有幾成勝算?”
    王猛沉默片刻,如實回答:“若隻是襲擾、探查,鄧將軍驍勇,當可勝任。”
    “若要與匈人主力,正麵決戰……臣,不敢樂觀。”
    “是啊,不敢樂觀……”苻堅歎了口氣。
    “朕有時在想,這亂世,何時才是個頭?”
    “好不容易壓下了苻生,穩定了關中,眼看有望東出崤函,一掃六合……”
    “卻總是橫生枝節,如今來了個更狠的……難道真是天不佑朕?”
    “陛下,”王猛堅定地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亂世出英雄,亦出妖魔。”
    “此阿提拉,或正是上天對陛下,對我大秦的終極考驗。”
    “渡過此劫,則海內再無敵手,混一之業可成!”
    苻堅轉過身,看著王猛,眼中重新燃起鬥誌。
    “說得好!景略,有你在朕身邊,朕心甚安!”
    “傳令下去,朕要親自為鄧羌將軍壯行!讓全軍將士都知道,朕與他們同在!”
    “這關中,這長安,是朕的根基,也是他們的家園!”
    “絕不容許,任何魑魅魍魎踐踏!”
    他的聲音在暮色中傳開,帶著帝王的決絕與信念。
    然而,在這股同仇敵愾的主流之下,暗流依舊在湧動。
    一些原本就對苻堅重用王猛等漢人不滿的氐族舊貴,私下裏開始散布悲觀論調。
    “當初若是……唉,說不定也不會引來如此強敵。”
    歸順的慕容鮮卑貴族府中,也有人暗中竊喜,期盼著前秦與匈人兩敗俱傷。
    龍驤將軍姚萇,接到協防東線的命令,恭敬領命。
    但在無人處,他的眼神卻閃爍不定,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長安城在震動中,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這座古老的帝都,仿佛一個被驚醒的巨人。
    開始握緊拳頭,準備迎接來自遙遠西方的、未知而恐怖的挑戰。
    山雨欲來風滿樓,而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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