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涼州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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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骨露野
    曾經扼守絲路咽喉、商旅雲集的涼州,如今已徹底淪為,一片血色焦土。
    姑臧城破的烽煙尚未完全散盡,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重血腥與焦糊氣味。
    便已被一種,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絕望所取代。
    姑臧城牆,昔日涼州的驕傲,如今布滿斑駁的裂痕,以及焦黑的灼痕。
    有幾段牆體,在“妖火”持續的焚燒,以及巨型投石機的轟擊下,徹底坍塌。
    露出內部破碎的磚石,還有……混雜其中的森森白骨。
    城門洞開,那扇曾經厚重、包裹著鐵皮的城門,早已化為滿地焦黑的碎木。
    上麵依稀可見,刀劈斧鑿和猛火油燃燒,留下的猙獰印記。
    城頭之上,象征著涼州政權,以及張氏家族的旗幟已被扯下、踐踏成泥。
    取而代之的,是數十杆,高高豎起的狼頭大纛。
    那些經過特殊處理、保持著猙獰形態的,狼頭骷髏。
    在塞外吹來的,凜冽風中輕輕晃動,空洞的眼窩,漠然地俯瞰著。
    看著下方這座,已然死去的城市,以及在其間蠕動的、新的“牲畜”。
    城牆之下,護城河早已被屍體,以及雜物填平。
    河水泛著詭異的暗紅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
    原野之上,目力所及,盡是斷壁殘垣,焚毀的村落,廢棄的營壘。
    來不及掩埋的屍體隨處可見,有穿著涼州軍服的士卒,更多的是普通百姓。
    他們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倒斃在地,任由禿鷲和野狗啃食。
    許多屍體殘缺不全,顯然在死後仍遭到了,殘忍的破壞。
    一些樹上、殘存的木樁上,甚至懸掛著被剝皮、開膛的屍首。
    這是匈人用以震懾,所有敢於反抗者的“裝飾”。
    通往姑臧的官道上,不再有商隊的駝鈴。
    隻有被驅趕著的、一眼望不到頭的俘虜長龍。
    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腳上戴著粗糙的木枷或鐵鐐。
    在匈人騎兵,皮鞭的呼嘯聲中,麻木地向前挪動。
    稍有遲緩,便會迎來凶狠的抽打,甚至直接被長矛刺穿,屍體被隨意地踢到路邊。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如同被驅趕往屠宰場的羊群。
    他們的眼神已經空洞,失去了光彩,隻剩下求生的本能,以及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昔日繁華的,姑臧城內,更是人間地獄。
    街道兩旁的店鋪、民居,大多被洗劫一空。
    門窗破碎,值錢的物品被掠走,帶不走的則被肆意毀壞。
    街道上汙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隨處可見倒斃的屍首,還有奄奄一息的傷者。
    一些匈人士兵和他們的仆從軍,公然在街角酗酒、毆鬥。
    或者將抓來的婦女,拖入尚且完好的屋中,很快裏麵便傳出,淒厲的哭喊和狂笑。
    濃煙依舊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升起,那是劫掠後,在縱火取樂。
    或者是在,焚燒堆積如山的屍體,以防止瘟疫。
    這座絲綢之路上的明珠,涼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從文明的堡壘,退化為了野蠻的巢穴。
    死亡、暴力、掠奪、屈辱,成了這裏唯一的主題。
    第二幕:等級嚴
    匈人的統治,並非是,無序的混亂。
    而是建立在,一套極其殘酷、等級分明的,奴隸製體係之上。
    這套體係,如同冰冷的刀鋒,將涼州殘存的生靈,清晰地切割開來。
    頂層是匈人本部貴族與精銳戰士。,他們占據了姑臧城內,原本最豪華的府邸。
    享用著掠奪來的,最美味的食物、最醇香的美酒,以及最美麗的女人。
    他們是征服者,是主宰,享有生殺予奪的無上權力。
    阿提拉的中軍大帳,設在原姑臧城的校場,他本人很少露麵。
    但其意誌,通過斯科塔、埃拉克以及各級“萬夫長”、“千夫長”得到徹底執行。
    其次是來自,西方各族的仆從軍,包括哥特人、阿蘭人、薩爾馬提亞人等。
    他們被允許在城內劃分區域駐紮,享有一定的自治權,可以獲得次一等的戰利品。
    他們是匈人戰爭機器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也時刻處於,匈人本部的監視之下,地位並不穩固。
    其中,哥特人首領,瓦拉米爾地位較高,擁有較大的獨立性。
    但也被要求,派出子弟作為人質,留在阿提拉身邊。
    再次是被征服的本地羌、氐、小月氏等胡部。
    他們的命運,取決於投降的速度和態度。
    較早歸附、並積極提供向導、糧草和兵源的部落。
    如羌人部的“黑羌”,得以保留,部分部落結構和頭人權力。
    但必須派出青壯,加入仆從軍,並承擔繁重的勞役。
    而那些抵抗過,或態度曖昧的部落,則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部落被拆散,頭人被處決,族人被貶為,最低等的奴隸。
    最底層,則是數量,最為龐大的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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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如今卻淪為了賤民中的賤民,是“兩腳羊”般的資源。
    稍有反抗跡象的城鎮、村落,直接被屠戮一空,作為警示。
    幸存下來的漢人,被按照“有用”與否,進行篩選:
    工匠、鐵匠、木匠、皮匠、醫師等,被視為最重要的財產,被集中看管起來。
    強迫他們,為匈人打造兵器、甲胄、攻城器械,或者醫治傷兵。
    他們享有,相對好一點的生存條件,僅僅是,不被隨意殺死。
    但工作強度極大,且動輒遭受鞭打,家人也被扣為人質。
    青壯年 被編入“奴工營”,從事最繁重、最危險的勞役。
    修複城牆、挖掘壕溝、修建新的營壘、運輸物資、甚至作為攻城的炮灰。
    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在皮鞭和刀劍的驅使下……
    如同消耗品般,被快速磨損,死亡率極高。
    識文斷字者的文人、小吏,則被斯科塔的係統甄別出來。
    一部分被強迫學習匈語,充當最低級的文書、翻譯。
    另一部分則因“無用”,或“可能煽動”而被直接處決。
    婦女和兒童的命運最為悲慘,年輕貌美的,被分配給各級軍官作為玩物。
    或被送入,專門設立的“營妓”場所,供士兵淫樂。
    其餘的則淪為仆役,或與青壯年一樣從事苦役。
    兒童則被集中起來,匈人似乎有意從中,挑選“苗子”。
    試圖以匈人的方式培養他們,使其成為,未來的戰士或奴仆。
    統治的法度,簡單而血腥。
    由阿提拉頒布的《狼律》,被刻在木牌上,懸掛於各個人群聚集處。
    反抗者,殺。逃亡者,殺。藏匿糧食、財物者,殺。未經允許,漢人持鐵器者,殺。
    漢人窺視匈人貴族者,剜目。漢人未經允許交談者,割舌。
    沒有審判,沒有辯解,匈人武士和仆從軍監工,擁有當場執行《狼律》的權力。
    每一天,在姑臧的市集口、在各個勞役營地,都有成批的“犯律者”,被公開處決。
    方式包括斬首、絞刑、穿刺、乃至活活燒死。
    恐懼,如同無形的枷鎖,牢牢套在了,每一個幸存者的脖子上。
    第三幕:文明殤
    匈人的征服,不僅僅是政治,以及軍事上的奴役。
    更是對涼州地區,原有的文明和信仰,徹底摧殘與踐踏。
    文化之殤,姑臧城內,原本收藏豐富的官學、藏書樓,被付之一炬。
    無數記載著,涼州曆史、地理、人文的典籍、檔案。
    在匈人看不過是無用的廢紙,化為了衝天的火光和灰燼。
    一些匈人士兵甚至用,珍貴的絹帛書籍來引火,或者擦拭武器。
    曾經弦歌不輟的學堂,如今要麽坍塌,要麽成了馬廄或兵營。
    識字的漢人文人,被係統性地清除或奴役,文化的傳承,出現了可怕的斷層。
    語言文字也被強行改變,漢人之間被禁止使用漢語交談,違者重罰。
    而匈語和少量哥特語、羌語成了通用語言,盡管大多數漢人,根本無法理解。
    信仰之劫,涼州地區佛教盛行,寺廟林立。
    然而,在匈人野蠻的薩滿教信仰麵前,這些佛寺,成了他們重點摧毀的目標。
    姑臧城南,著名的“宏藏寺”,被匈人騎兵闖入。
    金身佛像被推倒、砸碎,鍍金被刮走,寺內珍藏的佛經、法器被搶掠一空。
    不肯屈從的僧侶被當場屠殺,屍體懸掛於寺門之上。
    最後一把大火,將這座百年古刹,燒成了白地。
    城西的“白雲觀” 也未能幸免,道觀內的神像被毀,丹爐被砸。
    道士們被視為“裝神弄鬼者”,大多被殺,少數淪為苦力。
    唯有祆教的祠廟,因為其崇拜火焰,與匈人薩滿教元素略有相似,暫時得以保全。
    但也必須接受,匈人薩滿的“指導”和監視。
    匈人的大薩滿“托米斯”,在阿提拉的授意下,開始在涼州推行其血腥的原始信仰。
    他們在姑臧城中心,用拆毀的佛寺、道觀的磚石。
    壘砌了一座,簡陋而巨大的“狼神祭壇”。
    祭壇中央,豎立著一根粗大的木杆,頂端懸掛著,那顆巨大的金色狼頭骷髏。
    每隔幾日,便會有大規模的祭祀活動,在這裏舉行。
    祭祀的“犧牲”,不再是牛羊,而是活生生的俘虜!
    通常是那些,試圖反抗的羌人首領、被俘的涼州軍將領。
    或者僅僅是,“觸怒”了匈人的普通漢人。
    他們被剝去衣物,綁在祭壇上,由托米斯親自手持黑曜石匕首,剖開胸膛。
    取出仍在跳動的心髒,獻給所謂的“長生天”和“狼神”。
    整個過程,伴隨著狂野的鼓聲、薩滿癲狂的舞蹈,以及圍觀匈人士兵嗜血的歡呼。
    場麵血腥而野蠻,衝擊著所有被迫觀看的,涼州幸存者的神經底線。
    文明的痕跡,被粗暴地抹去,信仰的殿堂,被野蠻地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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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崇尚暴力、死亡和絕對服從的原始恐怖。
    涼州,正在從文化上、精神上,被徹底“格式化”。
    第四幕:絕境光
    然而,即便是在,這看似毫無希望的煉獄之中。
    生命的韌性依舊在掙紮,複仇的火焰,依舊在死灰下悄然孕育。
    在姑臧城陰暗潮濕、臭氣熏天的地下排水係中,偶爾會有黑影悄然移動。
    他們是涼州陷落時,僥幸逃脫的少量涼軍殘兵、不願屈服的遊俠。
    以及家破人亡、心懷血海深仇的,普通百姓。
    他們像老鼠一樣,生活在黑暗中,偷竊匈人糧草、撿拾垃圾。
    甚至……分食無人認領的屍體,艱難地存活下來。
    一個名叫“韓十二”的原姑臧城守軍什長,成了這些地下幸存者,事實上的頭領。
    他臉上有一道,深刻的刀疤,是城破時留下的。
    他失去了,所有的部下和親人,心中隻剩下對匈人刻骨的仇恨。
    “我們不能像豬狗一樣等死!” 吼聲出現在,一條廢棄的地下河道裏。
    韓十二對聚集起來的,幾十個黑影低吼道,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嘶啞,
    “我們要活下去!像鬼一樣活下去!然後,找機會,咬下那些胡狗一塊肉!”
    他們的反抗,是微弱而絕望的,卻從未停止。
    深夜,落單的匈人或仆從軍士兵,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死在偏僻的巷弄裏。
    他們的喉嚨被割開,或者後心插著一把,簡陋的匕首。
    匈人的糧草堆放處,偶爾會莫名起火,雖然很快被撲滅,但總能造成一些損失。
    被強迫勞役的奴工,會偷偷破壞工具,或者在修築工事時,故意留下隱患。
    甚至有人嚐試在飲馬的水源中投毒,雖然因為毒藥匱乏和看守嚴密,成功率極低。
    且一旦被發現,便是整片區域的,無差別屠殺。
    這些行動,如同蚊蟲叮咬,無法對龐大的匈人戰爭機器,造成實質傷害。
    卻像一根根細小的刺,紮在征服者的皮膚上,提醒他們,這片土地並未完全屈服。
    與此同時,在仆從軍內部,矛盾也在滋生。
    哥特首領瓦拉米爾,對匈人本部的傲慢和克扣物資,越來越不滿。
    他手下的戰士,也開始抱怨為何要為了匈人的霸業,在這遙遠的東方拚命。
    羌人、小月氏等部落,更是飽受欺淩,他們投降是為了生存。
    卻發現生存環境,比戰時更加惡劣,心中怨氣日積月累。
    而在那些被集中看管的工匠中,一種更加隱秘的反抗,也在醞釀。
    一位原本為,涼軍製造弓弩的老匠人。
    在被迫為匈人改良投石機時,偷偷記下了,其結構特點和可能的弱點。
    他不敢寫在任何東西上,隻能死死地記在腦子裏。
    期盼著有朝一日,這些信息能傳遞給抵抗者,或者……來自東方的王師。
    涼州,這片流淌著血與淚的土地,表麵死寂,實則暗流湧動。
    絕望孕育著瘋狂,屈辱滋養著仇恨,煉獄的火焰,灼燒著一切。
    卻也在這極致的黑暗中,淬煉著極其微小、卻無比堅韌的反抗火種。
    它們等待著,等待著風起之時,能成燎原之勢,將這煉獄,也一並焚燒殆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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