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劍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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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秦川風
長安城未央宮,這裏的空氣,與江陵的焦灼血腥截然不同。
卻彌漫著另一種沉重,一種源於權力頂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凝重。
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著巍峨的殿頂,光滑如鏡的金磚地麵倒映著搖曳的宮燈。
卻照不透,那彌漫在君臣之間的陰霾。
前秦天王苻堅,端坐於禦座之上。
他身材魁偉,臂長過膝,身著玄色十二章紋袞龍袍。
頭戴十二旒冕冠,本應是威駕海內、氣吞山河的帝王氣象。
然而此刻,他那素有“紫光”之譽的雙眸,卻深鎖著揮之不去的慍怒與焦躁。
禦案之上,堆積如山的奏章,最上麵幾份,赫然都帶著蜀地緊急軍情的標記。
“譙縱……一介庸吏,安敢僭號成都!”
苻堅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壓抑著雷霆之怒。
他手掌重重按在奏章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朕待蜀中不薄,竟敢趁朕北禦匈虜、東防冉閔之際,行此悖逆之事!”
“巴蜀乃朕之側翼,天府之國,豈容鼠輩竊據!”
他的目光掃過殿下群臣。左側,以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王猛為首。
站著尚書左仆射權翼、給事中薛讚等文臣謀士。
右側,則以衛大將軍苻菁、冠軍大將軍鄧羌等宗室驍將領銜。
而降將龍驤將軍姚萇,亦位列其中。
隻是位置稍顯靠後,低眉順目,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巒。
權翼,這位“暗影尚書”,此刻也微微躬身。
他那雙“三白眼”翻動,帶著天生的冷峻與審視,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陰惻。
“蜀地之叛,若不平息,非但有損國威,更如芒在背,使我西顧之憂永無寧日。”
“且觀譙蜀內部,侯暉驕橫,陽昧狡詐,譙明子保守,其心各異,未必鐵板一塊。”
“速伐之,可趁其立足未穩;緩圖之,恐養癰成患。”
他的話語,巧妙地將“速伐”與“緩圖”的利弊都點了出來。
卻將最終決策的壓力,無形中推回了苻堅麵前。
苻堅深吸一口氣,目光最終落在了姚萇身上。
這位羌族首領,身形精悍,麵容看似恭順。
但那低垂的眼簾下,偶爾閃過的精光,卻如同暗夜中的狼顧,令人心生寒意。
“姚萇!”苻堅沉聲道。
“臣在。”姚萇立刻出列,躬身應道,姿態放得極低。
“朕知你熟悉山地戰法,麾下羌兵亦擅攀援突襲。”
“今命你為安西將軍,總督征蜀軍事,率本部兵馬,即日發兵。”
“給朕叩開蜀道大門,踏平成都!”
苻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但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他將姚萇推上前線,既是利用其才能,也是借此消耗其勢力,更是觀察其忠誠。
姚萇心中冷笑,麵上卻愈發恭敬:“臣,領旨!”
“必當竭盡全力,為陛下掃清叛逆,克複巴蜀!”
他話語鏗鏘,心中卻已飛速盤算開來。
伐蜀?硬啃劍閣天險?他姚萇豈會做這等虧本買賣。
養寇自重,借機整合力量,觀望中原風雲變幻,才是上策。
王猛深邃的目光在姚萇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垂下眼簾,指尖在袖中無聲地掐算。
他看穿了姚萇的心思,卻也明白,在目前形勢下,動用姚萇是無奈之舉,亦是平衡之術。
他隻希望,姚萇的“養寇”能控製在可接受範圍內,不至於徹底貽誤戰機。
“鄧羌,”苻堅最後看向那位“市恩驕虎”。
“你部駐防隴右,警惕匈人,同時為姚萇押運糧草,保障後勤,不得有誤!”
鄧羌出列,他身著華麗的“貪狼”明光鎧,豹頭環眼,虯髯戟張,聲如洪鍾。
“陛下放心!有臣在,定叫那匈人不敢西窺半步!”
“姚將軍所需糧草,必如期送至!”
他話語豪邁,眼神卻掃過姚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競爭意味。
讓他給姚萇押糧?心中自有計較。
軍議已定,各方心思迥異。苻堅欲速平內患,以全東進、南下之誌。
王猛力求穩妥,避免四麵樹敵;權翼冷眼旁觀,警惕內外隱患。
姚萇暗藏鬼胎,圖謀自保與發展;鄧羌則計算著自身功勳與利益。
前秦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在內部微妙的平衡與猜忌中。
開始將一部分力量,轉向了西南那雲霧繚繞、關山險峻的巴蜀之地。
一場注定不會傾盡全力的試探性進攻,即將拉開序幕。
第二幕:劍門鐵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而劍閣,便是這蜀道上最堅硬、最令人絕望的鎖鑰。
金牛道蜿蜒於崇山峻嶺之間,至此,兩壁陡峭如刀削斧劈。
中間僅餘一道狹窄的隘口,雄關巍然聳立,卡死咽喉。
關樓之上,“劍閣”二字古拙蒼勁,飽經風霜。
城牆依山而建,高不可攀,其上旌旗招展。
守軍盔甲鮮明,刀槍在蜀中特有的濕潤空氣中,反射著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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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關主將,乃是譙蜀大將軍侯暉。
他站在關樓箭垛前,望著下方如同蟻群般逐漸匯聚的秦軍先頭部隊。
臉上橫肉抖動,眼中閃爍著混合著仇恨、興奮與一絲恐懼的光芒。
他本是氐人,全族曾遭慕容恪坑殺,對胡人政權有著刻骨的恨意。
如今雖投了譙蜀,但麵對前來征討的、以氐人為主體前秦軍隊,那股戾氣更是被徹底激發。
“來了!苻堅的狗腿子來了!”侯暉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對身旁的副將吼道。
“傳令下去,滾木礌石都給老子備足!弩手上弦!”
“告訴兒郎們,守住劍閣,後麵就是我們的家!”
“秦狗想過去,除非從老子屍體上踏過去!”
他的聲音在群山中回蕩,帶著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厲,副將應聲而去。
侯暉又看向身邊另一位文士打扮,但眼神閃爍不定的人,尚書仆射陽昧。
此人乃是巴西豪強,精於算計,是譙蜀政權中的陰謀家。
“陽仆射,你看姚萇這陣勢……”侯暉雖勇悍,卻也並非完全無腦。
陽昧眯著眼,打量著山下正在安營紮寨的秦軍,低聲道:“將軍勿憂。”
“觀其營壘,雖井然有序,但攻勢並未立至。”
“姚萇此人,鷹視狼顧,未必肯為苻堅真心賣命。”
“我等隻需憑險固守,挫其銳氣,時日一長,長安必然生變。”
他心中另有盤算,早已通過秘密渠道,與某些來自荊州方向的“商人”有所接觸。
隱約知曉一些,長安的內幕和姚萇的為人。
堅守,待價而沽,或許才是蜀地最好的出路。
就在這時,關下鼓聲大作!秦軍開始了第一次進攻。
“放箭!快放箭!放滾木!”侯暉又驚又怒,厲聲嘶吼。
巨大的滾木沿著陡峭的山壁轟然砸落,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
姚萇立馬於中軍大纛之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鳴金,收兵。”姚萇淡淡下令,語氣平靜無波。
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劍閣關依舊巍然屹立,關上的侯暉等人,在初時的緊張後,反而增添了幾分守住的信心。
姚萇轉身回了大帳,開始起草給長安的奏報。
奏報中,自然會極力渲染劍閣天險如此難以逾越,守軍如何頑強。
以及……軍中糧草消耗如此巨大,請求朝廷盡快補充。
烽煙初起,血色已染,但這劍閣之下的戰火,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單純。
第三幕:暗交易
接下來的日子,劍閣前線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姚萇並未再發動,如第一次那般猛烈的突襲。
他轉而采取了,更符合他“養寇”戰略的戰術。
秦軍開始分兵多路,對劍閣周邊的大小關隘、山間小路進行不間斷的騷擾和試探性攻擊。
小股羌兵憑借其山地行動能力,攀爬絕壁,試圖尋找守軍的防禦漏洞。
他們時而佯攻,時而後撤,時而夜間鼓噪,攪得蜀軍日夜不寧,精神高度緊張。
真正的戰鬥,往往發生在,這些偏僻的山道和密林之中。
雙方的小股部隊猝然相遇,爆發短暫而殘酷的白刃戰。
廝殺聲、兵刃碰撞聲、垂死者的哀嚎聲,在幽深的山穀中回蕩。
很快又歸於沉寂,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體和滲入泥土的鮮血。
姚萇的主力,則穩穩地駐紮在金牛道出口的平坦處。
深溝高壘,擺出一副長期圍困的架勢。
他每日都派出民夫和輔兵,伐木取石,加固營壘,做出積極備戰的姿態。
但真正核心的攻堅力量,卻始終按兵不動。
軍帳之中,姚萇看著地圖,聽著各部將領的匯報,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長安看到他在“努力”進攻。
讓蜀軍感受到持續的壓力,同時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實力。
這一日,他的心腹將領,也是羌族中部落的一位酋長,悄聲稟報。
“將軍,營外抓到幾個形跡可疑的商旅。”
“自稱是從荊州來的,有緊要事情求見將軍。”
姚萇眼中精光一閃:“荊州來的?”他立刻想到了冉魏。
想到了那個如同修羅般崛起的冉閔。“帶他們從後營秘密進來,小心戒備。”
不久,幾名做尋常商賈打扮的人被帶入姚萇的秘密營帳。
為首一人,麵容普通,眼神卻透著精明。
他向著姚萇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小人等地藏使麾下行走,見過姚將軍。”
“地藏使?”姚萇心中一動,他知道這個神秘的地下貿易網絡。
據說與冉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爾等不在荊州做生意,跑來這劍閣烽煙之地,所為何事?”
那商人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奉上峰之命。”
“特來為將軍解惑,亦是為將軍送上一份‘禮物’。”
“哦?何惑?何禮?”姚萇不動聲色。
“解惑者,乃長安近況。”商人道,“天王雖誌在平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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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丞相王猛,已對將軍‘穩步推進’之策心生疑慮。”
“朝中暗影尚書權翼,更屢進讒言,言將軍養寇自重,心懷異誌。”
“長安糧秣調度,已顯遲滯之象,此非吉兆。”
姚萇麵色不變,心中卻是一凜。王猛和權翼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
但被對方如此直白地點出,仍讓他感到一絲不安。
地藏使的情報網絡,果然無孔不入。
“至於禮物……”商人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密封的竹筒,雙手奉上。
“此乃我主上的一份心意,內有苻秦王庭近來部分人事調動及糧草儲備之虛實。”
“或對將軍判斷局勢,有所裨益。此外,我等地藏使商隊,亦可為將軍提供一些……”
“市麵上不易購得的軍需,例如,療傷藥材,甚至……優質镔鐵。”
姚萇接過竹筒,並未立即打開,隻是摩挲著光滑的竹麵,心中念頭飛轉。
冉魏此舉,意圖再明顯不過,希望他在蜀地長期拖住苻堅。
這與他自身的利益不謀而合。至於這些情報和物資,無疑是雪中送炭。
至少能讓他更清晰地把握長安的脈搏,緩解部分後勤壓力。
“貴主上好意,姚某心領了。”姚萇緩緩開口,語氣平淡。
“然,姚某身為秦將,自當為國效力,掃平叛逆。”
“蜀道艱難,非一日可下,還需從長計議。至於交易……可交由下麵的人詳談。”
他沒有明確承諾什麽,但默許了接觸和交易的存在。這就足夠了。
商人會意,再次行禮:“將軍英明。”
“小人等告退,若有需要,可通過特定渠道聯絡。”
地藏使的人悄然離去,如同從未出現過。
姚萇獨自在帳中,打開竹筒,取出裏麵的絹帛,仔細觀看。
上麵的情報果然頗為詳盡,甚至提到了鄧羌在隴右對押運糧草一事頗有微詞。
以及長安府庫,因連年征戰和阿提拉入侵後的損耗情況。
“冉閔……墨離……果然手段不凡。”姚萇放下絹帛。
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理解了意圖的“欣慰”。
有冉魏在背後若隱若現的支持,他在這劍閣之下,就更有了“磨洋工”的底氣。
與此同時,劍閣關內,陽昧的府邸中,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人同樣是商賈打扮,但言談舉止間,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陰柔氣質。
他自稱是來自北方的藥材商人,有上好的“蜀椒”和“秦艽”出售。
屏退左右後,那商人對著陽昧,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陽仆射,別來無恙?家主托我向您問好。”
並帶來一句話:‘慕容部狼子野心,非是明主。冉魏暴虐,亦非良配。”
“唯有據險自守,觀望時變,方是蜀中存續之道。”
“長安雖怒,然力有未逮,姚萇更非苻堅忠犬。”
“若能堅守,待天下有變,或可裂土封王,亦未可知。’”
陽昧心中劇震,他自然聽出了這話中的招攬與暗示之意。
這商人背後,顯然不是普通的勢力。
很可能與北方的慕容燕國,或者其他覬覦蜀地的力量有關。
他臉上不動聲色,淡淡道:“貴家主美意,陽某心領。”
“然我譙蜀上下一心,隻為保境安民,無意卷入中原紛爭。”
“至於裂土封王……嗬嗬,此話休要再提。”
他雖然拒絕,但語氣並不堅決,留下了回旋的餘地。
那商人也不糾纏,留下幾樣珍稀藥材作為“禮物”,便告辭而去。
陽昧看著那些藥材,眼神閃爍。
他深知譙蜀政權內部矛盾重重,譙縱優柔,侯暉暴戾,譙氏宗親各有打算,外有強敵環伺。
究竟哪條路才是蜀地的生路?或許,真的隻有像這商人所說,緊緊抓住劍閣天險。
在這亂世的夾縫中,極力周旋,才能為蜀中百萬生靈,求得一線生機。
劍閣的烽煙之下,刀光劍影是表象。
真正決定勝負的,往往是這些隱藏在暗處的交易、算計與人心向背。
第四幕:蜀陰雲
姚萇那封極力渲染困難、請求增兵添餉的奏報,很快便擺在了苻堅的禦案上。
未央宮內,氣氛比之前更加壓抑。
苻堅看著奏報中描述的“劍閣天險,一夫當關”。
“守軍頑抗,矢石如雨、士卒疲敝”。
“糧秣消耗甚巨,恐難以為繼”等字眼,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
“廢物!庸才!”他終於忍不住,將奏報狠狠摔在地上。
“一個小小的劍閣,損兵折將,耗時月餘,竟寸功未立!”
“還敢向朕索要錢糧!姚萇他想幹什麽!”
王猛撿起奏報,快速瀏覽一遍,眉頭微蹙。
他自然看出姚萇有誇大其詞、保存實力的嫌疑,但蜀地難攻亦是事實。
他沉聲道:“陛下,蜀道之難,古今皆然。”
“姚萇雖未竟全功,然其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亦不失為老成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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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攻硬打,徒增傷亡,恐非上計。”
“如今冉魏在荊北虎視,慕容燕在河北未靖。”
“確不宜在蜀地投入過多兵力,陷入長期消耗。”
權翼卻冷冷開口,話語如同毒針:“丞相此言,雖是老成謀國,卻未免過於寬縱。”
“姚萇此人,鷹視狼顧,野心勃勃。”
“觀其用兵,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分明是意存觀望,養寇自重!”
“若任其如此拖延下去,非但蜀地難平,恐其羽翼漸豐,尾大不掉,屆時悔之晚矣!”
“臣請陛下下詔嚴斥,限期破敵,或……另遣良將代之!”
“權翼!你!”王猛目光銳利地看向權翼,兩人視線在空中交鋒,火花四濺。
王猛需要維持朝局平衡,避免逼反姚萇。
而權翼則秉承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理念,對姚萇等降將極度不信任。
苻堅聽著兩位重臣的爭論,心中煩躁更甚。
他既渴望盡快平定蜀地,又擔心逼反姚萇,更憂慮東線和北線的威脅。
這種多方受製的憋悶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夠了!”苻堅猛地一拍禦案,“傳朕旨意。”
“申飭姚萇進軍遲緩,令其務必加緊攻勢,早日克敵!”
“同時,命鄧羌加快糧草轉運,不得有誤!”
“再……從關中征調兩萬府兵,由苻融節製,以為後援,視情況增援蜀地或加強東線防禦!”
這是一個折中的方案,既表達了不滿,施加了壓力。
又沒有立刻撤換姚萇,同時做了兩手準備。
但也反映出,苻堅內心的猶豫和戰略上的被動。
王猛心中暗歎,知道這已是目前最好的結果。權翼則麵無表情,眼中寒意更甚。
旨意很快傳出長安,向著劍閣和隴右飛馳而去。
而在劍閣前線,姚萇接到申飭的旨意後,隻是冷笑一聲,隨手將聖旨丟在一邊。
他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出。加緊攻勢?他自有對策。
次日,秦軍的戰鼓再次擂響。
這一次,姚萇終於派出了超過五千人的部隊,對劍閣關發動了看似猛烈的攻擊。
攻勢如潮,箭矢遮天蔽日,衝車、雲梯紛紛推向關牆。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後,關牆上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侯暉親自在城頭督戰,吼聲嘶啞,身先士卒,甚至親手抱起一塊巨石砸下。
陽昧則穿梭於城樓,調配兵力物資,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憂慮。
如此強度的進攻,蜀軍的傷亡也在急劇增加,箭矢滾木消耗巨大。
然而,就在關防看似岌岌可危,蜀軍預備隊即將投入的關鍵時刻。
秦軍陣中,卻再次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聲音,攻勢戛然而止。
秦軍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關下堆積如山的屍體和破損的攻城器械。
侯暉看著退去的秦軍,喘著粗氣,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汗水,罵道。
“狗日的姚萇,搞什麽名堂!”他雖勇悍,也感覺出這次進攻有些虎頭蛇尾。
陽昧走到他身邊,望著退走的秦軍,低聲道。
“將軍,姚萇這是在應付長安的旨意,他並未盡全力。”
“否則,大軍猛攻,我軍未必能支撐到現在。”
侯暉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繼而湧起一股被戲弄的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感。
麵對這樣一個狡猾而強大的對手,堅守,似乎成了唯一的選擇,卻也看不到勝利的曙光。
姚萇回到大帳,立刻開始起草新的奏報。
詳細描述此次“激烈”攻堅的戰況,極力渲染蜀軍抵抗之頑強、劍閣地勢之險要。
以及己方將士如何奮勇作戰、傷亡如何慘重,並再次強調糧草補給的重要性。
奏報發出,姚萇知道,長安那邊的壓力暫時可以緩解了。
他走到帳外,望著暮色中如同巨獸蟄伏的劍閣關,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烽煙依舊在劍閣上空繚繞,廝殺聲還會不時響起。
但這片戰場,已經徹底淪為姚萇實現個人野心,與苻堅帝國戰略之間博弈的泥潭。
蜀中的天空,陰雲密布,這場圍繞劍閣的攻防,注定將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消耗戰。
牽扯著各方神經,也悄然改變著天下的格局。
東方的冉魏,北方的慕容,乃至更遙遠的柔然。
都在注視著這片西南的烽火,計算著屬於自己的時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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