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燈塔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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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禾堂後院的藥罐正咕嘟冒泡,紫蘇混著薄荷的香氣漫過石桌。費勇盯著杯底沉浮的茶葉,影子在桌麵鋪開,像塊被揉皺的黑布——從鍾樓回來後,它就沒舒展過,總在桌角蹭來蹭去,像在預警什麽。
    “他在書房等你。”蘇清月把塊方糖放進他茶杯,綠藤輕輕卷走桌上的藥渣,“進去前最好有個心理準備,燈塔……他比你想象中要老。”
    費勇起身時,指尖的黑石突然發燙。那是鍾樓頂端那半塊影石的共鳴,此刻正穩妥地收在書房抽屜裏,被蘇清月用三層防能量紙包著,卻仍能透過木櫃傳來脈動,像顆藏在暗處的心髒。
    書房門是老鬆木做的,推開門時發出“吱呀”的**,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棱飛起來。逆光中站著個穿灰布褂子的男人,背比老槐樹還彎,手裏攥著個磨得發亮的銅煙杆,煙霧在他鬢角的白發裏繞來繞去。
    “坐。”男人轉身時,費勇的呼吸突然卡住。那道從眉骨延伸到顴骨的疤痕,和老照片裏父親左臉的燙傷重合,連疤痕邊緣那點淡粉色的增生都分毫不差。
    影子在腳邊劇烈抽搐,費勇按住桌沿才沒失態。桌上攤著張泛黃的地圖,用紅筆圈著七個點,其中六個已經打了叉,最後個紅圈正對著城市北郊的廢棄工廠——裁決會總部的位置。
    “十年前那場爆炸,我沒逃出來。”男人往煙鍋裏填著煙絲,動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儀器,“判官把我扔進影界裂隙,本想讓暗影能量把我撕碎,沒想到……”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我體內的暗影本源和裂隙產生了共鳴,非但沒死,還成了唯一能在影界自由穿行的人。”
    費勇的影子突然竄出去,卷住男人垂在身側的手。那隻手上布滿老繭,虎口處有個月牙形的傷疤——是小時候帶他放風箏時被風箏線勒的,當時他還哭著說要給爸爸吹吹。
    “影界是什麽樣的?”費勇的聲音有點發緊,影子正順著男人的手腕往上爬,貪婪地吸收著他身上逸散的暗影能量,“我媽……”
    “她不在影界。”男人打斷他,煙杆在桌麵磕了磕,火星濺在地圖上,“爆炸前我把她送走了,去了國外的安全屋。每年中秋,她都會在老地方放盞孔明燈,你要是……”
    “別岔開話題。”費勇的影子突然化作尖刺,抵在男人心口,“你和判官合作,到底想幹什麽?”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後,露出塊鴿子蛋大小的影石碎片。它比費勇見過的任何影石都亮,表麵流轉著銀色的光,像把淬了月光的刀。
    “第七塊碎片。”男人把影石推過來,指尖在石麵上劃了圈,銀色光流裏竟浮出層淡綠色的紋路,“看到這些脈絡了嗎?是我用生命能量注入的抑製層,隻要把它和其他碎片拚合,影石陣就會反向運轉,徹底封死影界入口。”
    費勇沒碰那塊影石。他注意到男人的袖口在滲血,暗紅色的血珠落在地圖上,暈開的形狀竟和裁決會的標誌一模一樣——朵蠕動的黑色彼岸花。
    “你在影界受的傷?”
    “是代價。”男人卷起袖子,小臂上爬滿蛛網般的黑色血管,像風行者脖頸處的“爆速”藥劑副作用,“每次往影石裏注入能量,暗影侵蝕就會加重。判官以為我在幫他完善影石陣,其實……”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帕上沾著黑色的痰,“我在等你覺醒暗影重構。”
    費勇的影子突然纏上那塊第七塊影石。接觸的瞬間,無數畫麵湧進腦海:男人跪在判官麵前,雙手奉上塊影石;實驗室裏的儀器在爆炸中飛散,母親抱著年幼的他躲在桌下;老鬼在圖書館密室裏燒毀文件,灰燼裏飄出半張照片——正是父親和判官握手的畫麵。
    “這些是什麽?”費勇猛地拍桌,影石被震得跳起來,銀色光流裏的綠色脈絡突然扭曲成黑色,“你給判官的影石裏,到底加了什麽?”
    男人的臉色瞬間慘白,煙杆“當啷”掉在地上。他想去撿,卻被費勇的影子按住肩膀,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頭。
    “我……”男人的喉結滾動著,眼角的疤痕突然抽搐起來,“我需要他幫我找到所有碎片,沒有裁決會的資源,單靠破曉……”
    “所以你就把十年前的研究數據給他?”費勇的影子化作鏡麵,映出男人藏在書櫃後的暗格——裏麵擺著本燙金封麵的筆記,封麵上寫著《暗影神祇喚醒預案》,“老鬼就是因為發現這個,才被你滅口的吧?”
    男人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種詭異的狂熱:“你以為老鬼是好人?他是判官安插在破曉的內鬼!那本筆記是假的,是我故意讓他發現的……”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爆炸聲。費勇衝到窗邊,看見青禾堂的大門被炸出個窟窿,執法者正舉著盾牌往裏衝,領頭的人穿著裁決會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有道熟悉的疤痕——是本該自毀身亡的風行者。
    “看來判官沒等我們拚合影石。”男人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後,手裏握著那第七塊影石,銀色光流已經徹底變黑,“他提前啟動了儀式。”
    費勇的影子突然暴漲,將男人困在原地。他這才發現,剛才男人推過來的影石碎片上,綠色脈絡根本不是抑製層,而是道激活符咒——隻要接觸其他影石,就會引爆整個影石陣。
    “你從一開始就想打開影界之門。”費勇的聲音冷得像冰,“所謂的封印,根本是喚醒暗影神祇的儀式。”
    男人的掙紮突然停了,他看著費勇的眼睛,那眼神裏有痛苦,有狂熱,最終都化作種近乎解脫的平靜:“你母親不是去了國外。”他輕聲說,“她在影界,十年前就被判官當作祭品送進去了。隻有喚醒暗影神祇,我才能……”
    “你瘋了!”費勇的影子刺穿男人的肩膀,黑色的血濺在第七塊影石上,瞬間被吸收得幹幹淨淨,“影界神祇一旦降臨,整個世界都會被暗影吞噬!”
    風行者的聲音已經到了院外,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笑:“費勇,判官大人讓我來取第七塊碎片。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父親可是主動提出,要用你的暗影本源當祭品呢。”
    費勇沒回頭。他看著男人肩膀上的傷口,那裏的黑色血管正順著影刃往他影子裏爬。突然想起老鬼臨終前的話:“別信燈塔,他眼裏的光,和十年前的判官一模一樣。”
    “看來不用我動手了。”男人突然掙脫影縛,抓起第七塊影石就往窗外衝,“等我救出你母親,你會明白的。”
    費勇的影子化作長矛擲出去,卻被風行者的超音速踢偏。銀色殘影掠過窗台時,費勇清楚看見男人和他交換了個眼神,像在演一出早就編排好的戲。
    “追!”林悅的吼聲從院外傳來,伴隨著雷霆炸響,“別讓他把碎片帶出去!”
    費勇沒動。他撿起地上的煙杆,發現煙鍋裏的煙絲根本沒點燃,倒是刻著串小字——“青禾堂地下室,有你母親的信”。影子在煙杆上舔了舔,浮現出老鬼的字跡:“信是假的,小心秦伯。”
    遠處的天際線,黑色漩渦已經擴大到遮天蔽日,隱約有巨物在霧裏蠕動。費勇握緊掌心的黑石,突然明白父親的真正目的——他不是要喚醒暗影神祇,而是要成為神祇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