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調查過程中的阻礙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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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把手機屏幕按滅,指尖在桌麵上輕輕劃了一下,像是要抹去剛才那行字的痕跡。那是一條來自匿名號碼的信息,隻有短短幾個字:“她沒走遠。”他盯著漆黑的屏幕,仿佛還能看見那句話浮在上麵,像一枚沉入水底卻始終不化的墨滴。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空調低沉的送風聲,規律得近乎催眠。他沒開燈,窗外城市的光滲進來,在地板上投出模糊的輪廓——高樓剪影、車流拖曳的紅尾燈、遠處廣告牌忽明忽暗的霓虹。這些光在他腳邊鋪成一片流動的灰燼,映得他的影子歪斜而孤單。
他坐了很久,久到手腕搭在膝蓋上的姿勢已經僵硬,手指關節微微發麻。腦海中反複回放的是三年前那個雨夜:機場出口,艾迪戴著帽子和口罩,身邊沒有助理,也沒有保鏢,隻有一名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遠遠站著,手扶著一輛無標識的商務車。她回頭望了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鏡頭,直直落在他藏身的柱子後方。那一眼,他記了整整三年。
他終於起身,動作緩慢,仿佛怕驚擾某種潛伏在空氣裏的平衡。走到書架前,他抽出一本舊雜誌。封麵積了一層薄灰,他用指腹輕輕擦過,露出艾迪的名字和那張熟悉的封麵照——她穿著米色風衣站在機場出口,帽簷壓得很低,神情疲憊卻不失克製。報道說她剛結束一段海外行程,回來籌備新戲。文字輕描淡寫,通篇都在強調她的職業回歸與公眾形象重塑。
可亞瑟知道,真相藏在角落裏。
照片右下角,行李箱的標簽露出半截,印著三個字母:ZRH。他曾查過,那是蘇黎世國際機場的代碼。而瑞士境內,有一家以高度隱私保護著稱的私立療養機構,專為高淨值人群提供長期心理幹預與產後護理服務,不對公眾開放,甚至連官網都需授權訪問。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不命名,也不保存在雲端,僅本地存儲。光標閃爍良久,他輸入幾個關鍵詞:時間、地點、公開動向。每一個詞都經過斟酌,避免任何可能被語義識別係統標記為“異常關聯”的表達。沒有提孩子,也沒寫任何情緒化的句子。他知道現在每一步都可能被察覺,所以動作必須像呼吸一樣自然,不能引起任何警覺。
但他還是多打了一個詞,又迅速刪掉——“槐樹”。
第二天一早,他通過出版社申請了一次短期海外采風項目,名義是收集新書素材,主題定為“歐洲小鎮的文化記憶”。簽證材料遞交後,他順手給一家曾與艾迪合作過的診所發了封郵件,用的是筆名身份,詢問當地孕產護理的一般流程,包括住院周期、家屬探訪權限、新生兒記錄歸檔方式等。問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舉動近乎徒勞。
可就在當晚,郵箱提示異常登錄記錄。來源IP位於境外,經跳轉三次代理服務器,最終無法溯源。他點進去看,發現幾條搜索曆史被清空了,包括三年前航班信息和療養院官網瀏覽記錄。更奇怪的是,瀏覽器緩存中一段本應保留的自動填充數據也消失了,像是被人用精準的手法手動清除。
他立刻拔掉電源,換了備用手機,把原設備鎖進抽屜,並插入物理屏蔽袋。那一晚,他睡得很淺,夢裏全是無聲的畫麵:一個孩子背對著他站在院子中央,腳下積水倒映著天空,卻沒有臉。
第三天清晨,他去了圖書館。不用網絡,不連賬戶,隻翻紙質刊物。他在一本舊訪談錄裏找到一條線索:艾迪曾在一次采訪中提到,產後恢複期間喜歡聽雨聲入睡。記者隨口問她在哪兒住,她笑了一下,說:“一個沒人知道的小院子,圍牆外有棵老槐樹,下雨時葉子響得特別清楚。”
這句話像一根針,紮進了他記憶深處。他記下這句話,回家後調出街景圖,比對那段時間她回國後的公開行程和可能的落腳點。結合她最後一次露麵的城市活動軌跡、航班降落時間、媒體拍攝盲區,以及衛星圖像中車輛行駛路徑的反向推演,最終鎖定一處郊區獨棟住宅區——青嵐苑。
那裏綠化密集,入口隱蔽,依山而建,僅有兩條進出道路,且設有門禁係統和私人安保巡邏。更重要的是,附近確實有一棵形態特殊的槐樹,枝幹扭曲如盤龍,據地方誌記載已有百年樹齡。衛星圖像顯示,那棟房子連續半年沒有車輛進出記錄,但每周都有專人送生活物資,配送時間固定在淩晨四點至五點之間,使用無標誌冷鏈貨車。
他正準備進一步查證時,投資公司那邊傳來消息:劇組拍攝進度調整,原定由他負責的項目評估會議被無限期推遲。更奇怪的是,之前一直對接的副導演突然調去另一個組,聯係方式也失效了。對方公司前台堅稱“此人從未在職”,連人事檔案都無法查詢。
他沒打電話追問,隻是默默退出了工作群。當天下午,他收到一封正式函件,來自艾迪團隊的助理,措辭禮貌但強硬:“所有非必要溝通需經法務審核,請勿擅自聯係劇組成員。若繼續越界行為,將采取法律手段維護當事人隱私權。”
他知道,這是圍堵開始了。
但他沒停。
那天晚上,他在個人公眾號發了一篇短文,標題是《記憶裏的聲音》。文章講的是童年時父親常念的一首詩,關於夏夜庭院、陶罐與雷雨。末尾提到一句細節:“下雨天,窗台上的陶罐會發出輕微的共鳴,像有人在遠處敲鍾。”那是他們之間獨有的記憶,隻有她懂——小時候,他們曾一起躲在屋簷下聽雨,她說那聲音像時間在走路。
發完後,他關掉後台數據監控,什麽也沒等,直接去洗了澡。水流衝刷著肩頸的緊繃,他閉上眼,腦海浮現的是那個孩子會不會也聽過這樣的雨聲?有沒有人教他辨認陶罐的共鳴?他不敢想得太深,怕心會塌陷。
幾天後,他接到出版社通知,海外采風項目審批通過。可就在準備啟程前夜,護照莫名無法通過係統核驗。出入境服務熱線查不到具體原因,隻說“信息待確認”,建議耐心等待。他沒爭辯,也沒再嚐試其他方式。他知道這不是技術故障,而是一道無聲的門,被人從另一側合上了。
他坐在桌前,翻開那本舊雜誌,目光落在艾迪的照片上。她的手搭在行李箱上,袖口露出一小段手腕,戴著一隻素圈銀鐲。這個細節他從未注意過。他放大圖片,發現鐲子內側似乎刻了字,但像素太低,看不清內容。
他忽然想起什麽,打開另一份文件夾,裏麵存著幾張工地拍攝時偷拍的照片。那是幾個月前,他借口采風混進一處影視基地外圍,趁夜拍下的畫麵。其中一張是小亞明彎腰撿螺絲釘的瞬間,他穿的工裝褲口袋邊緣,露出半截金屬反光——很像一隻縮小版的手鐲掛件,款式與艾迪所戴極為相似。
他盯著那點反光看了很久,心跳逐漸加快。不是因為確鑿證據,而是那種近乎宿命的呼應感——同樣的材質,同樣的弧度,甚至佩戴的位置都一致。如果那真是仿製的紀念品,是誰給他的?為什麽他會擁有?
他合上電腦,走到陽台上。夜風有點涼,樓下街道還有人在走動,車燈一道道劃過牆麵,像時光的刻痕。他掏出煙盒,點了支煙,火光在黑暗中閃了一下,映亮了他眼角細密的紋路。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寫的那篇文章,很多人看了。”
他沒回,也沒刪。把煙掐滅,轉身回屋,重新打開一台從不聯網的舊筆記本,插上加密U盤,開始整理所有碎片信息:時間線、地點交叉點、物品特征、行為模式。每一個細節都被編號歸檔,像拚一幅沒有邊框的圖。他甚至畫出一張關係網,用紅線連接人名、地點與時間節點,中間留出一大片空白——那是屬於那個孩子的未知區域。
淩晨兩點,他停下。屋裏靜得能聽見冰箱運作的嗡鳴。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見對麵樓有個窗口還亮著燈。窗簾沒拉嚴,隱約有個身影坐在桌邊,低頭看著什麽,手裏似乎握著一支筆,在紙上寫著。
他看了一會兒,沒多想,正準備拉上自己的窗簾,那人忽然抬頭,似乎朝這邊望了一眼。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兩人的視線仿佛短暫交匯。
他心頭一跳。
下一秒,燈光熄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停在窗簾繩上。片刻後,他放下手,退回房間中央,拿起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低聲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他問我,該怎麽回答?”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按下停止鍵。
屏幕暗下去的刹那,門鈴響了。
短促,堅定,隻一聲。
他沒有立刻去開門。而是緩緩走到玄關,從鞋櫃底層取出一把鑰匙,塞進內袋。然後,他站在門前,透過貓眼向外望去。
走廊空無一人。
但地上躺著一個牛皮紙信封,邊緣整齊,沒有署名。
他遲疑了幾秒,打開門拾起它。信封很輕,拆開後,裏麵隻有一張折疊的A4紙。展開一看,是一幅手繪的地圖,線條簡潔,標注清晰。地圖中央畫著一座小院,院外一棵老槐樹,枝幹如龍。旁邊寫著一行小字:
“雨停之前,你會聽到鍾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