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幕後黑手的初步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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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城市還在沉睡,街道上隻有零星的清潔車緩緩駛過,灑水聲在寂靜中輕輕回蕩。樓宇之間,一扇窗透出微弱卻堅定的光——是亞瑟書房的燈。
    他坐在書桌前,背脊挺直,像一根繃緊的弦。電腦屏幕泛著冷白的光,映在他略顯憔悴的臉龐上,眼底有青黑,但眼神銳利如刀。數據流在終端窗口不斷滾動,綠色字符如同暗夜中的密碼洪流,無聲地揭示著某種被刻意掩埋的真相。昨夜小亞明熬到淩晨三點,終於將最後一段加密信息解碼完成,原始日誌剛剛導入分析係統,自動比對程序正在運行。
    亞瑟的目光停在屏幕上那三筆異常轉賬的終點賬戶名上:“北辰資本”。
    四個字,像一枚釘子紮進他的記憶深處。
    他沒有立刻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仿佛在確認這是否是一場巧合。可他知道,這不是。商業世界裏,哪有什麽偶然?尤其是涉及百億級項目的資金流向,每一分錢都有它的軌跡和意圖。
    三年前的那一幕,驟然浮現眼前。
    並購案聽證會上,北辰資本代表陳立遠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裝,站在投影幕布前,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這個市場不需要猶豫的人。亞瑟先生,你擋了我的路,遲早要出局。”他說這話時,目光直視亞瑟,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那雙眼睛,冷得像冬夜結冰的湖麵。
    當時會議室一片沉默,股東們神色各異,有人皺眉,有人低頭記錄。亞瑟沒反駁,隻點了點頭。項目最終被截胡,對方以極快的速度完成注資交割,而原本卡殼的資金鏈竟一夜之間暢通無阻。業內傳言四起,說是有“背景”撐腰,可查無可查,最後隻能歸為“資本運作能力強”。
    亞瑟那時選擇了退讓。不是怕,而是判斷局勢未明,硬碰隻會兩敗俱傷。他以為那是競爭的終點,如今看來,那不過是風暴前的第一道雷聲。
    他伸手點了根煙,火光在昏暗中閃了一下,隨即被掐滅在玻璃煙灰缸裏——他從不在書房久留煙味,尤其不願讓艾迪聞到。但他需要這一瞬的清醒,來壓住心頭翻湧的情緒。
    鼠標輕點,他調出了三年前的檔案壓縮包。層層權限驗證後,一份PDF緩緩加載出來:《FZ917項目盡調報告》,附件包含股權結構圖、資金審批流程、關鍵人物訪談記錄。他一頁頁往下翻,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北辰資本當時的實際控製人確實是陳立遠,公開履曆寫著“已於2021年正式退出企業管理,轉為顧問身份”。可就在最近三個月,這家注冊於開曼群島的離岸基金突然活躍起來,頻繁進行跨境資金劃轉,操作時間多集中在深夜或節假日,刻意避開監管高峰。
    更讓他瞳孔微縮的是,這些資金流動路徑,與華僑托投資基金挪用案中的洗錢模式高度重合——同樣的跳板公司、相同的結算銀行、甚至連中間代理人的名字都出現了兩次交叉。
    這不是模仿,這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他還記得線人三天前發來的那段加密通訊。經過語音反向降噪處理後,一句短短的話浮出水麵:“亞瑟快動了,先把他名聲打爛。”
    聲音被變調處理過,機械感明顯,但語序節奏、關鍵詞前置的習慣,讓他幾乎瞬間鎖定目標。陳立遠說話從來不喜歡鋪墊,總是直擊要害;而且他慣用“打爛”這種粗糲詞匯形容輿論戰,而不是“削弱”或“影響”。
    亞瑟閉上眼,腦海中勾勒出對方的策略脈絡:第一步,通過匿名爆料引導媒體發酵,抹黑他的操守與能力;第二步,切斷上下遊合作方的信任鏈條,製造孤立效應;第三步,在他陷入被動時突然出手,低價收購核心資產,完成市場清洗。
    整套計劃環環相扣,步步為營。表麵看是財務危機,實則是精心策劃的心理戰與生態圍剿。
    他打開新文檔,開始整理證據鏈。左側是資金流向圖,用不同顏色標注跳轉節點;中間是通訊時間線,精確到分鍾級別的時間戳串聯起可疑行為;右側則是曆史交集對照表,列出他與陳立遠在過去十年間的所有接觸場景——會議、談判、飯局、媒體對談……
    三條線,最終匯聚在一個坐標點上:2024年3月,北辰資本重啟運營的當天,一封匿名舉報信寄到了證監會稽查局,指控亞瑟團隊涉嫌內幕交易。緊接著,兩家財經自媒體同步發布深度報道,標題聳動,《昔日行業標杆,是否已成資本蛀蟲?》
    節點吻合,動機清晰,行動軌跡完整。
    雖然目前仍缺乏直接證據證明陳立遠下達了指令,但整個邏輯閉環已經成型。法律意義上或許尚不足以立案,但在實戰層麵,這已是足夠發起反擊的信號彈。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輕輕敲擊桌麵,發出規律的“嗒、嗒”聲。這習慣從小就有,每當他在思考關鍵決策時,身體總會自發做出這個動作。母親曾說,這是腦子在“踩油門”。
    門外傳來細微響動,木地板輕微吱呀了一聲。是艾迪起床了。
    她走路一向輕,像是怕驚擾什麽。走廊盡頭的衛生間亮起燈,水流聲響起,接著是廚房水壺燒開的鳴笛。幾分鍾後,腳步聲再次靠近,門縫下投進一道暖光。
    一杯溫熱的豆漿被輕輕放在書桌角落,杯底壓著一張折疊整齊的便條紙。亞瑟展開一看,上麵是熟悉的字跡:“別熬太狠。你不是鐵做的。”
    他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笑。他知道她是故意不說破,不想讓他覺得被監視或打擾。但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麽,也知道他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手機震動了一下,顯示時間為七點十分。他拿起筆,在筆記本空白頁寫下三行字:
    幕後黑手——陳立遠。
    動機:報複 + 市場清洗。
    手段:金融操控 + 輿論壓製。
    字跡工整,毫無顫抖。寫完後,他合上本子,撥通私人律師周正的電話。
    “今天下午三點,我需要見麵。”
    “好,老地方?”
    “不,換個安全屋。帶齊民事和刑事方麵的材料準備清單。”
    “涉及什麽級別?”
    “重大商業陰謀,可能牽連境外資金與媒體共謀。”
    “……明白了。不能電話說?”
    “不能。當麵談。”
    掛斷電話,他將打印好的資料逐份裝入黑色防水文件夾,封麵貼有防偽標簽,內層加裝RFID屏蔽層。輸入六位數密碼,將文件夾鎖進書房保險櫃底層抽屜。動作穩健,沒有一絲遲疑。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一個被動防禦的企業管理者,而是一名進入戰備狀態的指揮官。每一個步驟都可能被監聽、被追蹤、被預判。所以他必須更快、更準、更隱蔽。
    上午十點零七分,郵箱提示音響起。
    一封來自未知地址的匿名郵件靜靜躺在收件箱頂部,標題是:“FZ917Δ賬戶補充信息”,發件人顯示為亂碼字符。附件隻有一個音頻文件,大小僅1.2MB。
    亞瑟戴上降噪耳機,連接物理隔離的備用設備,反複檢查網絡環境安全後,才按下播放鍵。
    裏麵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語速極快,帶著職業性的冷靜:“……賬戶跳轉通過馬紹爾群島殼公司‘Oceanic Trust Ltd’中轉,最終進入北辰旗下‘星海二期’基金。操作指令來自編號L9終端,權限等級為最高級。簽字人為陳立遠本人,電子簽名經雙重認證通過,時間戳為UTC+8,4月3日淩晨1:17。”
    錄音隻有四十七秒,背景安靜得近乎真空,沒有任何環境雜音,說明錄製地點極為私密,極可能是內部監控錄音或會議備份泄露。亞瑟反複聽了三遍,確認語音邏輯嚴密,術語準確,不像是偽造或拚接。
    更重要的是,L9終端——那是北辰總部核心決策室的專屬操作台,僅限實際控製人及董事會特別授權人員使用。普通高管連靠近都需要登記。
    他迅速將內容複製到加密文檔,標記關鍵詞,設置訪問權限為“僅限本人生物識別解鎖”。隨後將音頻另存為三份,分別上傳至位於瑞士、新加坡和冰島的獨立雲端服務器,啟用端到端加密傳輸協議。
    做完這一切,他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
    樓下街道一如往常:快遞員蹲在門口填寫單據,鄰居牽著金毛犬慢悠悠走過,便利店老板正擦拭招牌。陽光斜照在柏油路上,反射出細碎光芒。一切平靜得像一幅畫。
    可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這場博弈,早已超出商業競爭的範疇。它關乎尊嚴、生存,以及那些因信任他而卷入其中的人們的未來。
    中午十二點十八分,艾迪端著餐盤進來,紅燒排骨配清炒芥藍,還有一碗剛煲好的蓮藕湯。她把飯菜放下,沒說話,隻是順手把筷子遞過來。
    亞瑟搖頭,“沒胃口。”
    “你一早上沒吃東西。”
    “我不餓。”
    “你在查誰?”
    他抬眼看向她。
    陽光從側窗灑進來,落在她的發梢和肩頭,整個人像是鍍了一層柔光。她穿著素色棉麻襯衫,袖口挽到手肘,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臉上沒有妝容,卻有一種沉靜的力量。
    她不是那種會尖叫或崩潰的女人。她是那個在他最艱難時期默默接手家庭事務、安撫孩子情緒、甚至替他擋住媒體圍堵的人。
    “一個老對手。”他說。
    “以前有過節?”
    “不止一點。”
    “現在他對你動手了?”
    亞瑟點頭,聲音低沉:“不隻是錢的事。他在毀我的信用,切斷我的合作渠道。如果我不反擊,接下來就是全麵崩盤。”
    艾迪坐下,雙手平放在桌麵上,目光始終沒有回避。“那你打算怎麽辦?”
    “先走法律程序,收集證據,申請資產凍結和調查令。同時聯係監管機構,提交初步材料。”
    “他們會信嗎?”
    “不一定。但我有時間線,有資金路徑,還有內部消息佐證。隻要流程合規,他們就必須受理。”
    “如果他們壓下來呢?”
    這次,亞瑟沉默了幾秒。
    然後他說:“那就公開。”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窗外風吹動窗簾,桌上的豆漿早已涼透,杯壁凝出一圈淡淡的水漬。
    艾迪沒眨眼,也沒退縮。她隻是輕輕說了句:“你需要我做什麽?”
    “不用你做什麽。”
    “別騙我。”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小亞明熬夜幫你跑數據,亞菲偷偷查報道源頭,連司機都知道最近要換路線。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扛?我們早就被卷進去了。”
    亞瑟喉嚨動了一下,像是吞下了某種沉重的東西。
    “我不是要插手你的調查。”她說,“但你可以讓我幫你擋外麵的事。應酬我可以推,發布會我可以代你出席,媒體關係我也能幫你盯。你在前麵打仗,總得有人守住後方吧?”
    他依舊沒說話。
    “你說不能讓我卷進來。”她繼續說,“可孩子呢?他們已經在了。我們早就不是旁觀者。”
    這句話落下,書房一下子安靜了。連空調的嗡鳴都似乎消失了。
    亞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節因長時間握筆而微微發白。他想起昨晚洗澡時鏡子裏的臉——胡子拉碴,眼下烏青,眼神卻依然不肯熄滅。他也想起早上助學項目的孩子遞給他的一封信,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叔叔,我長大也要查壞人,把他們都抓起來。”
    原來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變了。不再是被動防禦的狀態,而是清楚地知道敵人是誰,目標在哪,該怎麽打。
    “下午我要見律師。”他說,“之後可能會啟動一輪對外回應。”
    “你需要發聲平台?”
    “如果有可靠的媒體渠道,最好。”
    “我來安排。”
    “可能會有風險。”
    “我知道。”
    她站起來,順手收走空碗。走到門口時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隻管往前走,家裏的事,交給我。”
    門關上後,亞瑟坐了很久。陽光慢慢移過地板,從書桌邊緣爬上了牆麵。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本全新的硬皮筆記本,封麵沒有任何標識。
    翻開第一頁,他寫下一行字:
    從今天起,不再被動應對。
    筆鋒有力,墨跡深沉。
    他重新打開電腦,調出資金圖譜,開始標注下一步要追蹤的關鍵節點:塞浦路斯開戶資料、馬紹爾群島殼公司注冊信息、星海二期基金的股東名單、L9終端的操作日誌備份路徑……一個個標紅,按優先級排序,建立追蹤任務組。
    兩點五十分,他起身換襯衫,係領帶。鏡子裏的男人臉色依舊疲倦,但眼神沉穩,下頜線條繃緊,透出一股久違的決意。
    他拿起公文包,仔細檢查了一遍文件是否齊全,保險櫃鑰匙貼身收好。
    剛拉開書房門,看見艾迪站在走廊,手裏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她走過來,把袋子放進他公文包的夾層。
    “這是什麽?”
    “我整理的。”她說,“幾個認識多年、能信的記者和主編聯係方式。都在娛樂和財經口,平時采訪過我幾次,沒亂寫過東西。”
    “你不該摻和這些。”
    “我已經摻和了。”她看著他,“而且,我不想看你一個人背所有壓力。”
    亞瑟沒再推辭。他拉上拉鏈,點點頭。
    “等你回來。”她說。
    他出門下樓,司機已經在車旁等候。車子啟動,緩緩駛出小區。後視鏡裏,艾迪的身影慢慢變小,最後消失在拐角。
    車內很安靜。亞瑟靠在座椅上,手放在公文包上,能感覺到夾層裏那張紙的存在。他知道,這場仗才剛開始,但他終於看清了對手的臉。
    車子轉入主路,陽光斜照進車窗,落在他的側臉上。他閉了會兒眼,又睜開,目光落在前方。
    公文包裏的紙條邊緣微微翹起,像是被人反複折過又展開。
    就像一顆悄然點燃的引信,正朝著風暴中心,穩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