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亞瑟的深入調查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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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瑟站在書房門口,手還搭在門把上。走廊的燈已經暗了,隻有屋裏那盞台燈亮著,昏黃的光線從門縫裏滲出來,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光痕。他沒立刻進去,而是低頭看了眼腳邊的公文包,指尖輕輕掀開拉鏈,確認那個黑色U盤還在夾層裏——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心頭一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像是要把整條街的寒意都排出去,才轉身推門而入。
    屋內靜得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窗簾半掩,窗外城市燈火遙遠如星點,映在玻璃上模糊成一片流動的光影。他順手反鎖了門,腳步很輕,仿佛怕驚擾某種潛伏在黑暗中的存在。電腦屏幕黑著,像一口沉寂的井。他按下電源鍵,風扇低鳴響起,藍光一閃,畫麵逐漸浮現。
    他沒有浪費時間等係統完全加載,一邊輸入密碼一邊拉開椅子坐下。桌麵整潔得近乎冷酷:幾個加密文件夾排列整齊,圖標全是無意義的編號。他點開名為“ProjectNorth”的文件夾,層層解密後,終於進入核心目錄。
    資金流向圖鋪滿整個屏幕,密密麻麻的箭頭連接著上百個空殼公司,顏色由淺至深,最終匯聚成一個模糊的中心節點——北辰資本。可這節點之後的信息全被抹除,像是被人用刀從地圖上硬生生剜去一塊肉。他滑動鼠標,調出通訊記錄分析圖,那些看似無關的通話、郵件、會議邀約,在算法模型下交織成一張隱秘的網。每一次數據跳轉都精準避開監管紅線,手法老練得不像普通金融操作,倒像是某種訓練有素的情報行動。
    還有公司注冊信息。三年內,這個集團通過並購、代持、跨境注資等方式,搭建起三層以上的離岸架構。每一層都有律師、會計師、掮客保駕護航,滴水不漏。亞瑟盯著其中一家注冊於開曼群島的子公司,突然發現它的法定代表人簽名筆跡與五年前某起技術詐騙案中的偽造文件高度相似。
    他瞳孔微縮。
    不是巧合。
    對方早就布好了局,而自己隻是剛剛摸到邊緣。
    他合上電腦,靠進椅背,閉眼三秒。腦海中閃過剛才視頻會議的畫麵:林建平坐在鏡頭前,眉頭緊鎖;周維安不斷切換分屏查看實時輿情;鄭濤則沉默地點頭,眼神卻透著遲疑。他們三人是目前僅剩的盟友,也是唯一願意承擔風險的合作方。可他知道,這種支持不會持久。沒有人會為一場看不到終點的戰爭耗盡資源。
    不能再被動追查了。
    他睜開眼,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兩下,像是在測試某種節奏。然後打開另一個文檔,新建了一份計劃表。標題隻寫了兩個字:“內線”。
    這個念頭其實在開會前就已萌芽。當時他在聽鄭濤匯報境外賬戶凍結失敗的情況,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既然無法從外部攻破防火牆,為什麽不讓人從內部打開門?
    現在不一樣了。合作方暫時穩住了,銀行和媒體也按兵不動,他有幾天窗口期可以操作。與其在外麵繞圈子,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不如主動出擊,打進心髒。
    他調出那家金融詐騙集團關聯企業的公開信息,一頁頁往下拉。重點看人事結構和崗位招聘情況。財務、法務、項目執行這三個部門最有可能接觸到核心數據。尤其是財務助理這類職位,常需協助整理報表、歸檔合同、對接審計,雖不起眼,卻是信息流的關鍵節點。
    他圈出三家近期對外發布過助理類職位的子公司:明陽谘詢、華策資管、新界投資。都是中型規模,管理不算嚴密,但又足夠靠近決策層。入職難度適中,審查流程可控。
    接下來是人選問題。
    不能用熟人,太容易暴露。一旦身份被識破,不僅任務失敗,還會連累整個網絡。也不能隨便找陌生人,缺乏背景核查等於埋下定時炸彈。最好是那種背景幹淨、能力夠用、動機單純的人——比如急需用錢的年輕人,或想積累經驗的應屆畢業生。
    而且必須通過中間人安排,確保身份鏈條安全。直接接觸等於留下指紋。
    他在通訊錄裏翻了一會兒,停在一個名字上。陳誌遠。老同學,大學時同住一棟宿舍樓,後來進了獵頭行業,如今在一家跨國人力資源公司做區域總監。做事低調,人脈廣,最重要的是——講規矩。
    他們之間有過幾次私下的合作,都是幫朋友介紹工作,從未出過岔子。信任雖不多,但足夠支撐一次秘密行動。
    他打開加密聊天軟件,寫了一條消息:“有個私事要你幫忙,能不能找個可靠的人,入職一家公司做短期項目?三個月左右,報酬按市場三倍算。”
    發完沒多久,對方回了:“具體哪家公司?做什麽崗位?”
    亞瑟嘴角微動。果然,陳誌遠還是那個風格——不問緣由,先理清條件。
    他回複:“明陽谘詢、華策資管、新界投資,這三家任何一家都可以。崗位優先財務助理或法務協調員,其次項目專員。要求大專以上學曆,有基礎辦公經驗,能接受臨時派駐。”
    對方沉默了幾分鍾,又問:“背景審查嚴不嚴?需要偽造簡曆嗎?”
    “不要假材料。”亞瑟打字很快,每個字都經過斟酌,“用真實身份,但工作經曆可以適當包裝。最重要的是嘴要嚴,簽保密協議。”
    “明白了。”陳誌遠說,“人選我來篩,明天下午給你三個選項。”
    亞瑟回了個“好”字,退出對話框。
    他沒急著關機,而是打開郵箱,給自己的律師發了封信,說明可能需要為第三方人員準備臨時法律顧問授權書,並附上一份模板草案。這類文件平時用不上,但現在得提前準備好。萬一有人順利入職,能在第一時間拿到權限查閱內部資料,而不引起懷疑。
    做完這些,他起身走到房間角落的保險櫃前。那是軍用級防爆櫃,嵌入牆體,表麵刷了啞光黑漆。他輸入六位數密碼,再刷指紋,綠燈亮起,鎖舌“哢”地彈開。
    櫃門打開後,他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上麵沒有任何標記。裏麵是一份舊合同複印件,簽於五年前,涉及一筆技術轉讓交易。當年他代表一家初創企業談判,幾乎簽下協議,卻被內部舉報涉嫌商業欺詐,差點背上刑事責任。後來靠著一位匿名線人提供的證據,才查明是競爭對手設局陷害。
    而那次事件中,對方用的手法和現在幾乎一樣:虛假合同、空殼中介、資金快速轉移、關鍵人物失聯。
    他盯著那份合同看了很久,指尖劃過簽名處的一處墨跡瑕疵——那是掃描件放大後的異常,真正的原件曾被替換過一次。
    記憶翻湧而來。那個雨夜,他在停車場被人尾隨;辦公室電腦莫名中毒;甚至連家人的醫保記錄都被非法調閱……最後雖然全身而退,但那位線人卻從此消失,再無音訊。
    他深吸一口氣,把檔案袋放回櫃中,重新鎖好。
    回到桌前,他打開記事本,寫下幾個關鍵詞:入職渠道、身份掩護、信息傳遞方式、應急撤離方案。
    每寫一個詞,就在下麵簡單列幾條執行思路。比如“身份掩護”,他寫道:選擇非一線城市出身、無複雜社會關係者;使用全新手機號與郵箱;居住地址遠離原籍;日常消費避免綁定原有銀行卡。
    “信息傳遞”一項,他列出三種方式:定期加密郵件(每日淩晨三點自動發送)、使用公共雲盤分段上傳(文件拆解為圖片格式分散存儲)、通過第三方平台留言(偽裝成求職谘詢或租房詢問)。每種都有風險,得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光越來越暗。樓下傳來鄰居關門的聲音,還有電梯運行的輕響。他喝了口涼水,繼續往下寫。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銀行的通知短信:賬戶有一筆跨境轉賬到賬,金額兩百萬,用途寫著“項目預付款”。
    他眉頭一皺,點開詳情,發現付款方是一家注冊在新加坡的公司,名字叫“星海二期”。正是之前追蹤到的那個資金中轉戶——曾在三次洗錢路徑中出現,每次都在資金轉入後48小時內注銷。
    對方這是在試探他?
    還是故意放錢進來,想把他拖進洗錢案裏?
    他立刻撥通律師電話,把號碼報過去,讓對方馬上查這家公司最新的備案狀態和實際控製人變更記錄。掛斷後,他又給財務團隊發了條指令:凍結該筆款項,不得入賬,等待進一步通知。
    做完這些,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感覺太陽穴有點脹。這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休息,腦子卻越來越清醒。他知道,這不是疲憊消退,而是腎上腺素在體內奔流。
    他盯著桌麵那個黑色U盤,伸手拿過來,握在手裏。它很輕,卻承載著太多東西——證據、線索、危險,還有某種近乎執念的責任。
    幾分鍾後,他再次打開加密軟件,找到陳誌遠的對話框,補充了一句:“人選確定後,讓他們簽署電子保密協議,附件我會發你。另外,準備一份短期雇傭合同模板,薪資由我這邊私人賬戶支付。”
    發完這條,他又加了一句:“這件事不要提我的名字,就說是個匿名客戶,做市場調研項目。”
    等對方回複“收到”後,他關閉了所有程序。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主機風扇還在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他看著桌角那個黑色U盤,又一次將它握緊。金屬外殼已被體溫焐熱,邊緣微微發燙。
    他沒有動,依舊坐在那裏,眼睛盯著漆黑的顯示器。屋裏的燈光很弱,照在他臉上,輪廓顯得格外清晰。眉骨投下的陰影蓋住了眼神,隻餘下一雙冷靜得近乎鋒利的眼睛。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U盤邊緣,一下,又一下。
    像在確認某種存在的重量。
    也像在等待風暴來臨前的最後一刻寧靜。
    許久,他重新打開聊天軟件,新建一條消息:“啟動‘影流’計劃,第一階段人選明日提交。”
    點擊發送。
    屏幕瞬間變黑,隻剩下光標在原地閃爍,如同黑夜中一隻睜著的眼睛。
    他仍坐著,沒有起身,也沒有再看一眼手機。窗外的城市依舊喧囂,車流聲隱隱傳來,但在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有些事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