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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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按在《凝神術簡釋》的扉頁上,鍾晚盯著“調息守中”四個字看了半炷香,呼吸還是亂得像被狂風卷過的柳絮。歸塵閣的晨光照在書頁上,本該暖融融的,她卻覺得後背發寒,塵念在皮膚下突突跳動,帶著細碎的灼熱,像有無數根針在紮。
    【這破心到底怎麽凝?平時十分鍾就能靜下來,今天都快半小時了,腦子裏跟開菜市場似的。】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指尖蹭過書頁上的朱砂批注,那是張深昨天剛添的“觀氣先觀心”,墨跡還帶著淡淡的鬆煙味,卻壓不住她心頭的躁亂。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原本透亮的雲層被墨色浸染,像有人在天上潑了桶硯台裏的殘墨。風穿過天井的槐樹葉,發出“嘩啦”的聲響,混著遠處隱約的悶雷,讓空氣裏多了層潮濕的壓抑。
    鍾晚起身走到窗邊,剛推開一條縫,一股帶著土腥味的冷風就灌了進來,嗆得她咳嗽兩聲。塵念突然劇烈震顫,灼熱感瞬間翻湧,無數細碎的情緒碎片像潮水般湧進腦海——不是歸塵閣的平靜,不是張深的清冽,是城市各個角落飄來的惡意,像細密的蛛網,層層疊疊地罩向她。
    有嫉妒的尖刺,像蘇婉兒那種淬了毒的假笑;有算計的陰冷,是李董盯著獵物的貪婪;還有更多模糊的、帶著惡意的情緒,來自素不相識的人,像附骨之疽,黏在空氣裏揮之不去。
    “搞什麽?”鍾晚攥緊拳頭,指尖冰涼,“怎麽跟全天下都在算計我似的?”她試著用張深教的法子過濾情緒,可那些惡意太密集了,像漲潮的海水,剛推開一層又湧來一波,連歸塵閣的陣法都擋不住這股無形的壓力。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清冽的氣息混著淡淡的檀香飄過來,是張深。鍾晚回頭時,正撞見他拿著羅盤站在書房門口,眉頭擰得緊緊的,指尖在羅盤指針上輕輕敲擊,金屬碰撞聲在寂靜裏格外刺耳。
    “怎麽了?”鍾晚快步走過去,塵念的灼熱感在靠近他時淡了些,“羅盤壞了?”
    張深沒說話,隻是將羅盤遞到她麵前。銅製的盤麵泛著冷光,指針瘋了似的打轉,時而指向窗外,時而指向她心口的方向,最後“嗡”的一聲貼在盤底,劇烈震顫起來,連帶著他的指尖都在發抖。
    鍾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見過張深用這羅盤定位裂隙,見過用它辨別符籙真偽,卻從沒見過它這麽失控,像被什麽東西強行幹擾了磁場。
    “不對勁。”張深終於開口,聲音比平時沉了些,“空氣中的情緒場亂了,全是針對你的惡意。”他抬手按在鍾晚的眉心,清冽的術法能量滲進去,像冰水澆滅了塵念的躁動,“你剛才感知到了?”
    “嗯。”鍾晚點頭,聲音有點發顫,“好多人在討厭我、算計我,密密麻麻的,像蚊子似的繞著我轉。”她抓著張深的袖子,指尖不自覺地用力,“我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麽壞事…比玄清的幻術還可怕。”
    張深的眉峰蹙得更緊了。他收回手,從懷裏掏出那枚青白玉佩,指尖劃過玉麵的“守心”二字,玉佩瞬間泛起淡淡的金光,卻在觸碰到空氣時微微發暗,像被蒙上了一層灰。“我卜算了一卦。”他聲音放低,帶著不易察覺的凝重,“風雨欲來。”
    “風雨?”鍾晚抬頭看向窗外,烏雲已經壓得很低了,遠處的悶雷聲越來越近,像巨獸在低吼,“是真的要下雨,還是…他們要動手了?”
    “都是。”張深將玉佩塞進她手裏,玉的溫潤觸感透過掌心傳來,讓她稍微冷靜了些,“玄清和李董的計劃應該快成了,這些惡意是他們布下的情緒陷阱,先擾亂你的心神,等你失控,就好找機會下手。”
    鍾晚攥緊玉佩,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想起上次玄清的鏡花術,想起李董的陰狠,還有蘇婉兒的假笑,這些人湊在一起,不知道要搞出什麽幺蛾子。“那我們怎麽辦?”她看向張深,眼神裏帶著依賴,“就一直躲在歸塵閣裏?”
    “暫時隻能這樣。”張深轉身往書房走,“我要加固陣法,你留在前廳,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他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從今天起,暫停市井修行,每天加練兩個時辰的《破幻訣》和凝神術。”
    鍾晚跟著他走進書房,看見他從書架後搬出個木盒,裏麵裝著朱砂、符紙和桃木劍,還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泛著淡淡的術法光暈。空氣中的墨香混著朱砂的腥氣,讓她想起上次張深擊退黑衣修士的場景,心裏的不安又多了幾分。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鍾晚忍不住追問,“用幻術嚇我還不夠,還要來硬的?”
    張深正在調朱砂的手停了下來,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複雜:“他們要的不是嚇你,是讓你身敗名裂,讓你情緒失控,這樣塵念就會躁動,玄清就能趁機奪取。李董要你的命,玄清要你的塵念,蘇婉兒要你的位置,他們的目標一致,自然會聯手。”
    鍾晚的後背爬滿冷汗。她終於明白那些密集的惡意來自哪裏——李董的資本勢力、蘇婉兒的粉絲群體、玄清派的術法幹擾,這些人織了一張大網,等著把她拖進深淵。【這比娛樂圈的封殺狠多了,是要把我往死裏整啊。】
    她走到窗邊,看著烏雲越來越近,天色暗得像傍晚。風刮得更猛了,槐樹枝椏瘋狂搖晃,像要掙脫地心引力。遠處的悶雷變成了炸雷,“轟隆”一聲響,震得窗欞都在發抖,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劈裏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緊守心神,勿離此間。”張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已經畫好了第一張符,符紙泛著金光,被他貼在門框上,“陣法加固期間,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別開門。”
    鍾晚回頭,看見他額角滲出了細汗,臉色比平時白了些,顯然是動用了不少力量。他手裏拿著桃木劍,正在地上畫陣,劍尖劃過青磚,留下淡淡的金光,空氣中的術法能量越來越濃,帶著清涼的觸感,壓下了窗外的風雨聲。
    她突然覺得鼻子發酸。這個總是冷冰冰的人,為了守護她,為了守住歸塵閣,一直在默默付出,既要對抗玄清的術法攻擊,又要防備李董的世俗陰謀,還要壓製自己的心魔。而她,除了拖後腿,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我也能幫忙。”鍾晚走到他身邊,攥緊手裏的玉佩,“《破幻訣》我已經背熟了,凝神術也練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幫你看著陣法,要是有異動,我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張深畫陣的手停了下來,抬頭看她。雨水順著窗戶往下流,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卻映得他眼底的光格外清晰。他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好。你站在陣眼旁邊,要是感覺到陰氣,就捏碎這個。”他遞給她一張凝神符,符紙帶著淡淡的檀香,“別逞強。”
    “知道啦。”鍾晚接過符紙,小心翼翼地揣進兜裏,心裏卻暖暖的。她站在張深畫好的陣眼旁邊,按照《凝神術》的法子調整呼吸,鼻尖縈繞著術法的清涼和朱砂的腥氣,塵念在皮膚下溫馴地跳動,不再像剛才那樣躁動。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模糊的水幕,悶雷聲時不時響起,震得人心頭發慌。張深還在畫陣,桃木劍的金光在昏暗的書房裏格外醒目,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額角的汗也越來越多,可眼神卻始終堅定,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鍾晚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不那麽害怕了。就算外麵風雨飄搖,就算敵人布下天羅地網,隻要有張深在,隻要他們並肩作戰,就一定能撐過去。她攥緊手裏的玉佩和符紙,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不安和焦慮壓下去——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軟弱,她要學會自己守護自己,守護身邊的人。
    就在這時,塵念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不是灼熱,也不是冰寒,是帶著強烈預警的刺痛。鍾晚猛地抬頭,看向窗外,雨幕中似乎有一道黑影閃過,速度快得像風,直奔歸塵閣而來。她剛要開口提醒張深,就聽見門口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撞在了陣法上,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悶哼,帶著熟悉的陰氣。
    張深的動作瞬間停住,桃木劍直指門口,眼神銳利得像刀:“來了。”
    鍾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緊了兜裏的凝神符。窗外的雷聲炸得更響了,雨點瘋狂地砸在玻璃上,仿佛要將整個歸塵閣吞沒。她知道,暴風雨,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