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迷魂定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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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手銬剛觸到腕間,鍾晚突然聽見張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比平時沉了三分:“警官,請留步。”
    她猛地抬頭,看見張深往前踏出半步,月白長衫的衣擺掃過散落的古籍書頁,指尖在袖擺下悄然結印。清冽的氣息驟然收緊,帶著淡淡的檀香,歸塵閣裏的空氣仿佛凝滯了,連窗外的雨聲都弱了幾分。
    為首的警察腳步一頓,不耐煩地回頭:“又怎麽了?別浪費時間——”
    話沒說完,他的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像被強光晃了眼,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鍾晚敏銳地察覺到,一股清涼的術法能量從張深指尖溢出,像無形的絲線,纏繞上警察的周身,帶著安撫卻又不容抗拒的力量。塵念在她皮膚下輕輕震顫,泛起細微的酥麻感,那是陣法被觸動的征兆。
    “請再仔細看看,”張深的目光落在警察手裏的塑料袋上,眼神銳利如刀,卻又帶著奇異的穿透力,“這證據…是否有什麽…遺漏?”
    最後兩個字出口時,他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鍾晚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連耳尖都失去了血色。空氣中的術法能量突然變得灼熱,混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被雨水的濕氣壓得很低,卻還是被她精準捕捉到了。
    【他在施術!】鍾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起張深說過“不可在凡人麵前動用術法”,更想起他體內的那隻心魔——強行使用力量,隻會讓心魔反噬得更厲害。
    為首的警察果然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塑料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袋口。他的表情從強硬變成困惑,又從困惑變成遲疑,嘴裏喃喃自語:“不對…剛才看的時候…好像有點問題…”
    “王隊,怎麽了?”旁邊的年輕警察湊過來,一臉不解,“這證據不是挺清楚的嗎?”
    “閉嘴。”被稱作王隊的警察嗬斥道,可語氣裏沒了之前的篤定。他又看了眼塑料袋,眉頭皺得更緊,眼神裏的恍惚越來越明顯,“這包裝…好像和舉報材料裏寫的不一樣…而且剛才搜的時候…抽屜裏好像還有別的東西…”
    鍾晚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張深這術法也太神了!明明是偽造的證據,硬是讓他說得像真有問題似的。可看著張深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有他緊抿的唇線(那裏隱約泛著血絲),她的笑又僵在了臉上,心疼瞬間壓過了欣喜。
    【這個傻子,為了救我,連自己的安危都不管了。】她攥緊拳頭,指尖掐進掌心,塵念的灼熱感裏混進了一絲冰涼——那是張深的心魔氣息在泄露,帶著壓抑的痛苦。
    張深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王隊,指尖的術法能量持續輸出,周身的清冽氣息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戾氣,像要衝破束縛。鍾晚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緒:決絕的保護欲、強行壓製的痛苦、還有對暴露身份的警惕,像擰成一團的麻繩,勒得人喘不過氣。
    “王隊?”年輕警察又喊了一聲,伸手想去碰塑料袋。
    “別動!”王隊猛地揮開他的手,眼神終於從恍惚中清醒了些,卻多了幾分不確定,“這證據可能有問題…先帶回局裏複核,聯係物證科仔細檢測,尤其是包裝上的殘留物。”
    鍾晚的心瞬間落回肚子裏,差點喜極而泣。塵念在皮膚下溫熱地跳動,像在為張深歡呼,又像在安撫他泄露的戾氣。
    “那鍾晚…?”年輕警察猶豫地看向鍾晚,手銬還懸在她腕間。
    “先放了。”王隊收起塑料袋,臉色不太好看,“等複核結果出來再說。要是證據有問題,我們再來。”他深深地看了張深一眼,眼神裏帶著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張先生,希望你和鍾小姐這段時間別離開本市,配合調查。”
    張深微微頷首,沒說話,隻是背在身後的手垂了下去,指尖的泛白終於淡了些。鍾晚看見他的指縫裏滲出淡淡的黑氣,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連站著的姿勢都穩了穩,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警察們收隊離開時,腳步匆匆,顯然也覺得剛才的情況有些詭異。木門“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的風雨聲,歸塵閣裏終於恢複了寂靜,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雨聲。
    “張深!”鍾晚再也忍不住,衝過去扶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涼,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臉色白得像紙,嘴角掛著一絲極淡的血跡,被雨水打濕的發絲貼在額角,顯得格外狼狽。
    “別碰我。”張深猛地掙開她的手,後退半步,靠在書架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抬手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像是從肺裏咳出來的,帶著痛苦的壓抑。
    鍾晚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想去幫他拍背,又怕碰疼他,隻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你怎麽樣?是不是心魔又犯了?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動用術法——”
    “不關你的事。”張深咳夠了,放下手,指尖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卻依舊堅定,“他們本來就是衝我來的,就算沒有你,玄清也會找別的借口。”他深吸一口氣,清冽的氣息漸漸穩定下來,可鍾晚能感覺到,他體內的靈力亂得像一團麻,心魔的戾氣像野草似的瘋長,隻是被他死死壓製著。
    她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凝神符灰,指尖摩挲著那些細碎的粉末,心裏又酸又澀。“那你剛才用的是什麽術法?為什麽不告訴我?”她抬頭看向他,眼淚還掛在臉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萬一被他們發現了,萬一你心魔失控了,怎麽辦?”
    “是‘定魂術’。”張深靠在書架上,聲音有些虛弱,“隻能暫時幹擾凡人的認知,不能持久。他們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最多能拖一天。”他看向鍾晚,眼神裏帶著歉意,“沒告訴你,是怕你分心。”
    鍾晚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遞過一杯溫水——那是剛才警察進來前她泡的,還溫著。“喝口水吧。”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到他,“你剛才…是不是很難受?我都聞到血腥味了。”
    張深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時微微一顫。他沒喝,隻是捧著杯子暖手,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聲音低得像歎息:“心魔剛才差點失控。定魂術需要動用心神,剛好被它抓住了破綻。”
    鍾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上次在書房看到的黑氣,想起他壓抑的咳嗽,原來他每次動用力量,都是在拿自己的道心冒險。“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她咬著唇,“警察明天還會來,玄清肯定也知道你用了術法,說不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先加固陣法。”張深喝完杯裏的水,掙紮著站直身體,“林老說過,歸塵閣的核心陣法能屏蔽術法波動,隻要撐到明天,我就能聯係師門的人幫忙。”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卻還是走向書房,“你去把《破幻訣》拿過來,再練最後一遍,萬一玄清今晚動手,你至少能自保。”
    鍾晚看著他的背影,月白長衫上沾著灰塵和血跡,卻依舊挺直得像座山。她攥緊拳頭,擦幹眼淚,轉身去拿書——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給張深添麻煩,她要快點變強,要能和他一起對抗敵人,而不是隻會躲在他身後。
    回到書房時,張深已經在畫符了。朱砂灑在硯台裏,被他用指尖攪勻,泛著淡淡的金光。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可眼神卻異常堅定,筆尖在符紙上劃過,留下的紋路流暢而有力,帶著鎮壓一切的力量。
    鍾晚在他對麵坐下,翻開《破幻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空氣中的墨香混著朱砂的腥氣,還有張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形成一種奇異的氛圍,讓她既安心又心疼。塵念在皮膚下溫馴地跳動,帶著張深術法的清涼感,幫她過濾掉外界的雜音。
    就在她快要進入凝神狀態時,塵念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不是灼熱也不是冰涼,是帶著強烈預警的刺痛!鍾晚猛地抬頭,看見張深手裏的符紙“嘩啦”一聲燃了起來,不是正常的金色火焰,是帶著黑氣的幽綠火焰,瞬間將符紙燒成了灰燼。
    “不好!”張深低喝一聲,猛地站起身,眼神銳利地看向窗外,“玄清感知到了!他在靠近!”
    鍾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衝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看見雨幕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玄清!他穿著玄色長袍,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眼神陰鷙地盯著歸塵閣,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衣弟子,手裏拿著法器,散發著濃鬱的陰氣,像一群索命的惡鬼。
    “張深!你的好日子到頭了!”玄清的聲音透過雨幕傳進來,帶著瘋狂的偏執,“交出鍾晚和守門人印記,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張深擋在鍾晚身前,桃木劍瞬間出現在手中,劍尖泛著金光,清冽的氣息再次收緊,帶著決絕的殺意。“有我在,想動她,先踏過我的屍體。”
    鍾晚攥緊手裏的《破幻訣》,看著張深的背影,眼淚又差點掉下來。她知道,真正的戰鬥,現在才剛剛開始。而張深,剛剛動用了定魂術,心魔還在體內躁動,根本不是全盛狀態。
    玄清似乎看穿了這一點,冷笑一聲,揮手道:“動手!拿下他們!裂隙馬上就要擴大了,我們沒時間浪費!”
    黑衣弟子們像潮水般衝過來,手裏的法器發出刺耳的嗡鳴,陰氣彌漫在雨幕中,將歸塵閣團團圍住。張深舉起桃木劍,金色的劍光劃破雨幕,迎了上去。鍾晚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與敵人纏鬥的身影,突然握緊了拳頭——她不能再等了,她要動用情緒鏡像,要幫張深,哪怕會被反噬,哪怕會失控,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