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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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清的傳音餘韻還纏在歸塵閣的梁柱間,鍾晚盯著張深嘴角未幹的血跡,喉間像堵了團浸滿水的棉絮,連呼吸都帶著澀意。塵念在皮膚下泛著刺骨的冰寒,不是因為玄清的陰氣,是因為那句“為了個戲子,值得嗎”——像把生鏽的刀,反複剜著她最在意的那根神經。
    【是啊,值得嗎?】她看著散落滿地的古籍,書頁上沾著張深的血珠,心裏的愧疚像潮水般漫上來。要不是她打碎了那隻青花瓷瓶,要不是她賴在歸塵閣不走,張深根本不會被玄清盯上,不會為了救她動用禁術,更不會被心魔反噬咳血。他本該守著他的裂隙,修他的無情道,活得像座不沾塵埃的冰山,而不是被她拖進這攤渾水裏。
    “我走吧。”
    這三個字衝出口時,鍾晚自己都愣了愣。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卻強迫自己抬頭看著張深,聲音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我走了,玄清就不會針對你了。他要的是我身上的塵念,我給他就是,大不了一死——”
    “住口。”
    張深的聲音突然響起,冷得像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鍾晚的話被打斷在喉嚨裏,剛要反駁,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他的掌心滾燙,和平時的清冽截然不同,帶著壓抑的顫抖,卻抓得異常堅定,仿佛一鬆手,她就會消失在雨幕裏。
    鍾晚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眼眸。那裏麵沒有了平時的疏離,沒有了心魔侵擾的戾氣,隻有一片燃得熾烈的光,像寒夜裏的篝火,燙得她眼睛發疼。“誰說要給了?”張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啞卻清晰,“沒有‘連累’這回事。”
    “怎麽沒有!”鍾晚掙紮著想抽回手,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玄清就是因為我才來的!你為了我破了道心,為了我動用禁術,為了我——”
    “從你打碎那隻青花瓷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卷進來了。”張深打斷她,攥著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熨燙著她的皮膚,“不是你連累我,是我們本就該站在一起。”
    鍾晚的哭聲頓住了。她愣愣地看著張深,看著他蒼白臉上的堅定,看著他眼底的火焰,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也是這樣攥著她的手腕,說“跟我走”。那時她隻覺得他是個怪人,可現在,這隻手卻成了她唯一的支撐。
    塵念在皮膚下突然變了溫度,冰寒褪去,換上溫熱的暖意,像初春的陽光融化了積雪。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張深的情緒——不是勉強,不是責任,是真心實意的堅定,還有一絲怕她真的離開的恐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可是…玄清很強,李董那邊還有陰謀…”鍾晚的聲音軟了下來,眼淚還掛在臉上,卻多了些遲疑,“我們兩個…能打得過他們嗎?”
    張深鬆開她的手腕,抬手替她擦去眼淚。他的指尖帶著薄繭,擦過臉頰時有些癢,卻讓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打不過也要打。”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玄清要的從來不止是塵念,是守門人的印記,是裂隙的控製權。就算你走了,他也會找別的借口逼我出手,到時候隻會更被動。”
    鍾晚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映著窗外的天光,像盛著整片星空。她突然明白,張深從來都不是在逃避,隻是在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等她真正下定決心站在他身邊。而她,之前隻顧著自責,卻忘了他也是一個人在對抗整個玄清派,忘了他也需要有人並肩作戰。
    “那我們…要主動反擊?”鍾晚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剩下的眼淚,眼神裏的迷茫漸漸被堅定取代,“洗清我的冤屈,還要打敗玄清?”
    “是。”張深點頭,轉身走到書桌前,掀開壓在下麵的一張地圖——那是歸塵閣周圍的地形,上麵用朱砂畫著密密麻麻的記號,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我已經聯係了青禾,她會帶師門的人過來支援,三天後子時趕到。在這之前,我們要做兩件事。”
    他指著地圖上的標記,指尖的朱砂味混著墨香飄過來:“第一,找到李董栽贓的證據,洗掉你的嫌疑,讓他沒理由再找警方麻煩;第二,加固歸塵閣的陣法,做好迎戰準備,等玄清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鍾晚走到書桌前,看著地圖上的記號,突然笑了。不是因為輕鬆,是因為終於不用再躲了,終於可以和張深一起麵對那些麻煩。塵念在皮膚下溫熱地跳動,像在為她鼓勁,又像在呼應張深的決心。
    “好。”她點頭,聲音清脆,“我跟你一起。找證據的事交給我,我在娛樂圈混了這麽久,李董那點手段我太清楚了!他肯定會把‘證據’藏在他公司的檔案室裏,或者蘇婉兒那裏。”
    張深抬頭看她,眼神裏閃過一絲讚許:“小心點,蘇婉兒身邊可能有玄清派的人。我給你這張隱身符,能隱藏你的氣息,遇到危險就捏碎。”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黃色符紙,遞到她手裏,符紙帶著淡淡的檀香,還有他指尖的溫度。
    鍾晚接過符紙,小心翼翼地放進兜裏,突然想起什麽,抬頭問他:“那你呢?你要留在歸塵閣加固陣法嗎?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我沒事。”張深揉了揉眉心,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卻比剛才好了些,“加固陣法需要我親自坐鎮,順便壓製心魔。等青禾來了,她能幫我穩定道心。”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我不會再像剛才那樣衝動了。”
    鍾晚看著他眼底的疲憊,心裏又疼了一下,卻沒再追問。她知道張深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卻也明白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他們還有太多事情要做。“那我們明天一早就行動。”她攥緊符紙,眼神堅定,“我去查證據,你守著歸塵閣,等我回來!”
    張深看著她的樣子,嘴角突然勾起一絲極淡的笑,像冰雪初融,帶著難得的暖意:“好。等你回來,我給你泡安神茶。”
    鍾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塵念的暖意瞬間擴散開來,順著血管流遍全身。她別開臉,假裝整理地圖,掩飾嘴角的笑意,心裏卻像被陽光曬過似的,暖乎乎的。【這個老古板,終於學會說點好聽的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些,天光透過雲層灑下來,在地圖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歸塵閣裏的血腥味漸漸散去,隻剩下古籍的墨香和檀香,還有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鍾晚看著地圖上的記號,想象著明天的行動,突然覺得沒那麽害怕了——隻要能和張深一起,就算麵對玄清和李董的聯手,就算前路布滿荊棘,她也能勇敢地走下去。
    張深突然遞過來一本古籍,封麵上寫著《情緒鏡像進階》,是他之前藏在書架最頂層的,她從來沒見過。“這個給你。”他的聲音很輕,“裏麵有快速提升情緒感知的法子,能幫你分辨敵人的偽裝,也能幫你…更好地保護自己。”
    鍾晚接過古籍,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能感覺到上麵殘留的術法能量,清涼而溫和。她抬頭看向張深,發現他正別開臉,耳尖泛著淡淡的紅,像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燙。
    “謝謝。”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張深沒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在地圖上畫著記號。鍾晚看著他的側臉,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或許玄清說得對,張深的道心是動了,但不是破了——他的道心,從守護裂隙的責任,變成了守護她和裂隙的雙重擔當。而她的道心,也從隻想活下去,變成了想和他一起活下去,一起守護這個他們共同的家。
    就在這時,塵念突然泛起一陣微弱的共鳴,不是灼熱也不是冰寒,是帶著希望的暖意。鍾晚抬頭看向窗外,雨已經停了,天邊露出一道淡淡的彩虹,在烏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
    她攥緊手裏的古籍和符紙,心裏的決心越來越堅定。明天,她要去揭開李董的陰謀,洗清自己的冤屈;三天後,她要和張深、青禾一起,迎戰玄清,守護歸塵閣,守護他們的一切。
    沒有連累,沒有逃避,隻有並肩作戰。
    風雨已至,他們,選擇迎上去。
    而書桌的抽屜裏,那枚青白玉佩正泛著淡淡的金光,玉麵的“守心”二字,在天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守的不僅是道心,更是彼此的心。第一幕的帷幕緩緩落下,屬於他們的戰爭,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