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裂痕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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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瓷碗底與桌麵碰撞的輕響,驚得張深指尖微顫。鍾晚端著剛泡好的安神茶走過來,藥香混著淡淡的桂花味漫過鼻尖,他下意識往回縮了縮手——掌心還留著掐出的血痕,剛才心魔躁動時的戾氣尚未散盡。
    “喝口吧,林老給的方子,比清心符暖些。”鍾晚把茶碗推到他麵前,指尖刻意避開他的傷口,塵念傳來極淡的灼痛,是他殘留的情緒碎片:後怕、自責,還有一絲不願被窺見的脆弱。【這老古板,明明快撐不住了,還端著守門人的架子。】
    張深的目光落在茶碗裏,茶葉梗豎得筆直,像根倔強的針。他沒立刻碰,隻是盯著水麵倒映的自己,眼底的紅血絲還沒褪盡,眉心的淡痕泛著微弱的紅光——是心魔未平的征兆。“不用。”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剛平複的沙啞,“我沒事。”
    鍾晚沒逼他,自己拉了張蒲團坐在對麵,捧著空杯小口嗬氣。空氣裏的檀香裹著茶香,歸塵閣被燒後,這臨時據點倒成了唯一能讓人鬆口氣的地方。她瞥了眼張深緊抿的唇,突然想起陳經紀說過的圈內冷笑話,沒頭沒腦地開口:“前陣子有個流量小生,為了立敬業人設說自己吊威亞吊到吐,結果被扒出來威亞是P的,吐是因為吃多了……”
    話沒說完,就見張深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錯覺。但鍾晚的塵念捕捉到了——那是極淡的笑意,像冰麵下的流水,瞬間衝淡了些許陰鬱。她心裏一鬆,又添了句:“還有更離譜的,蘇婉兒前陣子買通稿說自己是‘天然臉’,結果舊照被扒出來,雙眼皮貼能當創可貼用……”
    “噗——”張深剛端起茶碗,差點噴出來。茶水濺在他的月白袖口,暈開一小片深色,他卻沒像平時那樣在意,反而低聲問:“雙眼皮貼?”
    鍾晚笑得眼睛彎起來,塵念泛起溫熱的悸動:“就是貼在眼皮上能變雙的東西,蘇婉兒以前天天貼,現在割了還不承認。”她故意說得詳細,看著張深眼底的茫然,突然覺得這活了幾百年的老古板有點可愛,“娛樂圈的人,十句話裏八句是假的,也就我這樣的‘異類’敢說真話。”
    張深的指尖摩挲著茶碗邊緣,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心口的鬱結似乎散了些。他抬眼看向鍾晚,她正笑得眉眼彎彎,燭光落在她臉上,柔和得像幅畫。心魔的低語還在意識邊緣徘徊,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鮮活氣息壓了下去——原來不是隻有清心咒能靜心,這樣的煙火氣,似乎更有效。
    “剛才……”他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像耳語,鍾晚的笑聲戛然而止,塵念感知到他的猶豫,像怕驚擾什麽易碎的東西,“心魔確實躁動了,但我能控製。”
    鍾晚的心髒漏了一拍。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心魔,沒有隱瞞,沒有回避。她放下空杯,往前湊了半步,清冽的氣息裹著茶香縈繞過來,張深的耳尖微微泛紅,卻沒躲開。“我知道你能控製。”她的聲音放軟,沒有點破自己感知到的細節,“但控製不代表要硬扛,以後要是覺得難受,我……”
    她頓了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說“我幫你”?可她連自己的情緒鏡像都沒完全掌握;說“別擔心我”?又怕他更放不開。最後隻能憋出句:“我給你泡安神茶,或者講更冷的笑話,總有一個管用。”
    張深看著她窘迫的樣子,突然笑了。不是剛才那種轉瞬即逝的弧度,是真正的笑意,眼底的紅血絲都淡了些。“好。”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驅散了最後一絲戾氣,“茶不錯,比林老泡的好喝。”
    鍾晚的臉瞬間熱了,攥緊手裏的空杯,塵念泛起雀躍的溫熱——這是他第一次誇她,不是“尚可”,是實實在在的“不錯”。【老古板果然吃軟不吃硬,早知道多學幾道茶點。】
    張深放下茶碗,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的銀鈴,鈴鐺上刻著繁複的符文,泛著淡淡的金光,觸手冰涼。“這個給你。”他把銀鈴遞過去,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時,兩人都頓了一下,又飛快收回,“是師門的護身法器,裏麵注入了靜心咒,必要時能擋玄清一擊。”
    鍾晚拿起銀鈴,輕輕一晃,發出清脆的聲響,塵念傳來極淡的術法威壓,卻不刺骨,反而帶著安心的力量。“這是你的法器吧?”她認出這鈴鐺和張深桃木劍上的掛飾紋路相似,“你自己不用?”
    “我有桃木劍。”張深別開臉,耳尖還泛著紅,“你靈力弱,更需要這個。”他頓了頓,補充道,“鈴鐺響三聲,我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鍾晚攥緊銀鈴,心裏暖烘烘的。這老古板嘴上不說,卻把護身法器給了她,比任何甜言蜜語都管用。她把銀鈴係在手腕上,鈴鐺貼著皮膚,冰涼的觸感混著塵念的溫熱,像張深的氣息時刻護在身邊。
    “謝謝。”她輕聲說,抬頭時正好撞見張深的目光,他的眼底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多了些柔和的光,像月光灑在歸塵閣的古籍上。
    張深的喉結動了動,剛要說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不是心魔躁動的疼,是之前靈力透支的舊傷。鍾晚趕緊遞過紙巾,指尖碰到他的後背,清冽的氣息裏混著淡淡的藥香,塵念感知到他的疲憊,像根繃了太久的弦。
    “別硬撐了,再調息會兒。”她扶著他往蒲團上坐,“我守著你,有動靜立刻叫你。”
    張深沒有拒絕,閉上眼開始運轉靈力。鍾晚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眉心的淡痕漸漸平複,金色的靈力在他周身流轉,驅散了最後一絲陰氣。塵念傳來他的情緒,是難得的放鬆,還有一絲對她的依賴,像漂泊的船終於找到港灣。
    她突然想起剛認識張深時,他總是冷冰冰的,開口就是“靜心”“不可”,像個沒有感情的術法機器。而現在,他會因為她的笑話笑,會主動給她護身法器,會在她麵前流露脆弱——他們之間的裂痕,不是來自心魔,而是來自最初的戒備;而現在,這些裂痕正在被信任和關心一點點填滿。
    不知過了多久,張深的呼吸漸漸平穩,靈力波動也趨於安定。他緩緩睜開眼,看見鍾晚正盯著他發呆,眼神裏帶著好奇和……心疼?他的耳尖又紅了,清了清嗓子:“怎麽了?”
    “沒什麽。”鍾晚趕緊收回目光,假裝看窗外,“就是覺得……你其實也沒那麽難相處。”
    張深沒有接話,隻是看著她手腕上的銀鈴,鈴鐺在燭光下泛著微光。過了幾秒,他突然開口:“等解決了玄清,我教你畫靜心符。”
    鍾晚猛地回頭,眼睛亮起來:“真的?你願意教我術法?”
    “嗯。”張深點頭,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但要先學好情緒鏡像,不準再亂用導致反噬。”
    “知道啦!”鍾晚笑得合不攏嘴,塵念泛起雀躍的悸動,“保證聽話!”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銀鈴突然輕輕響了一聲,不是鍾晚碰的,是自發的震顫。張深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站起來:“是玄清的氣息!很淡,但在靠近!”
    鍾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攥緊手腕上的銀鈴,塵念泛起尖銳的冰寒——不是來自據點外,是來自城市的各個方向,無數細微的陰氣正在匯聚,像潮水般往靜心會所的方向湧去。
    “他在收集負麵情緒!”張深的眼神銳利起來,抓起桃木劍,“比我們預想的快,聚陰陣可能今晚就要成型!”
    鍾晚的後背爬滿冷汗,她看著張深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銀鈴,突然不怕了。有他在,有這護身法器,還有他們之間的信任,就算玄清的陰謀再惡毒,他們也能扛過去。
    張深走到門口,回頭看向鍾晚,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走,去靜心會所。這次,我們一起毀了他的陣。”
    鍾晚點點頭,快步跟上他。手腕上的銀鈴輕輕晃動,清脆的聲響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在為他們的並肩作戰,敲響出征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