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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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浸透睡衣時,鍾晚第三次從噩夢中驚醒。窗外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銀箔,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地板上,映出家具扭曲的影子,與夢裏蘇婉兒猙獰的臉重疊在一起。塵念在胸口劇烈發燙,不是預警,是低階惑心術殘留的餘波,像細密的針,紮得她心神不寧。
“呼……”她攥緊床單,指尖泛白,試圖平複呼吸。客棧走廊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遠處偶爾傳來的梆子聲,每一聲都敲在緊繃的神經上。剛才的夢裏,濃霧裏的銅鈴又響了,這次沒有張深的聲音,隻有玄清的冷笑,一遍遍重複:“你隻是容器,沒用了就該被丟棄……”
“嗡——”
頸間的護身玉符突然泛起清涼,驅散了些許煩躁。鍾晚抬手摸了摸,玉符的溫度比平時更高,帶著熟悉的清冽氣息——是張深的靈力。她的心莫名一安,下意識看向門板,仿佛能透過木頭看到門外的人。
不知從何時起,門外多了一道穩定的氣息。不是濃烈的威壓,是淡淡的檀香混著月光的清輝,像一層柔軟的屏障,將巷弄裏的陰煞和不安都擋在了外麵。起初她以為是錯覺,直到第二次驚醒時,聽見門外傳來極輕的咒音,斷斷續續,卻精準地安撫著她躁動的塵念——是靜心咒,張深在念。
鍾晚的心跳慢了些。她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耳朵貼在冰涼的木頭上。咒音更清晰了,帶著微弱的靈力波動,每一個字都像落在水麵的石子,在空氣中漾開漣漪。她能“感知”到門外的身影,筆挺地站在月光裏,月白的場務服被夜風吹得微動,手裏握著桃木劍,顯然一直沒睡。
【老古板……】她的鼻尖突然發酸。白天要偽裝成場務應付節目組,晚上還要守著她,對抗玄清的暗襲,他的內傷還沒好,怎麽撐得住?情緒鏡像悄悄鋪開,捕捉到門外的情緒——沒有不耐煩,隻有沉穩的擔憂,像守護巢穴的獸,靜默卻堅定。
不知過了多久,咒音停了。鍾晚剛要退回床邊,就聽見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似乎要離開。她的心猛地一慌,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拉開了門。
月光瞬間湧進來,照亮了走廊裏的身影。張深就站在幾步外,帽簷壓得很低,口罩還掛在下巴上,清冽的目光在看到她時,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擔憂取代。他的眼底有紅血絲,顯然熬了很久,指尖還泛著施法後的蒼白。
“……你一直沒睡?”鍾晚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月光,指尖還攥著門把,指節泛白。
張深避開她的目光,往旁邊挪了半步,擋住身後的月光,語氣刻意平淡:“感覺好些了?” 他沒回答,卻等於默認了。潛台詞裏藏著不願讓她擔心的固執——怕她知道自己為了守夜耗損靈力,又添新愁。
鍾晚沒再追問。走廊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青石板地上幾乎要交融在一起。夜風吹過,帶著古鎮特有的黴味,卻被他身上的檀香蓋過。她突然注意到他的袖口沾著草屑,應該是之前追玄清弟子時蹭到的,心裏的暖意混著心疼,像溫水漫過心口。
“玉符很管用。”她舉起頸間的玉符,試圖打破沉默,耳尖卻控製不住地發燙,“還有你的靜心咒,比安眠藥好用。”
張深的喉結動了動,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尾——剛從噩夢中醒來,她的眼神還帶著未散的脆弱,像受驚的貓,卻強撐著鎮定。他的指尖微微蜷縮,想抬手摸摸她的頭發,最終卻隻是遞過一瓶清心散:“睡不著就含一粒,能安神。” 藥瓶的玻璃麵映著月光,泛著溫潤的光。
鍾晚接過藥瓶,指尖碰到他的,清冽的涼意讓她心頭一跳。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突然傳來極輕的響動,不是風聲,是衣料摩擦牆壁的聲音!張深的眼神瞬間銳利,一把將她拉到身後,桃木劍瞬間出鞘,金光在月光下泛著寒芒。
“別慌。”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清冽的氣息籠罩著她,“是玄清的弟子,在試探結界。”
鍾晚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情緒鏡像鋪開,捕捉到走廊盡頭的情緒——貪婪、怯懦,還有對張深的恐懼,顯然是個低階弟子,不敢硬闖。她攥緊張深的衣角,指尖傳來布料的粗糙質感,卻異常安心:“要追嗎?”
張深沒動,隻是指尖結印,一道金光射向走廊盡頭。黑影“啊”地輕呼一聲,飛快地縮回巷弄,消失不見。他收回桃木劍,眉峰皺起:“是誘餌,引我離開。” 他轉頭看向鍾晚,眼底的擔憂更甚,“他們今晚不會罷休,我得去清理外圍的隱患。”
鍾晚的心跳猛地一沉。清理外圍?意味著他要離開這裏,獨自麵對玄清的弟子,他的內傷還沒好,萬一遇到埋伏……她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角,力道大得指尖發白:“不行!太危險了,他們就是想引你出去!”
張深的腳步頓住。指尖傳來布料的拉扯感,很輕,卻像有千斤重。他低頭,看見她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袖口,指甲泛白,眼底滿是慌亂,連塵念都泛起不安的灼熱。月光落在她臉上,能看到細微的淚珠掛在眼睫上,卻倔強地沒掉下來。
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清冽的氣息瞬間柔和下來。抬手想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在半空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隻是清理低階弟子,很快回來。” 他的聲音放軟了些,帶著不易察覺的哄意,“這裏有結界,他們進不來。”
鍾晚還是沒鬆手。她知道他說得對,留著這些弟子在外麵,隻會無休止地用惑心術騷擾她,讓她明天無法錄製,甚至暴露更多破綻。可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眼底的紅血絲,她就是放不下心。情緒鏡像捕捉到他的決心,還有藏在決心底下的、不想讓她再受驚嚇的溫柔。
“……小心。”她終於鬆開手,指尖還留著布料的觸感,聲音帶著哽咽,“我等你回來。”
張深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她一眼。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站在門內,像在等歸人。他的喉結滾動,想說什麽,最終隻是輕輕點頭:“嗯。”
腳步聲漸遠,消失在巷弄深處。鍾晚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身影被月光吞沒,直到再也看不見。頸間的玉符還在發燙,門外的結界依舊穩定,可她的心卻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塊。
走廊的月光依舊溫柔,卻沒了之前的暖意。鍾晚回到房間,將張深給的清心散倒出一粒含在嘴裏,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讓她靈台一清。她走到窗邊,看著巷弄口的方向,塵念泛起極淡的共鳴——是張深的氣息,還在附近,很穩定。
【老古板,一定要平安回來。】她在心裏默念,指尖攥緊了枕邊的桃木劍。
就在這時,塵念突然泛起尖銳的灼熱,不是來自巷弄,是來自枕頭底下——是蘇婉兒的銀鐲子!鐲子不知何時亮起紅光,表麵的陰符飛速旋轉,投射出一道細小的光束,指向張深離開的方向,像在給某個目標傳遞信號!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她終於明白,玄清的弟子不是來試探的,是來激活銀鐲子的!這鐲子不僅是牽心咒載體,還是定位器,甚至能引導陰煞攻擊張深!
她抓起銀鐲子,剛要想辦法毀掉,就聽見巷弄深處傳來一聲悶哼——是張深的聲音!雖然很輕,卻清晰地透過塵念的共鳴傳了過來!
鍾晚的臉色瞬間慘白,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衝。月光下,走廊的影子被她踩碎,銀鐲子在掌心發燙,投射的光束越來越亮,直指巷弄深處的黑暗。她知道,張深出事了,而這枚鐲子,就是將他推向危險的黑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