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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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陣法嗡鳴的震顫從歸塵閣地基傳來時,鍾晚正攥著張深剛畫好的靜心符。符紙的朱砂味還沒散,窗外突然暗下來,烏雲像被潑翻的墨汁,瞬間吞掉了最後一絲天光。塵念在胸口劇烈發燙,不是預警,是無數道敵意像針一樣紮過來,密密麻麻,帶著“替天行道”的偽善與貪婪。
    “來了。”
    張深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度,清冽的氣息裏裹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站在窗邊,月白長衫的衣擺被陣法氣流掀得微動,指尖結印的動作卻穩得驚人——歸塵閣外牆突然亮起淡金符文,像流動的鎧甲,可符文轉動得忽快忽慢,邊緣甚至泛起細碎的黑氣,是他心緒不寧的征兆。
    鍾晚湊到窗邊,透過窗簾縫隙往外看,心髒猛地一縮。歸塵閣外的巷弄擠滿了人,玄清的弟子穿著統一的黑袍,袖口繡著熟悉的引煞紋,簇擁著幾個道貌岸然的老者——看服飾是鄰近門派的“正道人士”,手裏的法器卻沾著陰煞的甜膩氣息,顯然被玄清的謊言蒙蔽了。
    “張深!出來受死!”
    為首的老者舉著拂塵大喝,聲音震得窗欞發顫:“你包庇妖女,縱容她身懷異寶引動魔念,如今裂隙異動,天下大亂之兆已現!交出你身後那女子,我等或可饒你不死!”
    妖女?鍾晚差點氣笑。情緒鏡像鋪開,瞬間捕捉到老者的真實心緒——不是擔憂天下,是垂涎她的塵念,想據為己有,還想借機吞並歸塵閣的古籍藏品。【這群老東西,被玄清賣了還幫著數錢,比娛樂圈的流量明星還沒腦子。】
    “此地由我守護,何人敢妄動?”
    張深的聲音冰冷如刀,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鍾晚趕緊跟上,剛踏出門口就被一股強大的靈壓逼得後退半步——外麵的人群裏至少有三個中階修士,氣息雖不如張深精純,卻勝在人多,還布了困陣,將歸塵閣團團圍住。
    她注意到張深背在身後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歸塵閣的防禦陣法突然暗了一下,黑氣瞬間爬上符文邊緣,又被他強行壓下去。塵念傳來他混亂的情緒——有守護的堅定,有對敵人的憤怒,還有一絲深埋的恐懼,是心魔在蠢蠢欲動,被外界的敵意刺激得越發躁動。
    “張深,你別執迷不悟!”另一個“正道人士”往前踏出一步,手裏的長劍泛著寒光,“那女子體內的‘塵念’本是裂隙戾氣所化,你留著她,就是養虎為患!玄清道長已經說了,隻要殺了她,裂隙自會平息!”
    “玄清的話,你們也信?”鍾晚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嘲諷,“他為了奪取守門人印記,殺了自己的師父,練禁術引動心魔,你們就不怕被他當成下一個祭品?” 她的情緒鏡像精準地戳中對方的貪婪,“再說了,我的‘異寶’,你們有命拿嗎?”
    “妖女休得胡言!”老者怒喝著揮拂塵,一道白光朝著鍾晚襲來。
    張深猛地將她拉到身後,桃木劍出鞘,金光劈開白光,卻因心緒不穩,身形晃了晃。防禦陣法再次發出刺耳的嗡鳴,光芒忽明忽暗,像風中殘燭。鍾晚的心髒揪成一團,她能“看”到張深體內的靈力在亂撞,心魔的黑氣與守門人的金光交織,每一次對抗都讓他臉色更白一分。
    “師弟,你的‘中隱’就是個笑話。”
    突然,玄清的聲音隔空傳來,帶著穿透人心的嘲諷,像毒蛇的信子舔過皮膚:“連自己的心魔都壓不住,連個小丫頭都護得這麽狼狽,何以守門?何以談‘守護’?”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根本找不到源頭,“你看看周圍,他們都信我,不信你。交出鍾晚,我還能讓你死得體麵些。”
    張深的肩膀猛地一僵,背在身後的手攥得更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防禦陣法的金光瞬間黯淡下去,黑氣爬上他的袖口,連眉心的紅痕都泛起詭異的黑芒。鍾晚趕緊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傳來他劇烈的顫抖,塵念感知到他的心魔在咆哮:“你不行!你護不住她!所有人都要背叛你!”
    “別聽他的!”鍾晚的聲音帶著急意,將清心散塞進他手裏,“他在挑撥離間!這些人就是貪財貪力,根本不是什麽正道!” 她的情緒鏡像鋪開,將自己的堅定與信任傳遞給他,“我們能守住!歸塵閣的陣法還在,你的靈力還在,我也在!”
    張深攥著清心散,沒有立刻服用。他看著圍過來的人群,看著他們眼中的貪婪與敵意,又低頭看著鍾晚擔憂的臉,喉結滾動。玄清的嘲諷還在耳邊回響,心魔的叫囂越來越響,可鍾晚指尖的溫度、她傳遞過來的信任,像一道微光,死死抵住了黑氣的蔓延。
    “凝神。”他突然開口,聲音恢複了些許鎮定,將清心散塞進嘴裏,指尖結印,“守住陣法,別離開我身邊。” 清冽的氣息重新穩定下來,防禦陣法的金光漸漸亮起,驅散了黑氣,“想動她,先踏過我的屍體。”
    圍在外麵的人被激怒了,老者大喊:“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破了他的破陣!” 修士們同時催動靈力,各色術法朝著歸塵閣的陣法砸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陣法劇烈震顫,符文流轉得飛快,檀香混著陰煞的氣息在空氣中炸開,嗆得人呼吸困難。
    鍾晚死死抓著張深的衣角,看著術法撞在陣法上濺起的火花,看著張深額頭滲出的冷汗,看著他強撐著穩定陣法的模樣,心裏又氣又急。玄清躲在暗處不出麵,就靠這群炮灰消耗張深的靈力,等他心魔徹底爆發,再出來坐收漁利——好陰險的算計!
    “東南角!他們的陣眼在東南角!”鍾晚突然大喊,情緒鏡像捕捉到那個方向的能量最集中,是困陣的核心,“那個穿藍袍的修士在操控!”
    張深眼神一凜,桃木劍指向東南角,一道金光射去。藍袍修士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困陣的能量瞬間紊亂,圍攻的術法弱了幾分。可就在這時,玄清的聲音又傳來:“不錯嘛,小丫頭的感知倒是敏銳。可惜,這隻是開胃菜。”
    話音剛落,歸塵閣的屋頂突然傳來異響,幾隻黑色的紙鶴俯衝而下,炸開的瞬間釋放出濃鬱的陰煞,直撲鍾晚!張深的反應極快,一把將她護在懷裏,桃木劍橫掃,金光撕碎紙鶴,可陰煞還是濺到了他的手臂,瞬間留下幾道黑色的灼傷。
    “張深!”鍾晚心疼地想去碰他的傷口,卻被他按住。
    “沒事。”他的聲音帶著喘息,防禦陣法又暗了一下,“他想引我分心,別上當。” 可鍾晚能感覺到,他的靈力消耗得極快,心魔的黑氣又開始蠢蠢欲動,隻是被他強行壓著,隨時可能再次爆發。
    圍在外麵的人見有機可乘,再次發起猛攻。術法砸在陣法上的聲音越來越密集,符文的光芒忽明忽暗,像隨時可能熄滅的燈。烏雲壓得更低了,風卷著沙塵,帶著暴風雨前的壓抑,吹得人睜不開眼。
    鍾晚靠在張深懷裏,聽著他急促的呼吸,感受著他體內混亂的靈力,突然明白——玄清要的不是立刻攻破歸塵閣,是要耗盡張深的靈力,逼他的心魔徹底失控。等到張深被心魔吞噬,她和歸塵閣,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就在這時,防禦陣法的金光突然劇烈閃爍,然後“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細小的紋路。張深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背在身後的手終於鬆開,指尖的黑氣瞬間爬上手腕。玄清的笑聲再次傳來,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師弟,撐不住了吧?再撐下去,你就要變成第二個我了——被心魔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她看著張深蒼白的臉,看著他眼中掙紮的紅光,看著陣法上越來越大的裂縫,突然抓起地上的破煞符,朝著外麵的人群扔去:“想傷他,先問我答應不答應!” 符紙炸開的金光雖然微弱,卻帶著她的決絕,暫時逼退了前排的修士。
    張深看著她的背影,眼中的掙紮突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桃木劍重新舉起,金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盛,硬生生將陣法的裂縫補了回去:“晚晚說得對,想傷她,先踏過我的屍體。” 他的聲音不再有顫抖,清冽的氣息裏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玄清,滾出來!別躲在暗處當縮頭烏龜!”
    玄清的笑聲戛然而止。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陣法的嗡鳴和風聲。鍾晚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玄清的真正攻勢還沒開始,張深的心魔也隻是暫時被壓製,接下來的戰鬥,才是真正的生死較量。而她,必須撐住,不僅為了自己,更為了那個拚盡全力護著她的人。
    烏雲裏突然閃過一道驚雷,照亮了歸塵閣外的人群,也照亮了張深緊抿的唇。鍾晚攥緊了袖袋裏的最後一疊符紙,塵念的灼熱與張深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屏障。她知道,風雨,馬上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