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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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護罩被術法擊中的震顫順著腳底爬上來時,鍾晚的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歸塵閣外牆的淡金符文劇烈閃爍,像瀕死掙紮的螢火,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刺耳的嗡鳴,混著術法炸開的劈啪聲,震得人耳膜發疼。塵念在胸口滾燙得嚇人,不是來自外界的敵意,是張深體內紊亂的靈力——清冽的氣息裏裹著黑氣,像溫水混了墨,渾濁得讓人心慌。
    “凝神!”
    張深的喝聲壓過喧囂,桃木劍在他手中劃出殘影,金光撞上襲來的青色風刃,炸開漫天碎屑。鍾晚站在他身後半步,能清晰看見他握劍的指節泛白,手腕在風刃的反震下微微顫抖,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衣擺上洇出深色痕跡。
    【不對勁。】鍾晚的心跳驟然加速。往日裏張深應對這種低階術法,向來舉重若輕,指尖結印就能化解,可今天連格擋都顯得滯澀,術法銜接的間隙裏,黑氣會趁機爬上他的袖口,又被他強行壓下去——心魔在扯他的後腿。
    “張深!右邊!”她尖聲提醒。
    三道帶著陰煞的符咒從右側飛來,符紙燃燒的甜膩氣息鑽進鼻腔。張深側身避開,桃木劍反手刺出,金光穿透符咒,卻因分神慢了半拍,被餘波掃中肩頭,衣料瞬間裂開一道口子,隱約能看見皮下泛黑的灼傷。
    圍在外麵的人群發出哄笑,玄清的弟子扯著嗓子喊:“張深不行了!他連心魔都壓不住,還當什麽守門人!” 這話像針,精準刺中張深的軟肋,他的動作猛地一頓,防禦陣法的金光瞬間暗了三分。
    鍾晚的情緒鏡像在這時鋪開到極致,無數道情緒洪流湧進腦海——貪婪、嫉妒、虛偽、恐懼,像亂麻纏得她頭疼,卻在混亂中捕捉到一道異常的惡意。左邊那個穿灰布道袍的“正道人士”,手裏捏著拂塵,嘴裏喊著“清除妖女”,眼底卻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義”,隻有盯著她心口的、餓狼般的貪婪,連呼吸都透著對“塵念”的渴望。
    “左邊那個穿灰衣服的!”鍾晚突然拔高聲音,尖銳的嗓音穿透戰鬥的轟鳴,“他根本不在乎什麽天下大亂!他隻想要我身上的東西!” 她刻意指向對方的手,“你看他的拂塵!穗子都沾著陰煞,和玄清的弟子穿一條褲子!”
    灰衣修士的臉色瞬間變了,下意識攥緊拂塵,眼底的貪婪來不及掩飾,被周圍人看得一清二楚。“你胡說!”他急著辯解,術法攻勢卻亂了章法,一道火球偏得離譜,砸在旁邊的牆麵上,濺起一片碎石。
    “原來真是奸細!”
    “玄清的人竟然混在我們中間!”
    圍攻的陣腳瞬間亂了。幾個真正被蒙蔽的修士下意識後退,與灰衣修士拉開距離。張深抓住機會,桃木劍橫掃,金光連成一片,將前排的玄清弟子逼得連連後退,防禦陣法的金光終於穩了些。
    “多謝。”他的聲音帶著喘息,側頭看了鍾晚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感激,卻又迅速被凝重取代。鍾晚能“摸”到他的情緒——短暫的鬆動後,是更深的疲憊,心魔像附骨之疽,隻要他稍一分神就會反撲。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怒喝:“豎子爾敢挑撥離間!” 為首的老者舉著羅盤踏前一步,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指向張深的方向,“張深心魔已顯,本就該除!這妖女巧舌如簧,更該殺!” 他抬手一揮,十幾道符咒同時飛出,這次的符紙泛著詭異的黑光,顯然是玄清特製的引煞符。
    張深的眉峰擰成死結,桃木劍在身前畫圈,金光凝成護盾。符咒撞在護盾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黑氣順著護盾的紋路往裏鑽,他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喉嚨裏溢出一聲悶哼。鍾晚清楚地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死死攥著,指縫裏滲出了血——剛才結印時,心魔突然作亂,讓他靈力岔了氣。
    “老東西!你眼睛瞎了嗎?”鍾晚氣得發抖,情緒鏡像捕捉到老者的真實想法:玄清許諾給他半本禁術古籍,讓他幫忙除掉張深和她,“玄清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連臉都不要了!”
    老者被戳中心事,臉色漲成豬肝色,怒吼著加大了力道:“找死!” 羅盤突然射出一道紅光,直刺張深的眉心——那是專門針對神魂的術法,最能刺激心魔。
    張深的瞳孔驟然收縮,側身閃避的動作卻慢了半拍,紅光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灼燒得皮膚發紅。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黑氣瞬間爬上脖頸,眼中閃過一絲紅光,桃木劍險些脫手。“靜心……”他低聲默念咒語,指尖按在眉心,強行壓下翻騰的心魔,清冽的氣息紊亂得幾乎潰散。
    鍾晚的心髒像被一隻手攥緊,疼得她喘不過氣。她想幫他,可手裏隻有幾張破煞符,術法根本不會用,隻能像個廢物一樣站在後麵喊加油。【要是我能再強一點就好了……要是我不是容器,是能和他並肩作戰的夥伴就好了……】
    “張深!他的羅盤是弱點!”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情緒鏡像聚焦在老者手中的羅盤上,“那東西需要靈力驅動,他剛才已經耗了不少力!”
    張深立刻會意,桃木劍突然轉向,金光凝聚成劍尖,朝著老者的羅盤射去。老者慌忙舉盤抵擋,“哢嚓”一聲,羅盤的指針被金光打斷,他發出一聲慘叫,後退幾步跌坐在地。圍攻的術法攻勢瞬間弱了大半,玄清的弟子見勢不妙,想悄悄往後退。
    “想跑?”張深的聲音冰冷,剛要追上去,突然悶哼一聲,捂住胸口彎下腰。黑氣從他的袖口瘋狂湧出,眼中的紅光越來越盛,顯然是連續作戰讓心魔徹底失控,靈力反噬得厲害。
    “張深!”鍾晚衝過去扶住他,指尖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嚇了一跳——那是靈力紊亂導致的內熱,比上次受傷時燙得多。她將清心散塞進他嘴裏,用力拍著他的後背,“你撐住!我們回閣裏!”
    張深靠著她的肩膀,艱難地直起身,桃木劍撐在地上才勉強站穩。他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黑氣在他周身纏繞,像無數條小蛇。防禦陣法的金光越來越淡,符文的轉動幾乎停滯,剛才被打裂的紋路又擴大了幾分,隨時可能崩塌。
    “不能退……”他低聲說,清冽的氣息裏帶著濃重的喘息,“退了……他們會進來……”
    鍾晚剛要說話,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的靈力波動從人群後方傳來,帶著佛性的金光,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她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袈裟的老者緩步走出,手裏捧著一個青銅缽盂,缽盂泛著柔和的金光,卻讓張深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黑氣像遇到克星般往後縮。
    “是靜心寺的圓空大師!”有人驚呼,“他的降魔缽專門破除邪祟心魔!”
    圓空大師沒有說話,隻是舉起降魔缽,缽盂的金光突然暴漲,形成一道光柱,直指張深的眉心。鍾晚能清晰“看”到那光柱裏蘊含的力量——純粹的淨化之力,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不僅能除心魔,連正常的靈力都會被壓製。
    張深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心魔扯得動作變形,黑氣在他體內瘋狂衝撞,讓他發出痛苦的悶哼。他舉起桃木劍想抵擋,可金光剛凝聚就被黑氣攪散,根本無法形成有效防禦。
    “張深!”鍾晚死死擋在他身前,雖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根本擋不住光柱,卻還是下意識地想保護他。塵念在胸口劇烈發燙,不是恐懼,是憤怒,是不甘,是想保護珍視之人的執念。
    圓空大師的目光落在鍾晚身上,帶著一絲憐憫,卻沒有停下動作:“女施主,此乃心魔纏身之人,留著他隻會為禍世間,貧尼勸你讓開。” 他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為了天下蒼生。”
    鍾晚的情緒鏡像捕捉到他的真實心緒——不是為了天下,是受了玄清的蠱惑,認為張深的心魔會汙染裂隙,想趁機奪取守門人印記,讓靜心寺成為新的“守護者”。【又是一個被權力蒙蔽的偽君子!】
    光柱越來越近,帶著淨化的灼熱,烤得皮膚發疼。張深突然用力推開鍾晚,自己迎了上去,桃木劍在他手中爆發出最後的金光,卻在接觸到光柱的瞬間,被壓製得黯淡下去。他的身體劇烈顫抖,黑氣在金光中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地上,瞬間被蒸發。
    “張深!”鍾晚瘋了似的衝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她看著張深在光柱中痛苦掙紮,看著他眼中的紅光與金光交織,看著他的身體漸漸被金光籠罩,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眼淚模糊視線。
    就在這時,張深突然抬起頭,看向鍾晚的方向,眼中的紅光褪去,恢複了片刻的清明。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光柱的力量吞噬,隻能發出破碎的音節。鍾晚讀懂了他的口型——那是“跑”。
    她的心髒瞬間碎裂,搖著頭大喊:“我不跑!我要和你一起!”
    可光柱的力量越來越強,張深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黑氣在金光中逐漸消散,連他身上的清冽氣息都在減弱。圓空大師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顯然認為自己勝券在握。周圍的玄清弟子和偽正道人士也發出歡呼,等著看張深被徹底淨化,等著搶奪“妖女”身上的塵念。
    鍾晚的眼淚掉在地上,突然感覺到胸口的護心鏡劇烈發燙,塵念與護心鏡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一道溫和的白光從護心鏡中散發出來,朝著光柱飛去。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一道古老的聲音,模糊而清晰:“塵念為引,守護為心,裂隙之鑰,可破萬法……”
    白光撞上光柱的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鍾晚被氣浪掀得後退幾步,卻驚訝地看見,圓空大師的降魔缽突然劇烈震顫,金光開始紊亂,而張深身上的黑氣,竟然在白光的包裹下,與他體內的靈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黑白交織的新力量,比之前更加強大,更加穩定。
    圓空大師的臉色瞬間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降魔缽:“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深緩緩睜開眼,眼中的紅光與金光徹底消失,隻剩下深邃的清明。他的周身纏繞著黑白交織的靈力,清冽的氣息中帶著一絲沉穩的厚重,桃木劍在他手中重新亮起光芒,這次的光,不再是純粹的金,而是黑白交融的璀璨。
    “我說過……”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顫抖,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桃木劍指向圓空大師,“此地由我守護,何人敢妄動?”
    鍾晚看著他的模樣,突然明白了——心魔不是被淨化了,是被他掌控了!他接納了自己的情緒,接納了那份牽絆,將心魔的力量與守門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達到了一種新的境界。
    可就在這時,人群後方突然傳來玄清的冷笑,帶著徹骨的寒意:“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惜,你的好運到頭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歸塵閣的屋頂突然傳來巨響,無數道黑色的符咒從天而降,形成一個巨大的困陣,將整個歸塵閣連同裏麵的人,都牢牢困在了中間。
    鍾晚的心髒猛地一沉。她抬頭看向屋頂,玄清的身影在符咒的光芒中若隱若現,嘴角勾著殘忍的笑。她知道,真正的殺招,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