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抬頭，空洞眼眶中幽綠鬼火跳動。幹癟的嘴開合，發出沙啞死寂的聲音。
    艙室氣溫驟降，死氣如潮湧來。那具屍體，緩緩站起。動作僵硬，卻帶著沉重的威壓。黑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是屍傀？還是……古修殘魂附體？”靜溪真君臉色凝重，水劍橫在身前。
    “不止。”莫小白幽冥鬼眼開啟，看到屍體內部，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與池底符文相連，更與那碎片有著微弱的、對抗性的聯係。“它生前以自身為媒介，結合此地陣法，鎮壓或封禁了碎片。如今蘇醒，是感應到外人靠近，還是……”
    “擅闖者……死！”屍體再次開口，聲音更加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它抬起幹枯的右手，五指張開，對著眾人虛空一抓！
    “嗚嗚——”
    艙室內死氣瘋狂匯聚，化作五隻巨大的、白骨嶙峋的鬼爪，從不同方向抓向眾人！鬼爪未至，陰風刺骨，神魂都感到刺痛。
    “散開！”靜溪真君低喝，水劍一劃，一道璀璨劍瀑逆衝而上，迎向正麵的兩隻鬼爪。劍瀑與鬼爪碰撞，發出“嗤嗤”聲響，水光與死氣相互消融。但鬼爪力量極大，靜溪真君竟被震退半步。
    王炎、韓菱、李默、孫不二也各施手段，攻向其他鬼爪。王炎巨斧力劈，韓菱劍光分化，李默劍氣如虹，孫不二甩出數道水箭符。但鬼爪堅硬異常，攻擊效果甚微，反而被逼得連連後退。
    莫小白沒動。他死死盯著那具屍體，以及屍體身後的碎片。碎片在屍體蘇醒後，藍光閃爍不定，似乎有些躁動。他懷中的四塊碎片，也在微微震顫，產生強烈的共鳴與……排斥？仿佛遇到了對立的力量。
    “道種，分析屍體狀態、能量屬性、與碎片關聯。尋找弱點。”
    【分析中……目標狀態：古修屍身，經特殊祭煉，與‘玄陰封靈陣’（池底陣法）結合，形成半屍傀半陣靈存在。能量屬性：精純陰煞、死氣、摻雜微弱水屬性輪回之力（對抗性）。與碎片關聯：以陣法之力反向侵蝕、封印碎片，並汲取碎片散逸的輪回之力維持自身不滅。弱點：陣法核心（池底符文）、屍體心髒位置（陣眼）、碎片本身（打破平衡）。警告：目標能量層級：金丹大圓滿（受陣法與碎片加持，戰力接近元嬰初期）。威脅：高。】
    接近元嬰戰力！難怪靜溪真君一時也拿不下。而且，這屍體竟是在反向封印碎片？以身為陣，與碎片對抗了不知多少年？這是什麽深仇大恨，或者……另有所圖？
    “靜溪姐，攻它心髒和池底符文！它在用陣法反向封印碎片！”莫小白傳音喝道，同時身形一晃，避開一道鬼爪餘波，直撲池中碎片！既然屍體與碎片對抗，那奪走碎片，或許能削弱它！
    “攔住他！”屍體似乎察覺到莫小白的意圖，空洞的眼眶轉向他，幽綠鬼火暴漲。它舍棄其他人，右手淩空一握，一隻更加凝實、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巨大鬼手，憑空出現，抓向莫小白！鬼手所過之處，空氣凍結，發出“哢嚓”聲。
    “你的對手是我！”靜溪真君嬌叱，水劍光芒大盛，化作一條咆哮的水龍，纏向黑色鬼手。同時，她左手掐訣，一道凝練的水箭，射向屍體心髒位置！
    屍體不得不分心，左手一揮，一麵骨盾浮現，擋住水箭。但就這麽一耽擱，莫小白已衝至池邊，伸手抓向碎片！
    “褻瀆聖物！死！”屍體暴怒，竟不顧靜溪真君攻擊，張口噴出一道漆黑如墨、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屍氣，如箭般射向莫小白後心！這屍氣歹毒無比，沾之即腐，金丹修士也難抵擋。
    “宗主小心！”王炎、韓菱驚呼，想要救援已來不及。
    莫小白卻仿佛背後長眼，在屍氣即將及體的刹那，身形詭異地一扭，竟是施展《幽冥遁虛術》，融入周圍死氣，讓屍氣穿透虛影，打在後方艙壁上，腐蝕出一個大洞。而他的手，已觸及碎片邊緣！
    冰涼！刺骨！一股精純卻帶著強烈排斥意誌的水屬性輪回之力，順著指尖湧入。同時，碎片中傳來一股模糊的、充滿怨恨與不甘的意念碎片，衝擊他的識海。
    “飛魚……滅族……海神……背叛……封印……複仇……”斷斷續續的畫麵閃過：輝煌的海底宮殿，遮天蔽日的黑影，慘烈的屠殺，絕望的封印……
    是飛魚族的記憶碎片？這碎片，難道與飛魚族滅族有關？屍體是飛魚族強者？它在以身為陣，封印這塊導致族群滅亡的碎片？
    念頭電轉，但莫小白動作不停。他強忍神魂衝擊，全力運轉《幽冥真解》，引動體內四塊碎片的輪回之力，嚐試安撫、同化這塊碎片的排斥。灰光與藍光在他指尖交織、對抗、融合。
    “不——！”屍體發出淒厲的尖嘯，仿佛被觸及逆鱗。它周身黑氣狂湧，氣息再度暴漲，竟隱隱有突破金丹，觸及元嬰的跡象！它舍棄靜溪真君，瘋狂撲向莫小白，幹枯的雙手指甲暴漲，如十柄黑色利劍，刺向莫小白背心！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攔住它！”靜溪真君臉色一變，全力催動水龍，死死纏住屍體雙腿。王炎、韓菱、李默、孫不二也拚死攻擊，打在屍體身上，發出“砰砰”悶響，卻難以造成致命傷。屍體硬抗攻擊，眼中隻有莫小白和碎片。
    就在黑色利爪即將刺入莫小白身體的刹那——
    “嗡——！”
    莫小白指尖，灰藍光芒終於達到某種平衡，轟然交融！第五塊碎片劇烈震顫，藍光大放，竟是主動脫離池底陣法的吸力，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莫小白掌心，順著手臂，直入丹田，與另外四塊碎片迅速靠攏、拚接！
    “哢嚓……”
    仿佛鑰匙插入鎖孔，又像拚圖補上最後一塊。五塊碎片相聚，灰、藍、暗金（幽冥井）、暗紅（血月禁地）光芒交織，迅速融合，形成一個更加完整、隻缺核心一小塊的圓盤虛影！圓盤緩緩旋轉，散發出浩瀚、古老、仿佛能定鼎乾坤的輪回氣息！比之前強大了何止一倍！
    一股精純磅礴的輪回之力，如同開閘洪水，從圓盤中湧出，衝刷莫小白四肢百骸，滋養肉身，修複暗傷，壯大神魂！他原本就接近痊愈的傷勢，瞬間盡複！修為雖未突破，但靈力更加精純凝練，神魂暴漲三成！對輪回之力的掌控，也水漲船高！
    “啊——！”屍體發出絕望的哀嚎。碎片被奪，它與陣法的聯係瞬間被切斷大半，氣息驟降。靜溪真君的水龍趁機將其死死纏住，王炎等人的攻擊也終於破開其防禦，在它身上留下道道傷痕。
    莫小白轉身，眼中精光湛然。他看向那被束縛的、氣息萎靡的屍體，心中明悟。這飛魚族強者，以身為陣，封印碎片，或許是為了防止碎片力量外泄，也或許是想煉化碎片獲得力量複仇。但經年累月，它早已被碎片力量和死氣侵蝕，化作了這不人不鬼的怪物。碎片被奪，它失去力量源泉，又斷了陣法聯係，已不足為懼。
    “飛魚族的遺民，安息吧。碎片，我會善用。”莫小白對著屍體，輕聲說道，同時引動一絲輪回之力，點向屍體眉心。這力量溫和，帶著淨化與安撫。
    屍體眼中的幽綠鬼火，劇烈跳動，最終緩緩熄滅。它幹癟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解脫。周身黑氣迅速消散，身體化作飛灰，飄散在艙室中。隻留下一件破爛的黑袍，和幾塊失去光澤的骨骼。
    塵埃落定。艙室內，死氣漸散，隻餘下淡淡的輪回波動。
    “成功了……”王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剛才短短片刻，險象環生。
    韓菱、李默、孫不二也鬆了口氣，各自處理小傷。
    靜溪真君收起水劍，走到莫小白身邊，打量著他，眼中異彩連連：“好小子，真讓你拿到了。五塊碎片，快齊了。感覺如何？”
    “很好。”莫小白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五塊碎片齊聚，帶來的提升是全方位的。但相應的，碎片中蘊含的信息洪流也更加龐大，需要時間消化。而且，他隱隱感覺到，碎片集齊越多，與那幽冥井的感應也越強，一種莫名的緊迫感縈繞心頭。
    “碎片已得，此地不宜久留。剛才動靜不小，可能已驚動附近海族或玄陰教。”李默提醒。
    “對，快走。”孫不二也道。
    眾人迅速退出沉船，回到墨蛟號。孫不二操控飛舟，全速駛出沉船峽穀，朝著風暴洋深處潛行。
    船艙內，莫小白盤膝坐下，檢查新得的碎片。這塊水屬性碎片，蘊含著精純的水之輪回道韻，對水法修煉大有裨益。與另外四塊結合，輪回盤虛影已完成了大半，隻差最中心、也可能是最大的一塊核心碎片。按照古籍記載和碎片感應，那核心碎片，很可能就在……幽冥井深處，或者，被上古大能以特殊手段封印在某處。
    “道種，更新碎片融合狀態，推演核心碎片可能位置，分析幽冥井封印當前狀況。”
    【更新完成。五塊碎片融合度：85%。能量循環初步建立。宿主可調用更精純輪回之力，但對神魂負荷加大。核心碎片推測位置：1. 幽冥井核心封印陣眼（概率65%）。2. 流雲界某處絕地秘境（概率25%）。3. 已崩碎或流落其他界麵（概率10%）。幽冥井封印狀態：持續鬆動中，預計完全崩潰時間：八年（較之前縮短兩年）。警告：碎片集齊越多，對幽冥井吸引力/排斥力越強，可能加速封印崩潰進程。建議：盡快尋得核心碎片，或找到替代加固封印之法。】
    八年！又縮短了！而且，碎片集齊會加速封印崩潰？這……莫小白心中一沉。難道收集碎片，本身就是個陷阱？為了加速幽冥井開啟？但天衍神君、守墓人墨淵他們，似乎都在推動此事……他們知道這個後果嗎？還是說，另有打算？
    信息不足，難以判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盡快提升實力，應對變局。
    墨蛟號在深海中潛行了兩日，終於接近風暴洋核心區域。這裏海水已變成墨藍色，暗流洶湧，水下能見度極低。不時有巨大的黑影掠過，氣息恐怖，至少是四階海獸。好在墨蛟號隱匿性極佳，又有靜溪真君元嬰氣息隱隱震懾，倒沒遭遇攻擊。
    “前麵就是海神宮外圍禁製區域了。”孫不二指著前方一片完全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海域，“那裏是絕對的死地，連海族都不敢輕易靠近。隻有海神宮開啟時，禁製才會短暫出現通道。我們得等。”
    “等多久？”王炎問。
    “不知道。看運氣。可能幾天，也可能幾個月。”孫不二攤手。
    眾人隻能在附近找了一處隱蔽的海底山脈縫隙，將墨蛟號藏進去，布下隱匿陣法，靜靜等待。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裏，莫小白除了修煉，就是研究新得的碎片，消化其中信息。對水之輪回，有了更深理解。修為雖未突破，但對靈力的掌控、對輪回之力的運用，更加精妙。偶爾與靜溪真君切磋，受益匪淺。
    王炎韓菱等人也抓緊修煉，適應海上環境。
    這一日，一直閉目感應的孫不二忽然睜眼。
    “有動靜了！”
    眾人連忙來到觀察口。隻見遠處那片黑暗海域中心，一點微弱的藍色光暈，正緩緩擴散開來。光暈所過之處，墨藍色的海水被染成淺藍，無數細密的、閃爍著靈光的符文，在光暈中浮現、流轉。一股浩瀚、古老、神聖，卻又帶著淡淡威壓的氣息，彌漫開來。
    海神宮禁製，鬆動了！通道，即將開啟！
    “準備！通道一開，立刻進去！”靜溪真君低喝。
    眾人精神一振，各就各位。莫小白也起身，望向那越來越亮的藍色光暈，眼中閃過期待。
    幽冥井的秘密，海神宮的機緣，第五塊碎片帶來的線索……或許，都能在裏麵找到答案。
    然而，就在光暈即將化作穩定通道的刹那，異變再生！
    “轟隆隆——！”
    側方海域，突然傳來沉悶的巨響！海水劇烈震蕩！緊接著，數道強大的氣息，如同黑夜中的明燈，驟然亮起，朝著海神宮方向急速逼近！
    是海族！還有……玄陰教！
    他們，也來了！而且，時機掐得如此之準！
    “不好！被發現了！”孫不二臉色大變。
    隻見遠處，黑壓壓一片，足有數百海族精銳，乘著各種海獸坐騎，殺氣騰騰而來。為首是兩位身高丈餘、身披華麗戰甲、手持三叉戟的魁梧海將，氣息赫然是四階（元嬰）！正是之前伏擊靜溪真君的那兩個！在他們身旁，還有一名黑袍老者，麵容陰鷙，周身鬼氣森森，也是元嬰初期，正是玄陰教長老！
    而在他們後方，更遠處，海水如同被無形大手分開，一座巍峨、古老、通體由藍色水晶構築而成的巨大宮殿虛影，正在緩緩從海底升起！宮殿大門緊閉，門上刻著複雜的海神圖騰，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海神宮，正式現世！
    “衝過去！搶在它們前麵進通道！”靜溪真君當機立斷，操控墨蛟號，從藏身處暴射而出，化作一道黑色利箭，直刺那剛剛成型的藍色光門！
    “攔住他們！”海族元嬰海將怒吼，揮動三叉戟，一道粗大的水龍卷轟向墨蛟號！玄陰教長老也獰笑著，祭出一麵萬鬼幡，無數厲鬼撲出！
    “我來開路！你們跟上！”靜溪真君飛出墨蛟號，水劍化作滔天巨浪，迎向水龍卷和厲鬼。元嬰級別的碰撞，在海中爆開，掀起恐怖暗流。
    墨蛟號劇烈顛簸，但速度不減，在靜溪真君開辟的縫隙中，險險穿過，一頭紮進藍色光門！
    “追！別讓他們跑了！”海族和玄陰教也急了，紛紛衝向光門。
    光門劇烈閃爍，似乎無法承受太多人同時進入。但最終，大部分海族精銳和玄陰教高手，還是擠了進去。
    藍色光門緩緩收縮，最終消失。海麵重歸平靜，隻有那座巨大的海神宮虛影，靜靜懸浮在深海之中，散發著幽藍光芒。
    而此刻，海神宮內，新的爭奪，即將開始。莫小白一行人，率先闖入，但後方追兵已至。在這陌生的海底宮殿中，他們將麵對海族、玄陰教的雙重圍殺，以及宮殿本身的重重禁製與未知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