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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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亭的臉瞬間漲紅,胸口劇烈起伏。他怎麽忘了,薛嘉言如今能直接麵聖,真要是在皇帝麵前說這麽一句,別說升官,他現有的官位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那點剛剛燃起的怒火,瞬間被恐懼壓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下心頭的戾氣,臉上擠出幾分討好的笑,聲調也放軟了,又恢複了一貫的溫和:“嘉嘉,你別生氣,我……我晚上喝多了,胡言亂語說的醉話。你別往心裏去。”
    見薛嘉言依舊冷著臉,他幹脆往前湊了兩步,“咚”的一聲半跪在薛嘉言腿邊,雙手輕輕攥住她的裙擺,頭也伏在了她的膝蓋上。
    下一刻,戚少亭壓抑的嗚咽聲便傳了出來:“嘉嘉,你不知道我心裏多苦……我看著你入宮,夜裏都睡不著覺,怕你受委屈,怕你被宮裏人欺負。我……我那麽心疼你,可我又沒本事,幫不了你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你……”
    他越哭越“傷心”,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甚至沾濕了薛嘉言的裙擺。
    薛嘉言垂著眼,看著伏在自己膝頭痛哭的男人,隻覺得一陣惡心。
    她與他,也曾耳鬢廝磨,你儂我儂,她十六歲認識了戚少亭,十七歲嫁與他,他比她大五歲,處處照顧她,萬事順著她,又長得俊秀,她怎麽會沒有動過心呢?
    隔了一世,薛嘉言早已清醒,戚少亭對她,完全就是利用。從前利用她的錢財為自己鋪路,養活戚家人,過上富足生活;後來利用她高升,做人上人。
    他對她,從沒有過真情,若不然,怎麽會主動與張鴻寶勾結,把自己的妻送上別人的床,哪怕那人是至高無上的帝王。
    不過,看著戚少亭這般失落,不甘,薛嘉言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越是期待,越是失望,戚少亭如今日夜都活在煎熬裏吧。這麽看著戚少亭半真半假的演戲,還真挺有意思。
    “夜裏涼,別跪壞了身子,明日還要去衙門當差呢。”
    戚少亭聽到這話,知道她是消氣了,心中一喜,哭聲漸漸小了,卻還故意磨蹭了片刻,才慢慢抬起頭,眼眶紅紅地看著她:“嘉嘉,你真好……我以後再也不胡說了。”
    戚少亭抬頭細看薛嘉言,這一看,他呼吸驟然一滯。
    不知為何,她越發嬌美了,明明熬到現在還沒睡,倒也不顯得憔悴,臉頰紅潤,一副春睡剛醒的嬌態。
    這嬌美,是沾了皇帝的光吧?是宮裏的錦衣玉食、龍涎香熏出來的,還是皇帝與床笫間激情碰撞出來的?
    戚少亭心裏像被針紮了似的,又酸又恨。
    這是他的妻子!是他戚少亭明媒正娶的女人!如今卻因著另一個男人變得這般光彩照人。
    他咽了咽口水,壓下眼底的陰鷙,站起來將薛嘉言攔腰抱住。
    他的手臂收得極緊,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骨血裏,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急切,擁著她往床邊走,壓低的聲音裏摻著欲望與不甘:“嘉嘉,咱們許久不曾歡愛了……”
    薛嘉言渾身瞬間僵住,後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卻隻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猛地抬手,抓緊了戚少亭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裏,冷聲道:“你當真要來?”
    戚少亭的動作頓了頓,還想再說些軟話哄騙,就聽見薛嘉言接著道:“皇上跟我說,他不肯跟旁人共享女人。在他厭了我之前,你不許再碰我分毫。”
    “轟”的一聲,戚少亭腦子裏像是炸開了。
    他抱著薛嘉言的手猛地僵住,原本湧上來的欲望瞬間被澆得精光,隻剩下滿心的震驚與羞憤。
    他已經將人擁到了床邊,床幔的流蘇都掃到了他的手背,可此刻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
    戚少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臉漲得通紅,眼底滿是血絲。
    這是他的妻!是他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妻子!憑什麽皇帝一句話,就能不許他碰自己的女人?憑什麽那個九五之尊,就能這般霸道地奪走他的所有物?
    他心裏恨得牙癢癢,恨皇帝的專橫,恨皇帝占了他的妻子還斷他的念想;更恨薛嘉言!恨她拿著皇帝的話來壓他,恨她對著那個男人溫順服帖,對著自己卻這般冷漠強硬!
    可他能怎麽辦呢?
    戚少亭的手一點點鬆開,力道從急切變得無力,最後徹底垂了下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張了張嘴,想罵,想質問,卻最終隻憋出一口濁氣,喉嚨裏像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薛嘉言原本有些緊張,她怕戚少亭不管不顧地要同她敦倫,好在戚少亭被她的話嚇住,當真鬆開了手。
    她鬆了一口氣,看著戚少亭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這才換了衣裳上床睡覺。
    天剛蒙蒙亮,戚少亭已穿著那身半舊的從七品青袍走了出來。他眼底滿是紅血絲,昨夜一夜幾乎沒合眼,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薛嘉言與皇帝,每想一次,心口的恨意就多一分。
    他煩躁的抬手扯了扯領口,臉色沉得像要下雨。
    “亭兒!你等等!”
    身後忽然傳來欒氏的聲音,她穿著一身新做的寶藍布裙,發髻上還插了支薛嘉言年前送的金簪,腳步匆匆追了上來,伸手拉住了戚少亭的袖子。
    戚少亭腳步一頓,眉頭瞬間蹙起,語氣裏有些許的不耐:“娘有事?我得去衙門點卯,晚了可不好。”
    “點卯急什麽!我問你個事!”
    欒氏左右看了看,見院門口隻有兩個灑掃的仆婦,才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抱怨,“你屋裏那個薛氏怎麽回事?自打元宵節過後,就沒見她早起給我請過安!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你也不管管她!”
    這事戚倩蓉前幾日就跟他提過,薛嘉言當時說“近來身子不適,怕擾了母親清淨”。
    身子不適?他想起昨夜薛嘉言那副帶著春態的嬌美模樣,心底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分明是夜裏應付皇帝應付的累了,早上起不來床,倒拿“身子不適”當借口!
    戚少亭扯了扯衣袖,甩開欒氏的手,語氣更不耐煩了:“以前咱們住大雜院的時候,小妹不也天天睡到日曬三竿,您怎麽沒讓她早起請安?”
    他頓了頓,眼神裏帶著幾分自嘲,又帶著幾分壓抑的火氣,“我如今不過是個七品的經曆,在京城連個官也算不上,你也少學點官家太太的做派吧。”
    欒氏被他懟得一愣,臉上的抱怨瞬間變成了愕然。她沒想到兒子竟然會站在薛嘉言那邊,還反過來數落她!
    她氣得臉都白了,伸手在戚少亭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你這沒用的東西!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不是?我看你早晚要被她騎在頭上!”
    戚少亭猛地提高聲音,眼底的紅血絲更明顯了,“娘,咱們不過是普通人家,您就少耍點威風吧!”
    說完,他再也不看欒氏,狠狠一甩袖子,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欒氏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氣得直跺腳,最後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低聲罵道:“沒用的東西!連媳婦都管不住,也不跟你爹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