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教授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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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迪爾帶著我們穿街過巷,離開了喧鬧的主幹道,拐進了一條充滿生活氣息的小巷。巷子兩旁都是各種小吃店,有些牆壁刷著鮮豔的藍色或黃色,斑駁陸離。空氣中彌漫著孜然、羊肉和烤麵食混合的濃鬱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尤其是三蛋子,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四處搜尋著香氣的源頭。
    “好吃的東西永遠都在小巷道裏,那些大飯店東西貴不說,其實有些美食做的一點也不正宗”賽迪爾熟門熟路地帶我們進了一家小店,店裏幾乎坐滿了本地食客,“這家店我吃了十幾年,老板是我朋友,東西絕對正宗。”
    我們找了個角落坐下。賽迪爾用流利的維吾爾語和老板打了聲招呼,兩人握了手擁抱了一下,接著,熟練地點了菜。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羊肉串、皮色金黃的烤包子、還有兩大盤堆得冒尖的抓飯就被端了上來。
    那抓飯果然如賽迪爾所說,用的是新鮮的小羊羔肉,肉質細嫩,肥瘦相間,帶著一股香味。米飯粒粒分明,吸飽了羊肉的湯汁和胡蘿卜、黃蘿卜的甜味,油光鋥亮,散發著誘人的光澤。正宗的五常香米口感軟糯中帶著彈性,與羊肉的鮮美相得益彰。
    三蛋子一看抓飯,眼睛都直了,聽說這叫“抓飯”,又看到旁邊一些本地食客用手抓著羊排啃,他想了想,露出一副堅定自信的表情,伸出剛啃過羊肉串、油乎乎的手,直接就要往盤子裏抓,眼看就要用手抓。
    “哎喲!我的傻兄弟!”賽迪爾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他,哭笑不得地遞過一把勺子,“哎朋友,你幹撒呢嘛,你瘋掉了嘛。快拿著,別鬧笑話,手抓的不衛生嘛。你的手不拍燙的嘛”
    三蛋子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接過勺子,嘟囔著:“這不是叫手抓飯嘛,那不就是用手抓著吃。。” 鄰桌的食客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這頓地道的午餐驅散了我們連日來的疲憊和焦慮,也拉近了我們與這位陌生向導之間的距離。
    席間,賽迪爾侃侃而談,他對新疆的曆史地理、風土人情確實如數家珍,從漢唐時期的西域都護府,到絲綢之路上的駝隊傳說,再到近代兵團開荒的故事,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他甚至隱約提到,聽說過一些關於羅布泊深處、古人留下的特殊“標記”的古老傳說,這讓李文瀚教授的眼神微微閃爍了幾下。
    不過,教授始終沒有透露我們真正的目的地和目的,隻是含糊地表示對樓蘭古國周邊的地理變遷感興趣,想做些學術考察。賽迪爾也很識趣,沒有過多追問,隻是強調他對路線的熟悉和安全保障。
    吃完飯,我們互留了電話,賽迪爾說他還要去醫院給弟弟辦出院手續,讓我們考慮好了隨時聯係他。
    回到賓館房間,氣氛重新變得凝重。李文瀚教授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烏魯木齊的現代化天際線,久久不語。
    “教授,您覺得這個賽迪爾怎麽樣?”我打破沉默問道。
    教授轉過身,眉頭緊鎖,掏心窩子地說道:“小陳,三蛋子,這個人……是個理想的向導。但是,我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你們想,我們這件事,牽扯可能很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風險,不僅僅是泄密的風險,還有……人心難測的風險。萬一他把我們當成盜墓的舉報了,後果不堪設想。”
    他走到攤開的地圖和筆記本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上麵:“我反複想過了,既然我們已經用衛星地圖重新校準了大致方位,也有了初步的路線規劃,不如……我們還是自己幹!靠我們自己,小心行事,未必不能找到地方。當年我一個人,條件那麽艱苦,不也摸到了門路嗎?”
    我和三蛋子對視一眼,明白教授心意已決。他骨子裏的謹慎和對秘密的守護本能,壓過了尋求便利的衝動。
    “行,教授,聽您的!”三蛋子第一個表態,用力拍了拍胸脯,“咱們爺仨兒,肯定能行!”
    我也點了點頭:“既然您決定了,那我們就不找向導了。正好,托運的裝備也該到了。”
    第二天,我們去了物流托運站,取到了從內地寄來的幾個大木箱。看著這些裝備,我們心裏覺得踏實多了。
    接下來是解決交通工具。按照計劃,我們需要一輛能越野、耐造、油耗相對經濟,而且不那麽起眼的車。三蛋子自告奮勇,拍著胸脯說:“義父,哥,買車這事交給我!你們放心,我以前可是白手起家當的老板,上到奔馳邁巴赫,下到五菱小麵包,什麽車沒開過、沒擺弄過?門兒清!保證給你們弄輛又便宜又皮實的好車!”
    教授覺得非常靠譜,便給了他一部分預算,讓他去二手車市場想想辦法。
    一下午過去,三蛋子興衝衝地打電話回來,說車搞定了,讓我們去市場門口看車。等我們趕到,隻見他正得意地拍著一輛……看起來飽經風霜的深綠色柴油版皮卡。
    這車年紀怕是比三蛋子小不了幾歲,車身遍布劃痕和輕微的鏽跡,輪胎磨損也不輕,發動機怠速時發出沉悶而巨大的“噠噠”聲,冒著淡淡的黑煙。
    “怎麽樣?經典長城皮卡!柴油2.8T,有勁!最關鍵是便宜!”三蛋子一臉“快誇我”的表情,“才3000塊!原車主急著用錢,抵押給車行了,手續……呃,有點小問題,暫時落不了戶,所以沒牌照。但機器沒問題,我試過了!還改裝了副油箱,加滿了能跑一千多公裏呢!”
    一聽是沒牌照的抵押車,我和教授的心都沉了一下。這意味著它無法合法上路,一旦在公路上被查到,直接扣車扣人,計劃立馬泡湯。
    三蛋子看出我們的擔憂,連忙解釋:“我想好了,咱們不能開著它招搖過市。我聯係了拖車,直接把咱們連人帶裝備拖到戈壁邊緣,找個沒人的地方放下。進了戈壁灘,誰還管你有沒有牌照?天高皇帝遠!這樣太劃算了才不到一萬塊就解決了用車的事。”
    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教授歎了口氣,算是默認了這個看似荒唐又有點可行的方案。我們額外購買了幾個軍用油桶,準備盡可能多地攜帶燃油。
    於是,我們包了一輛本地的出租車,跟在拖著我們那輛“戰車”的拖車後麵,朝著預定的戈壁入口方向駛去。包車的司機是個話嘮大哥,漢語帶著本地口音,非常健談。一路上,他不停地跟我們吹噓自己開車技術多“勞道”(厲害)。
    “我給你們說嘛,”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指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信誓旦旦地說,“這個路,我閉著眼睛都能開!從烏魯木齊到伊利,我開車,一個小時就到了嘛!快得很!要不是有收費站,我更快。”
    教授和三蛋子對新疆的地理距離沒什麽概念,隻是懵懂地點點頭。我卻在心裏差點笑出聲——烏魯木齊到伊犁州府伊寧市,直線距離好幾百公裏,實際路程更遠,就算路況極好,開車也得七八個小時以上。這位大叔的“一個小時”,怕是開了火箭或者時空隧道了。這更加深了我對這次行程種種不靠譜因素的隱憂。
    車子顛簸了大半天,終於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靠近戈壁邊緣的岔路口停了下來。這裏已經遠離了主要的交通幹線,四周是望不到邊的礫石灘和零星的低矮灌叢,風明顯大了起來,帶著沙土的氣息。我們付了錢,告別了那位“一個小時到伊犁”的司機,和拖車司機一起將皮卡卸了下來。
    接著,我們按照計劃,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孤零零的、主要為過往大貨車服務的加油站。在這裏,我們將皮卡的主、副油箱以及所有油桶全部加滿了柴油,計算下來,總的燃油儲備估計能支持我們行駛接近兩千公裏,這在理論上應該足夠我們在預定的戈壁區域進行搜尋和往返了。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正式從焉耆附近,按照教授重新校準的路線,駕車駛入了茫茫戈壁。
    最初的興奮很快就被殘酷的現實所取代。這輛老舊的皮卡,一離開相對平整的土路,駛入布滿碎石和溝壑的戈壁灘,立刻就顯露出了它的“年紀”。減震係統形同虛設,每一次顛簸都仿佛要把人的五髒六腑震移位。車門密封條老化,車窗也無法完全緊閉,車輛駛過卷起的漫天塵土,無孔不入地鑽進車內。不一會兒,我們三個人就已經滿頭滿臉都是黃沙,呼吸間都是土腥味。
    不得已,我們隻好找出準備好的紗巾,像西北老鄉一樣蒙住口鼻,隻露出一雙眼睛。教授手中緊緊握著他的老式指北針,不斷對照著地圖和GPS,在副駕駛上指揮著方向。三蛋子則努力操控著這匹難以馴服的“老馬”,在看似無邊無際、景色單調重複的戈壁灘上,晃晃悠悠地朝著未知的深處進發。
    發動機轟鳴,塵土飛揚,視線所及,是天地間一片蒼涼的灰黃。前方等待我們的,是莫測的地形,惡劣的氣候,以及那深藏在曆史迷霧和自然屏障之後的、渺茫而誘人的目標。我們的探險,在這原始而粗糲的行進中,才算真正拉開了序幕。
    不過開了大半天,教授突然大喊停車。。
    我們趕緊停車詢問是怎麽就,教授把gps遞給我們看,我一看又遞給了三蛋子,這個手持gps是他從舊貨市場淘的,三蛋子一看,臉都白了,感情這gps是個假貨,顯示屏上還顯示我們在內地老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