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回發生的事情，張啟也知道沈梨懂些醫術，所以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幾句。
    兩人一直走到樓下。
    從他口中，沈梨大致了解到顧眠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不說這些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張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朝沈梨不好意思地笑笑。
    “下次見。”沈梨說道。
    與張啟告別後，沈梨將自己該做的工作全部處理完畢，然後回到宿舍。
    一天的工作就這樣結束了。
    不算特別忙碌，但也沒有很清閑。
    畢竟現在賀凜和顧眠都回了別墅，要忙的事自然就多了。
    沈梨洗過澡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腦子裏仍想著顧眠的事。
    張啟說了，情況很不好。
    那究竟是糟糕到什麽程度？
    沈梨心裏浮躁不安。
    雖說顧眠現在不認得她，態度也差，甚至想將她趕出別墅……沈梨心裏確實有些怨氣。
    可她也不願眼睜睜看顧眠被病痛折磨。
    到底是從小照顧到大的鄰家弟弟。
    顧眠在沈梨心中，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曾經對她，也是極好的。
    沈梨還是不放心。
    一不放心顧眠遲遲不退的高燒。
    二不放心他如今的身體。
    這五年過去，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怎麽樣了。
    不久前榮妙說的話，沈梨現在還記得。
    沈梨越想越精神。
    原本湧上的困意這會兒徹底消散。
    果斷坐起身，打開燈，隨手披了件外套，穿著睡衣就往外走。
    還是得去看看，沈梨心想。
    傭人宿舍離別墅不遠。
    這個點已是深夜，大多數人都睡了。
    沈梨悄悄靠近別墅。
    白天直接去是不可能的，眼下她沒有合適的理由。
    管家那關就過不了。
    顧眠生病，管家絕不會允許閑雜人接近。
    再加上沈梨身上的“嫌疑”還沒洗清，管家更不可能讓她靠近顧眠。
    所以，她隻能偷偷行動。
    就看一眼，馬上出來，不會花太多時間。
    這段時間在別墅工作，沈梨已大致摸清別墅的運作規律。
    傭人和少爺的住處是分開的，晚上傭人一般不會進入別墅活動。
    因此這時別墅裏應該隻有顧眠和賀凜。
    聽說今晚張啟會留下來照看顧眠，以防病情出現變化。
    出門前，沈梨提前給張啟發了消息。
    得知他回家取藥了，正在趕回別墅的路上。
    這是個好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沈梨加快腳步朝別墅走去。
    她走得急，也走得小心，卻難免忽略了一些細節。
    渾然不覺一個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後麵。
    沈梨很快進入別墅。
    室內一片漆黑，所有燈都關了。
    她憑著記憶摸上二樓。
    二樓走廊還亮著昏黃的夜燈，勉強能看清路。
    整棟別墅寂靜無聲，沈梨極力放輕腳步，精神高度緊繃。
    她停在顧眠房門口，輕輕轉動門把。
    顧眠的房間沒有鎖門。
    “哢”一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沈梨的心瞬間提起，又重重落下。
    這裏的房間隔音很好，不用擔心被賀凜聽見。
    而且這個時間，賀凜應該已經睡了吧……她在心裏安慰自己。
    沈梨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房間裏亮著一盞微弱的小燈。
    正中央的床上，顧眠安靜地躺著。
    燈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優越的五官輪廓，美得像一尊沉睡的雕塑。
    沈梨呼吸一滯。
    顧眠從小長得就好，如今長大了，更是俊美。
    尤其是眉眼間凝著的那抹濃重鬱氣，很容易激起女人的保護欲。
    小時候，沈梨最放不下的就是顧眠。
    因為他看起來總需要人照顧。
    身體不好，模樣漂亮，像個玻璃做的娃娃，美麗又易碎。
    如今他長大了，褪去了稚氣，那份破碎感卻愈發強烈，幾乎融進了骨子裏。
    在人前，這種感覺顯然被他刻意掩蓋了。
    以顧眠的性格，是絕不願在別人麵前顯露脆弱的。
    可此刻他在病中，毫無防備地睡著。
    那些被刻意隱藏的東西，便無形中流露出來。
    沈梨輕輕歎了口氣。
    原本那點怨氣，在看到顧眠這副模樣時，已消散無蹤。
    分明和五年前一樣嘛。
    她放輕腳步走到顧眠身邊，伸手貼了貼他的額頭。
    觸手一片滾燙。
    她頓時蹙起眉，這也太燙了，難不成燒了一整天？
    沈梨神情逐漸嚴肅。
    她掀開被子，執起顧眠一隻手。
    指尖搭在他腕間仔細感受脈搏。
    很快，她嚴肅的表情再次變化。
    顧眠這身體，問題很大啊。
    短短五年時間，就把他之前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體，一夜打回原形。
    甚至更差了。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
    沈梨深吸一口氣，又仔細為顧眠檢查了一番，記下發現的種種問題。
    隨後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三分鍾。
    她不能待太久。
    沈梨將顧眠的手輕輕塞回被子裏，正要轉身離開，手腕一緊。
    被拉住了。
    沈梨定在了原地。
    她以為顧眠醒了，心髒狂跳。
    壞了。
    要是顧眠醒了，絕對會誤會什麽。
    沈梨僵硬地扭過頭。
    好在，床上的人並沒有睜開眼。
    他蹙著好看的眉頭，蒼白的嘴唇低低呢喃。
    無意識地，說著什麽。
    沈梨沒有聽清。
    不過看到顧眠沒有醒，懸著的心到底是放了下來。
    顧眠蒼白的嘴唇還在顫動著。
    沈梨以為他是要喝水還是怎麽。
    於是，俯身湊近了一些。
    終於聽清了。
    顧眠喚的是：
    “姐姐……”
    姐姐。
    沈梨有一瞬間的恍惚。
    有一刹那，她感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病弱秀氣少年總是守在她身邊，柔聲柔氣地喚她姐姐。
    乖到了極點。
    沈梨感覺心髒深處，有什麽東西被重重撞擊了一下。
    又酸又麻。
    “我在。”
    她看著顧眠的目光逐漸變得憐愛。
    簡直就是一個小可憐。
    而床上的顧眠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回應，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攥著她的手，也在飛快收緊。
    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沈梨感受到了他這不同尋常的力道。
    暗道不妙。
    不好，顧眠可能是要醒了。
    要是讓他看到自己在這裏，絕對會完蛋。
    沈梨用力抽出自己被他攥住的手。
    就在此時，顧眠的眼睛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