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禿鷲勸我捐賑獲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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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稱上海賑捐局可將零碎捐款湊數申報,花小錢可辦成。我質疑其弊病,他坦言賑捐常被截留牟利,曾有賬房因查賬獲封口費。我提及述農譏諷江蘇善士,禿鷲說可托其寫信索要封典。最後我取出神坑日記和賬簿交禿鷲。
    過兩日滿月宴客多。述農回省住禿鷲書房。禿鷲告假措資,我與述農次日見轅門抄方知。問緣由,禿鷲言欲攜眷遷滬,或返鄉久居,不歸任。述農歎官場少恬退者。禿鷲道非樂隱,因任事時兵刑錢穀皆需假手於人,恐遭蒙蔽。憶及鄉試取士,自覺後輩為官亦如己,滬上開通多知時事。述農問其悔仕否,禿鷲答經事無愧,此後逍遙自在。遂備酒暢敘。
    禿鷲談及神坑人嗜賭成性,科舉都成賭具。述農稱闈姓看似公正,實則主考自購闈姓暗通關節。有人冒名頂替考試,槍手代考或夾銀票行賄,事後安享秀才功名。兩人感歎賭弊叢生,院考交白卷者靠銀票中榜。
    禿鷲提議與述農同住上海,述農欲尋穩定館地。商定後禿鷲赴安慶,我與述農先行抵滬。半月後禿鷲攜眷至,同往尋述農。
    至商號與禿鷲會麵,述農言及願進製造局謀長局。禿鷲當即修書薦引,不日述農得允入職。
    中秋禿鷲前往長江、蘇杭,我在上海無事去製造局訪述農。述農留宿,晚同散步。
    至酒店飲酒,忽聞洋號見兵隊經局門。有人驚呼局子遭劫,
    柵門處排兵持槍站崗,總辦門口兵嚴陣以待.見佩刀者指揮,述農引我繞行。至公務廳轉入述農房,差人報洋槍樓藏賊,述農問詳情未果。
    忽火把如晝,見忠字營、信字營洋槍隊列隊而至。
    述農指洋槍樓疑有賊,我欲往查,述農勸勿涉險。見兩隊兵經行,總辦率家人攜槍隨行。我至北邊見兵列陣持槍,未見盜蹤。探報稱十盜藏洋槍樓,官兵圍堵。述農疑樓門閉鎖,盜何以入。
    忽有會辦率護勇查夜,見我問何人。述農稱弟,會辦責勿留外人。
    遠處槍響。我道:“怕打強盜“忽聽人聲,述農喝問。當差報提調打倒強盜。述農命探,當差去後笑回。問緣由答:“總辦督兵,會辦提調查夜。大廳見黑影,提調開槍誤中狗。逃狗撲門,提調驚落槍,機簧損毀跺腳罵“
    我問局內狗源。述農道野狗聚食廚餘,曾送浦東竟渡江回。憶浙撫驅狗至錢塘江灘,孳生數百毀田。縣差難製,撫台派兵剿之。談笑間見官兵仍列陣,總辦於帳房坐。
    我見路邊柳樹下有個大鐵器,便踩上觀察洋槍樓。兩名士兵正開鎖,四排持槍士兵列隊。門開後無人進出,忽有軍官下令,各營士兵湧入樓內搜查,最終空手嬉笑而出。
    述農說“驚天動地鬧一夜“。當差送餐時談及昨夜誤會:有人如廁時燈光照到槍樓窗戶,護勇誤報有賊。總辦調動軍隊未果,最後驚動道台。
    開工後述農帶我看廠。路過議價處他解釋是采購處,邀我體驗生意。我表示隻欲見識。
    入議價室委員詢問來意。我表示想做煤生意,對方出示采購單要求報價。我試探報價四兩,遭寧波商人壓價。雙方輪番降價至四兩,我意識到惡意競價,調整策略反向壓價。寧波商被激怒,竟將煤價降至二兩五。我佯裝應戰,最終以二兩報價時,另一商人喊出二兩四錢成交。
    油酒訂單被朝歌商人輕鬆拿下。散場後我與述農談及此事,認為這單煤生意必虧本,奇怪油酒訂單為何無人爭搶。述農表示各司其職不便打探,我惋惜油酒訂單量小未參與競爭
    德泉談及製造局購煤內幕:日本煤價三兩,若四兩接單恐虧損。需打點碼頭、庫房等環節,輪船停泊加費,驗貨刁難,貨銀拖延。同行聯合壓價,以次充好,委員外行議價,利潤公攤。新人難立足。
    我悟出油酒商勾結抬價。德泉揭示官場明禁暗腐:買辦年入過萬不屑舞弊,小職員貪墨。局改議價製後行家聯盟操控投標,驗貨員與工匠串通。磚商被小工用薄厚磚混驗坑害,最終讓利六萬磚才結案。發款環節可通過扣發票拖延,帳房亦參與分贓。
    德泉詳解局內貪腐鏈條:收貨扣發票阻帳房發款,縱有發票亦做手腳。磚灰霸頭壟斷驗貨,泥瓦匠借調灰量漁利。總辦不察實情,體係性把持致正當生意難為。
    等禿鷲查察江浙回是十月。外倒家大錢莊市麵震動。德泉道:“大財東出身寒微,當學徒時偷錢接濟候補知縣。事發被逐,後知縣得缺助其開錢莊。他善經營,每至碼頭開店納妾,總理人與其妾私通,店鋪皆旺“
    德泉道:“有販私鑄洋錢者,錢莊貪利收購。古雨山托人驗其成色不假,欲學製法。匠人以秘技謀生拒授,雨山許重金請代工。訂約付七千兩,三日取貨時匠人已遁,門上貼召租告示“
    我道:“他費盡周折僅騙七千“德泉道:“你倒嫌少?頂多虧百兩。古雨山財大氣粗,七千兩如九牛一毛,換作他人能承受?”我道:“這財別人可不敢發。此番倒帳非因屯絲,實為壟斷牽動市麵,上海之外俱受其害“
    禿鷲讓我敷衍苟才,稱其有事外出。我回見苟才,他追問禿鷲去向,我稱其去訪古園。苟才說藩台嫁女需四十兩金飾,欲托禿鷲借送禮謀複職。我質疑禿鷲經濟能力,苟才反駁其上海置公館非缺錢,為避上司遷怒暫避。
    我暗忖代禿鷲回絕:“大人所言"避實為避開仕途。禿鷲寧告病開缺也不願回任,曾說即使不花錢複職亦不取“苟才驚道:“江省肥缺何至如此!官場豈能處處順?“我道已勸無果。苟才稱其年富力強,當踏實任事,督撫之位可期。又轉問王妃哥近況,聞在宜昌土捐局當差,斷言沾厘捐是好差“。語畢起身囑我轉勸禿鷲勿固執,我應聲送客,至胡同口欲送馬車,被他攔阻。
    高升勸我促成老爺接受官職,稱前任老爺曾湊錢複職。我推脫無法勸,高升建議家人湊錢被我拒。文述農來訪,我返回商號。
    王妃哥所辦官照係廢照。部裏查無此號,為早年未銷毀的空白廢照,多被不法之徒用於行騙。捐官舊例:急籌款時先發空白官照,未用者報部作廢。然廢照常被私藏,南洋尤多冒用。我憶及苟才事,禿鷲勸莫沾此事。
    述農言局中曾有假鹽運同冒任總辦,後捐道台遮掩。其訃帖露馬腳,官銜未載鹽運同。禿鷲譏官場虛銜泛濫,穿長衫即官。述農舉車夫自詡總兵、木行夥計冒都司,德泉補述看門人曾為參將。眾人笑談武官落魄
    我隱瞞廢照事,姊姊勸勿驚母親。談及官場黑暗,姊姊以禿鷲被撤任為例勸莫入仕途。嬸娘突報婚期定,返鄉籌備。接王妃哥推諉書信,言欠款被捐客騙,隻能待死後清算。
    年後隨禿鷲返裏,得其撥宅暫居。置辦首飾時尋尤雲岫,見其店鋪凋敝賣殘貨。昔日精明商人成補丁棉襖的落魄老者,拱手相認時聽伯衡喚我,回身見他與雲岫告辭。伯衡道禿鷲太太囑他選袍料,返見雲岫時櫃台外無椅,他忙搬凳相讓。
    酒樓對酌間雲岫泣訴近年遭遇:五年連喪七親,逆子盜財逼命。其子竊得訟狀秘稿要挾,雲岫氣極中風。我摸銀元相贈,他赧顏收下感慨世態炎涼。
    夜訪禿鷲遇伯衡,方知雲岫昔年包攬詞訟惡貫滿盈。其子賭輸索財,用悶香迷倒父母劫掠,更挾訟狀威脅。雲岫丁憂後家道中落,人財兩空。
    舅舅在公安局工作。他仗著關係打小上學欺負人,長大後也沒改毛病,總盯老實同學找茬。班裏有內向同學被他盯上,三天兩頭勒索錢。把人榨幹了還威脅:“明天不交錢就揍你“,結果第二天真動手了,蔫兒吧唧同學爆發,抄起刀捅心髒。按常理冬天厚衣服能擋刀,當時冬天大家都裹得嚴,這混混為了耍帥穿著時尚,成天穿單薄衣裳顯擺。
    混混被捅穿了。他帶著的幾個跟班小弟見勢跑光了。混混咽氣前還哼了句“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後來兩家打官司,被捅的混混家索賠,但對方家長咬定這是反抗校園霸淩,寧可讓孩子坐牢不賠錢。官司打了不知多少年,結局沒打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