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按照約定，來到了李氏集團的總部大樓。
    這是一座聳入雲端的摩天大廈，通體由深色的玻璃幕牆構成，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而威嚴的光芒，像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俯瞰著這座城市的芸芸眾生。
    走進金碧輝煌、空曠得能聽見回聲的大廳，我徑直走向前台。
    “你好，我找李清月。”
    我對前台那位妝容精致的年輕小姐說道。
    她抬起眼皮，用一種審視商品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身上這套普通的休閑裝，顯然不符合她對“訪客”的定義。
    “請問有預約嗎？先生您貴姓？”
    她的語氣雖然客氣，但眼神裏已經帶上了幾分程序化的疏離。
    “我叫林賤。”
    我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個“賤”字的發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
    前台小姐臉上的職業化笑容，在聽到這個發音的瞬間，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凝固。
    隨即，她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勾勒出一抹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嗤笑。
    “抱歉，‘林先生’，”她刻意加重了“先生”兩個字，其中的譏諷意味不言而喻，“我們沒有查詢到您的預約，這裏是李氏集團，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進來的。”
    我眉頭緊鎖。
    李清月隻說讓我來公司，卻根本沒留下任何聯係方式。
    我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話記錄裏空空如也。
    昨晚我們都忽略了這個最基本的細節。
    我的沉默，在前台小姐看來，就是被戳穿謊言後的心虛。
    她臉上的嘲弄之色更濃了，拿起內線電話，毫不避諱地說道：“保安部嗎？大廳前台這裏有個形跡可疑的人，麻煩過來處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大廳的另一側響起。
    “大哥哥！”
    我循聲望去，隻見李昭那個小小的身影，正從一部看起來就與眾不同的專屬電梯裏跑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他跑到我麵前，一把拉住我的手，仰著小臉，高興地說道：“大哥哥，你真的來啦！姐姐說你今天會來找爸爸！”
    前台小姐那正準備呼叫保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臉上的鄙夷和嘲弄，瞬間被一種見了鬼般的震驚和不可思議所取代。
    她張大了嘴，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李家所有員工都認識的“小太子”，如此親昵地拉著這個被她當成騙子和瘋子的男人。
    “昭兒，不許亂跑。”
    李昭的身後，跟出來一位身穿職業套裙、氣質幹練的女性，應該是他的隨行人員。
    “張阿姨，這是我朋友！”
    李昭理直氣壯地宣布，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我，轉身就往那部專屬電梯走去，“大哥哥，我們上去吧，爸爸和姐姐都在頂樓呢！”
    我沒有再看那個前台小姐一眼，任由李昭拉著我，走進了那部象征著絕對權力的專屬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身後那道呆若木雞的目光。
    電梯內部空間極大，運行起來平穩無聲，隻有樓層數字在飛速攀升。
    “大哥哥，”李昭忽然小聲地對我說道，“我今天感覺有點不舒服，心裏悶悶的。爸爸要見的那個外國叔叔，我不喜歡他。”
    我的心，猛地一沉。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頂層。
    門一打開，一條鋪著厚重地毯、安靜得落針可聞的走廊出現在眼前。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實木大門，顯然就是會議室。
    門口站著三個人。
    正是李清月和她的父親，那個氣質儒雅的男人，以及一個身材高大的金發白人。
    他們似乎剛剛結束了一段交談，正準備進入會議室。
    那就是韋斯頓！
    隻一眼！
    我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刹那，仿佛被徹底凍結！
    昨晚在名單上感知到的那股狂暴氣息，在見到真人的這一刻，被放大了千百倍！
    那已經不是簡單的“氣”，而是一團如有實質的，沸騰翻滾的黑色墨汁！
    它像毒蛇一樣，密密麻麻地纏繞在韋斯頓的身上，散發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毀滅與瘋狂！
    那根本不是“災厄之氣”，那是已經凝實到了極點，即將噴發的“死兆”！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不安，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席卷了我的神魂！
    不行！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地飛快掐動，道門秘法在心中默念，以我此刻的神魂之力，強行起了一卦！
    我要知道，這股死兆，究竟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爆發！
    卦象在腦海中顯現的瞬間，我的瞳孔，驟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大凶！
    卦象赫然是無可挽回的絕命之兆！
    血光之災，就在今日此地！
    不行！
    我必須阻止他們！
    這個念頭如同雷霆般在我的腦海中炸響，我幾乎是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向那扇厚重的實木大門！
    “大哥哥！”
    一隻冰涼的小手，卻在這一刻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猛地低頭，對上了李昭那雙清澈而帶著幾分不安的眼睛。
    “爸爸最討厭在談工作的時候被人打擾了。”
    他仰著小臉，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門內的人聽到，“他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他稚嫩的聲音，像一盆冰水，瞬間澆在我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理智上。
    我僵在了原地。
    李清月昨晚的話猶在耳邊。
    一個連親生女兒都無法撼動的男人，他的威嚴與固執可想而知。
    如果我現在不管不顧地衝進去，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當成瘋子，在災難真正降臨前，就被保安直接從這座大廈裏扔出去！
    到那時，我將徹底失去最後的機會！
    我隻能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情緒，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我的神魂被催動到了極致，每一個毛孔都仿佛豎了起來，試圖穿透那厚重的門板，捕捉到一絲一毫危險的源頭。
    會議室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牆，我能模糊地看到幾個人影落座，韋斯頓就坐在李父的對麵。
    他們似乎在交談，氣氛看起來平靜而正常。
    我的異樣，很快就被會議室內的李清月察覺了。
    她似乎隻是不經意地朝門外瞥了一眼。
    隨即她便站起身，對其他人說了句什麽，然後徑直走了出來。
    她拉開門，那張清冷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在我緊繃的身體和臉上掃過，沒有問我任何問題。
    她隻是轉頭，對跟在李昭身後的那位女助理吩咐道：“帶林先生和昭兒去休息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