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百鬼為師,彼岸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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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便轉身回了會議室,厚重的門再次“哢噠”一聲,在我麵前合上,隔絕了一切。
我被半強迫地帶進了一間寬敞的休息室。
一進門,那位張助理便借口去準備茶點,識趣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我和李昭。
房間裏安靜得可怕。
我坐在沙發上,腦中瘋狂地推演著一切可能發生的變故。
那個死兆,究竟會如何應驗?
“大哥哥。”
李昭稚嫩的聲音,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停下腳步,看到他正仰著頭,用他那雙不染塵埃的清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小小的眉頭因為困惑而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他好奇地問:“大哥哥,為什麽你身上的那條黑蛇,好像很害怕那個外國叔叔身上的黑氣?”
我的大腦,被他這句輕飄飄的話,炸得一片空白!
我身上的死氣,那條纏繞著我的“黑蛇”,在害怕韋斯頓身上的“黑氣”?
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韋斯頓身上的“死兆”,其凶戾與恐怖的層級,遠遠淩駕於我身上的“災厄之氣”!
這根本不是同類相吸,這是低階的危險,在畏懼更高階的毀滅!
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勉強壓下翻騰的心神,蹲下身,用一種最簡單的比喻向他解釋道:“昭兒,如果說大哥哥身上的黑蛇,是一條會咬人的惡犬。”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那那個外國叔叔身上的黑氣,就是一頭即將衝出牢籠,要吃掉所有人的老虎。”
李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眼中的不安卻更濃了。
我死死地盯著他,一個更讓我遍體生寒的念頭,控製不住地浮了上來。
我抓住他的小肩膀,輕聲詢問:“昭兒,這些東西……是誰教你看的?是你爸爸,還是你姐姐?”
“沒有啊。”李昭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那些是‘氣’?”我追問道,“有人跟你解釋過嗎?”
“黑氣就是黑氣啊。”
李昭的回答天真而又理所當然,“我能看見,就像我能看見桌子,能看見你一樣。”
就像……能看見桌子一樣?
我還不死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試探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什麽是‘術法’?什麽是‘修行’?”
李昭看著我,那雙純淨的眼睛裏,充滿了更加徹底的茫然與不解,仿佛我問的是天外之物。
我明白了。
我徹底明白了。
我緩緩鬆開了手,一股源於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
這個孩子,他根本不懂什麽是“氣”,什麽是“術法”,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說出的那句讓我的死氣都為之“害怕”的判斷,並非來源於任何知識或傳承。
那隻是……他天生的感覺。
一種與生俱來的,如同呼吸、如同觀看、如同聆聽一樣的本能!
天生道體,天賜慧眼。
我心中的驚駭隻持續了一瞬,便迅速被強行壓了下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道理我比誰都懂。
既然這世上有我這種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怪物,那麽,存在一個天生就能洞悉本源的天才,也並非什麽無法接受的事情。
我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心神卻前所未有的沉靜。
我不再去想那扇門後會發生什麽,也不再去推演那無可挽回的卦象。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李昭見我不說話,也乖巧地沒有再打擾我,自己跑到一旁的書櫃前,踮著腳尖抽出一本厚厚的圖畫書,安安靜靜地翻閱起來。
時間就在這詭異的寧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李清月那張清冷的臉出現在門口。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即說道:“我父親要見你。”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著她走向隔壁那間剛剛結束了第一輪會談的會議室。
“我已經和父親說了那件事情,不過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李清月出言提醒道:“待會兒交談,父親的態度可能不會太好,他不是針對你,這是他在和別人建立信任前的習慣,你別生氣。”
“當心,我都明白。”
我點頭應下,清楚身為一個集團的總裁,會有怎樣的魄力。
畢竟,李穗兮的父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麽說起來……都是李氏的大家族。
就在我思索時,李清月已經推開厚重的實木大門,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
韋斯頓已經不在了,偌大的會議室裏,隻坐著一個人。
正是李清月的父親,那個氣質儒雅,此刻卻散發著不怒自威氣場的男人。
他坐在長條會議桌的主位上,麵前放著一杯已經冷掉的清茶,眼神深邃,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走進來的我。
“李先生。”
我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李父並沒有回應我的問候,他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在我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數遍,像是在審視一件出土的、沾染著不祥氣息的古物。
半晌,他才終於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你師承何處?”
他沒有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也沒有問我跟李清月是什麽關係,更沒有問及昨晚的命案。
我雖然不理解他詢問這個的原因,但本著友好合作,還是做出了回答。
“為何會懂得這麽多術法門道?”
我迎著他審視的目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地回答了八個字。
“百鬼為師,彼岸遊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會議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父的眼神,驟然沉了下來,那份儒雅被一種冰冷的、帶著審判意味的銳利所取代。
他身居高位所積攢的龐大氣場,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向我碾壓而來。
“原來如此。”
他緩緩靠向椅背,語氣變得森然,“我明白了。你這樣從死亡邊緣回來的人,身上沾染了太多陰間的死氣和因果,對於我們這種身負真龍氣運的家族來說……”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徹骨的寒意。
“是最大的阻礙,理應清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