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下仙人譜?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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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秦望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
    他沒有再看那仙人譜一眼,而是帶著顧銘,走向崖壁的其他地方。
    “你看那一局,名為‘困元’。”
    秦望伸出纖長的手指,點向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那裏刻著一盤隻有寥寥數十子的殘局。
    “其勢看似簡單,黑子已將白子大龍圍困,實則白子於腹地之中,尚有一線生機,破局之法,在於棄子爭先。”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長篇大論的講解,隻是點到即止。
    顧銘凝神看去,順著他的思路推演,果然發現那看似死局的腹地之中,暗藏玄機,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再看那邊,名為‘倒垂蓮’。”
    秦望又引著他,來到另一塊巨石前。
    “此局之妙,在於借勢,白子看似散亂,卻互為犄角,可引黑子入甕,一舉絞殺。”
    一路行來,秦望時不時便會停下,為顧銘點撥一兩句。
    他所選的殘局,皆是構思精巧,變化無窮,卻又與兵法、策論隱隱相合。
    這番別開生麵的“小灶”,讓顧銘受益匪淺。
    他不僅對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更從中悟出了許多排兵布陣、謀篇布局的道理,隻覺胸中丘壑,愈發開闊。
    山風拂過,吹動著兩人的衣袂。
    秦望的腳步,在一處被藤蘿半掩的石壁前停下。
    那裏的棋局,殺伐之氣尤為慘烈,黑白之子犬牙交錯,仿佛兩軍對壘,已至不死不休之境。
    “此局,名為‘屠龍’。”
    秦望的聲音,帶著一絲追憶。
    “我七歲初至此地,在此局前,枯坐三日,方才尋得那一線生機。”
    她沒有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看著,仿佛在與七歲時的自己,隔著時空對望。
    顧銘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覺那棋盤之上,殺機四伏,步步驚心。
    他根本看不出,那被圍困的白子大龍,究竟藏著何等翻盤的妙手。
    “坐。”
    秦望忽然開口。
    顧銘一怔,依言在石壁前的青石上坐下。
    “我落子,你跟著擺。”
    秦望的聲音清冷,不帶情緒,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她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棋子的荷包,黑白兩色,涇渭分明。
    顧銘沒有多問,默默地將棋子分置兩側。
    “天元,黑。”
    “星位,白。”
    “小目,黑。”
    秦望的語速不快,聲音平穩。
    顧銘凝神靜聽,依言將一枚枚棋子,擺放在石坪上早已刻好的棋盤之上。
    他的動作很慢,很認真。
    他知道,自己此刻所複刻的,不僅僅是一盤棋。
    更是秦望的過往,是那個七歲的棋道天才,在這孤寂山崖上,與古人心神交戰的七個日夜。
    隨著棋子一顆顆落下,那石壁上的慘烈殺局,漸漸在顧銘眼前重現。
    當最後一子落下,秦望的聲音也隨之停歇。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點在白子大龍的腹地。
    “破局之眼,在此處。”
    顧銘的目光隨之望去,腦中轟然一響,之前所有的困惑與不解,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這一手,竟然直接斬斷黑子所有的連接,盤活了全局!
    顧銘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秦望,眼中滿是震撼。
    他有些無法想象,幾歲孩子是如何能得出這等石破天驚的妙手。
    秦望沒有在意他的目光,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棋局,許久,才輕聲道:“走吧,看下一局。”
    就這樣,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專注。
    秦望不再隻是講解,更多的時候,他會設下難題,讓顧銘自己去思考,去落子。
    每當顧銘陷入僵局,他便會恰到好處地點撥一二,不多言,卻總能一針見血。
    顧銘沉浸其中,渾然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他發現,這些棋局不僅僅是棋局。
    有的如沙場點兵,步步為營,講究一個“勢”。
    有的如朝堂博弈,勾心鬥角,講究一個“利”。
    還有的,則如山水畫卷,意境悠遠,講究一個“空”。
    他仿佛在與數百位不同時代、不同心境的棋道高手,進行著一場場無聲的神交,也印證著秦望的一路過往。
    日頭西沉。
    暮色如墨,自山穀深處一寸寸漫上來。
    崖壁上的光影變幻,棋局的刻痕在昏黃中顯得愈發深邃。
    陸陸續續地,有學子收拾好行囊,三三兩兩地結伴下山。
    喧鬧聲漸漸遠去,山穀重歸寂靜。
    隻有風聲,與遠處溪流的潺潺水聲。
    顧銘從一局名為“漁樵問答”的棋局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隻剩下他們二人。
    “天色不早了。”顧銘輕聲提醒道。
    秦望沒有回答。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投向那崖壁最中央,三百年來無人能解的“仙人譜”。
    暮色為他清冷的身影,鍍上了一層孤寂的輪廓。
    顧銘本以為,對方隻是想在離開前,再多看幾眼這畢生所求的目標。
    卻沒想到,秦望竟緩緩轉身,在那巨大的青石棋盤前,再度盤膝坐下。
    和昨日一樣,他從懷中取出兩隻錦囊,將黑白棋子,分別置於身側。
    顧銘見狀,心中了然。
    看來,這位棋癡是又想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他沒有打擾,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準備等對方結束這一局,再一同回去。
    然而,秦望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沒有去拿任何一枚棋子。
    而是抬起頭,那雙清亮如寒星的眸子,穿過愈發深沉的暮色,靜靜地看著顧銘。
    “坐。”
    一個字,清冷,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顧銘微怔,依言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石坪微涼,帶著山間夜裏的寒意。
    兩人隔著一方古老的棋盤,相對無言。
    風在山穀間回旋,吹動著秦望額前的碎發。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你來執黑。”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枚石子,投入顧銘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我?”
    “我棋力淺薄,如何能與這仙人譜對弈?豈不是玷汙了前人手筆。”
    這可是三百年來無人能解的棋局,連蕭衍都無法達到玄暉兄想要的效果,自己一個初窺門徑的菜鳥,豈不更是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