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一夜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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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
    晨光透過床縫灑在了顧銘的臉上。
    顧銘在自家榻上醒來。
    宿醉的鈍痛裹著腦袋。
    像有根鐵杵在腦仁裏攪動。
    他撐起身,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昨夜金佛文社那些生員。
    一杯接一杯地敬過來。
    饒是他體質異於常人。
    最後也沒扛不住,徹底倒了。
    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最後是宋染安排人把他送回來的。
    這時代的酒雖然度數不高,但還是頂不住種類太雜,喝混了。
    顧銘掀開薄被下榻,來到旁邊的銅盆麵前舀水擦了擦臉。
    冷水潑在臉上,激得神誌清醒幾分。
    銅盆裏晃動的水影。
    映出他略顯蒼白的臉。
    推開房門,清冽晨風湧入肺腑。
    院中。
    柳驚鵲正在練劍。
    穿著一身碧色勁裝,勾勒出修長健美的身形。
    手中劍光如匹練。
    柳驚鵲聽見動靜,收勢轉身,額角沁著細汗。
    “公子醒了?”
    顧銘看著她矯健的身姿,眼神微動:
    “柳姑娘。”
    他走到院中青石旁。
    “鄉試也考完了,今日再教我幾手?”
    “這麽久沒練,身子骨還僵著。”
    柳驚鵲目光在他胸前停了停,開口問道:
    “公子想學什麽?”
    “就練之前學的步法吧。”
    顧銘擺開架勢,試著邁步,身形微微晃了晃。
    柳驚鵲走近,指點道:
    “腰沉下去。”
    她聲音很輕,手卻極穩。
    點在他後腰命門處。
    “力從地起。”
    她手指微用力一按。
    顧銘腰腹下意識繃緊。
    隨後她又轉到側麵:
    “腿如鬆根。”
    冰涼的手指隔著薄衫劃過他大腿外側緊繃的肌肉,最終停在膝彎。
    她指尖稍壓。
    顧銘隻覺得被她觸過的地方像被細小的火苗燎過,有點發燙。
    “這裏要曲,虛中有實,看我怎麽做。”
    柳驚鵲說完背對著顧銘,紮了一個馬步。
    腰臀處的衣物繃緊,露出完美的曲線。
    顧銘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抹渾圓,頓時有些口幹舌燥。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凝神於腳下。
    可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卻適時傳了過來。
    “肩要鬆。”
    柳驚鵲轉到正麵,抬手去按他繃緊的肩頭。
    指尖剛觸及衣衫。
    顧銘本就有些心猿意馬,下意識地就是一縮。
    腳下本就不穩,這下動作太大,猛地一個趔趄。
    柳驚鵲手腕急翻,閃電般托住他手肘。
    另一隻手已扶住他後腰,將他牢牢穩住。
    兩人距離驟然拉近。
    她溫熱的呼吸拂過顧銘下頜。
    顧銘的手還被她握著。
    能清晰感覺到她掌心滾燙的溫度。
    顧銘視線下落,正好對上她因用力而微微咬住的下唇。
    柳驚鵲像是被他的目光燙到,將顧銘扶正後猛地鬆開手,連退兩步。
    俏臉瞬間漲得通紅。
    “公子,站穩了。”
    聲音細若蚊蚋。
    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顧銘喉嚨有些發幹。
    方才被她手掌貼過的腰後。
    那片皮膚還在隱隱發燙。
    他清了清嗓子,但聲音依然有些說不出來的別扭:
    “多謝柳姑娘。”
    目光掃過她紅透的耳根。
    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方才是我分心了。”
    他重新擺正姿勢,強迫自己凝神於步法。
    “再來。”
    柳驚鵲低低“嗯”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抬眼。
    臉上紅暈稍褪,眼神卻依舊有些躲閃。
    “公子看我的腿。”
    她開始緩慢地演示步法。
    腳尖如何點地,雙腿如何發力。
    刻意拉開了距離。
    每一個動作都拆解得極慢。
    講解也格外清晰。
    顧銘跟著她一步步模仿。
    逐漸壓下了心頭那點異樣的燥熱。
    半個時辰後,柳驚鵲收起劍,低頭整理束腕的帶子。
    繃帶下露出的手臂線條流暢覆著一層薄汗,在日光下泛著蜜色光澤。
    “柳姑娘。”
    顧銘走到她麵前。
    “方才多謝。”
    他聲音很溫和。
    柳驚鵲動作一頓,沒抬頭。
    “公子客氣了。”
    耳根那點紅暈又悄悄爬了上來。
    手指飛快地將束腕帶子打了個死結。
    “明日還練麽?”
    柳驚鵲低著頭,小聲說道:
    “公子想練。”
    “隨時都可以。”
    顧銘看著她通紅的耳垂和微微顫動的睫毛。
    喉結滾動了一下。
    “好。”
    隻吐出一個字。
    顧銘便轉身走向書房。
    步履比平日快了幾分。
    柳驚鵲站在原地。
    看著他有些倉促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才慢慢鬆開緊握的拳頭。
    院中隻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
    ......
    貢院值房。
    雖然是大白天,但依然是燈火通明。
    燭淚在銅盞沿堆疊。
    微風穿窗隙,帶得燭火搖曳,將壁上人影扯得忽長忽短。
    文賦試卷的批閱剛剛收尾。
    九份朱砂批著“上上優”的卷子整齊疊在案頭。
    幾位裁考官還在低聲談論著剛剛的幾份佳作。
    “我認為枯菊賦堪稱第一。”
    “竹賦亦是佳作。”
    “我更喜歡那篇秋蘭賦。”
    “比枯菊賦還是略遜一籌。”
    曾一石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開口說道:
    “開始批閱需要複核的詩詞卷子吧。”
    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曾一石、解熹兩人年齡都已經不小了。
    這種高強度批閱對他們的體力和精力而言都是不小的考驗。
    副考官廉俊來應聲,將一摞剛送來的詩詞卷分發給主考團。
    這些是初審後評出上優的卷子,需主考團複核。
    廉俊來自己也隨手抽出一份展開,開始仔細看起來。
    “東風夜放花千樹……”
    看到第一句詞,廉俊來就沒忍住低聲念了出來。
    才一句,他撚著卷角的指腹便頓住了。
    “更吹落、星如雨。”
    “妙啊。”
    他聲音漸低,眼神卻亮得驚人。
    值房裏倏然沉寂,其他四位陪裁考官也湊了過來。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
    廉俊來念得極慢,一字一頓。
    念到魚龍舞時,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幾分。
    解熹原本半闔的眼睜開。
    他擱下手中茶盞,白眉下目光如電,投向那張薄薄的卷紙。
    曾一石也停了筆,身體微微前傾。
    廉俊來深吸一口氣,念出下闋: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尾音落下。
    值房內落針可聞。
    廉俊來捏著卷紙的手微微發顫。
    他猛地抬頭,環視在場眾人。
    “諸位……就憑這首詞,這位生員就足以在青史上留下墨跡了!”
    語氣不僅透出不加掩飾的激賞。
    甚至還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