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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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車轍聲由遠及近,在門前停住。
秦家商隊的管事叩響門環,遞上裹著油布的信囊:
“姑爺,這是老爺和雅文軒托我帶過來的。”
油布裹著兩樣東西:一封是秦沛的家信,另一包則是鼓鼓囊囊的讀者來信。
“有勞。”
顧銘頷首道謝,接過信囊,正準備打開看時。
斜刺裏忽地伸來一隻素白的手,迅疾如風,一把將那疊信抽了過去。
“我先看!”
秦明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顧銘隻覺手上一空,抬眼便見她已飛快地翻檢起來。
她的目光銳利,手指在紙頁間敏捷地撥動,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三十張粘連在一起的附頁被她一眼挑出。
她捏住那疊附頁轉身便走,連秦沛的家信都沒看一眼。
“神神秘秘的……”
顧銘看著她小跑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拾起被秦明月丟下的剩餘信件,在院子裏看起來。
秦明月的房間裏。
她坐在窗下的圈椅裏,背脊挺直。
窗外晨光流淌進來,照亮了她手中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信箋。
信是陳雲裳寄來的。
和上一封信相比,這封信要更堅定,更有力量。
看完信後,秦明月幾乎看到了那個在縣試和府試考場上拿下案首的自己。
秦明月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紙麵,仿佛要穿透字跡,觸摸到寫信人那顆滾燙的心。
片刻之後,秦明月站起身,幾步走到書案前,拂開錦墊坐下。
提起狼毫筆,墨跡酣暢淋漓。
“雲裳女使:展信欣悅,見汝手書,字字如金石鏗鏘,擲地有聲......”
“......破之何難?以才學為斧,劈之!以心誌為薪,熔之!……”
寫到這裏,她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一個清淺而堅定的弧度。
筆走得更疾,帶著一種近乎鼓舞的力量:
“自此刻起,從零學起,何妨?算學浩瀚,吾薦汝先自《周髀》《九章》入門,日解三題,月積跬步……他日金鱗破浪,莫忘告我......”
落款“忘機”二字寫得格外灑脫。
她輕輕吹幹墨跡,將信紙小心折疊好,裝入素白信封。
做完這一切,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院子裏,顧銘坐在石桌前。
麵前攤著雅文軒篩選過的讀者來信。
厚厚一遝,約莫有上百封,他隨手拿起最上麵一封展開。
是位落第的寒門學子所寫,字跡工整,絮叨著苦讀無望,家境窘迫,字裏行間滿是迷茫。
顧銘提起朱筆,蘸了墨,懸停片刻,在信紙空白處寫道:
“功名路遠,非朝夕可至。心躁則神散。下科再戰,必有回響。忘機謹複。”
筆鋒沉穩,帶著勸慰與期許。
又拆一封,卻是個閨閣少女娟秀的字跡。
信裏滿是傾慕與對書中男主的憧憬。
顧銘微微一笑,提筆寫了幾句鼓勵的話。
他批閱得很專注,時而凝神細讀,時而提筆沉吟。
一封,兩封,三封……他挑選著那些字跡認真或問題頗有見地的信箋回複。
書案一角,已回複的信件漸漸疊起一小摞。
他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目光掃過那些等待回複和已回複的信件。
看來這互動一步,確實走對了。
這些還是雅文軒經過了初篩的結果。
而且舊冊都能賣複購那麽多。
按這個趨勢,等新冊出來,絕對能夠賣爆。
顧銘起身走到書房,在書案下坐下。
案上除了經史子集,還整齊地碼放著兩摞厚厚的稿紙。
一摞是《學破至巔》,另一摞則是《鸞鳳鳴朝》。
故事已寫到主角已經高中狀元,鋒芒初露,正預備選官進入更廣闊的天地。
而《鸞鳳鳴朝》裏,林詩悅也參加了會試,目前還未出結果。
窗外日影悄然移動。
顧銘繼續朝後續寫劇情,偶爾停筆思索。
書房裏隻剩下紙頁翻動的輕響和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
“手腕再沉三寸。”
柳驚鵲抱臂立在槐樹下,青絲被風撩起幾縷。
顧銘劍尖倏地一滯,汗珠順著他繃緊的下頜線滑落,砸在青磚上洇出深點。
他依言壓腕,木劍劃破空氣發出沉悶的嘯聲。
“像這樣?”
劍勢陡然變得刁鑽,直刺柳驚鵲左肋空門。
柳驚鵲眼底掠過微光。
她足尖輕點,腰間木劍已如銀蛇出洞。
“慢了。”
冷鐵貼上顧銘喉間時,他劍尖離她衣襟還有三指寬。
顧銘喉結在劍鋒下滾動。
他忽然撤步擰身,木劍自下而上斜撩。
柳驚鵲格擋的刹那,他左手已扣向她握劍的腕骨。
“啪!”
木劍脫手飛旋著插入泥地。
柳驚鵲的劍卻停在半空。
顧銘指尖離她手腕僅差毫厘,被她反手壓住命門。
“有長進。”
她收劍回鞘,汗濕的鬢發貼著她微紅的臉頰,呼吸比平日急半分。
顧銘揉著發麻的虎口笑起來。
“是你教得好。”
他俯身拔起木劍,青衫後背濕透一大片。
正要去洗漱時,前院忽然傳來叩門聲。
“我去開門。”
青兒的聲音隔著月洞門響起,裙角一閃便往前跑。
門閂抽動的吱呀聲割開晨霧。
青兒從門縫裏瞧見半個人影。
靛藍青衿洗得泛白,袖口還沾著墨漬。
“找誰?”
青兒沒全開門,隻探出半個身子。
門扉拉開一道縫,晨光裏立著個書生。
他麵容清臒,靛藍青衿洗得泛白,袖口沾著幾點墨漬。
“叨擾府上。”書生一板一眼地說道,“敢問可是顧銘顧三元府上?”
青兒側身擋住視線,語氣帶著警惕:
“公子尋我家主人何事?”
“在下周文博,”書生拱手,長揖到底,“特來求顧相公手談一局,印證棋藝!”
顧銘已聞聲踱至前庭,目光落在周文博身上:
“閣下便是長祟周文博?”
周文博再次對顧銘拱了拱手:
“顧相公,棋道登峰組唯二九勝者,總算尋到你了!”
他上前一步,袖袍帶風:
“自棋道考試畢,我遍訪江南道踏入棋道登峰組的學子登門討教。隻想找出那日贏我之人!”
“可惜與十餘名同年對弈後,依然沒有找到。”
顧銘挑眉,神色平靜:
“哦?所以尋到我這裏?”
“我聽金佛文社的學子說,顧相公棋道九勝,因此不請自來!”
周文博眼神熱切:
“今日登門,隻求手談一局!一解心頭之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