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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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悶葫蘆的性子,誰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薛氏與兩位妯娌向來關係不錯,大家都指著大房過日子,誰敢不給她臉麵?好在薛氏性子溫潤,平日裏最是好說話了。
    “嫂嫂莫急,興許是沒碰上如意的。”雲氏邊回話,邊不動神色地瞧了一眼魏晉禮,見他麵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待兩位夫人相繼進了門,鶴回堂頓時熱鬧了起來。
    隻是眾人瞧見拖遝著腿腳,被人扶著進門的魏晉言後,都不由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先是一一朝著兩位夫人行禮問好,後都朝著廳角處擠了擠,生怕與魏晉言靠得太近了。
    進門時,魏晉言的一隻腳抬不起來,撞在了門檻上,他“哎呦”了一聲,抬手就要打向小廝。可等一隻手高高抬起,就頓感一道冷厲如刀鋒的視線射在了他身上。他哆嗦了一下,隨即抬頭就撞見了魏晉禮陰冷著臉,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
    嗓子眼發緊,魏晉言連忙收回了動作,臉上堆著假笑,朝著魏晉禮寒暄了一聲:“二哥也在啊。”
    魏晉禮移開了視線,懶得理他。
    被人無視,魏晉言麵上無光,心中發虛,卻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笑嗬嗬地繼續朝著魏太夫人請安道:“孫兒給祖母請安了,願祖母康壽。”
    “起來吧。”魏太夫人平日裏也是最寵愛這最小的孫兒,奈何他就是不成器。屋子裏還有許多姑娘家在,總不能在人前落了孫兒的臉麵,她也就揮了揮手,讓他起身。見他腿腳不便,又讓丫鬟端了一張鋪了軟墊的木椅來。
    沈鶯跟在魏晉言之後,將姑娘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道:不知這魏晉言到底做了什麽事,竟是如此惹人厭嫌?
    魏府已是許久沒有來客了,姑娘們一時好奇,也都紛紛側首,打量著她。
    沈鶯今日穿得素雅,待她跨步進門時,兩手提了提裙邊,略微垂頭看了看門檻,卻是不經意間露出了那一截白皙的頸邊。勒緊了腰身的襦裙輕盈擺動,待她踏入堂內,眾人皆不禁屏住了呼吸,被女子抬眸時的華容驚豔了一霎。
    陳茹趁機掃了薛清然一眼,正撞見她眼底閃過一絲妒色,心中略有得意。平日裏眾人都捧著她,如今來了個沈鶯,往後瞧她還能如何輕傲。
    “呦,三弟妹從哪兒尋了個寶來?竟是比畫中人還俊上三分呢!”薛氏打眼看過去,不由讚了一句,她仔仔細細地左右瞧了瞧,當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大嫂莫急,”借著薛氏的話,雲氏先是循著位子坐下,隨後順道一把將沈鶯拉了過來,趁勢往魏太夫人麵前一推,問道:“老太太且看看,這姑娘像誰?”
    魏太夫人來來回回,細細打量著,忽而一個挑眉,混沌的眸色瞬間清明了半分,“倒像是,像是李太醫的女兒?提起來,快有二十年沒見了吧。”
    李太醫是沈鶯的外祖,早年間曾給魏太夫人看診過月餘。沈鶯的父親沈岸,也是正巧來魏府做客撞上了李氏,兩人一見鍾情,就定了親事。
    “還是您厲害,這一瞧,就瞧出來了。正是那位李太醫的親外孫女呢!她父親原與硯郎是同窗,可憐母親去得早,繼母又是個苛刻的,我這才將人接了過來。”雲氏不敢直言她的打算,隻得先迂回幾句,彎彎繞繞說出些接人的緣由來。
    沈鶯站在人前,一聽到雲氏所言,就猜想這門“娃娃親”,怕是八字都沒一撇。三夫人許是打得先斬後奏的主意,又或者本就將她當做下下策之選。否則孫兒定親這般重要的事情,魏太夫人定然是早早就得了風聲,知道她是誰了,又何必多繞彎子?
    思及此,沈鶯掛在臉上的笑意稍稍僵了一些,她無親無故就來投奔了魏家,隻憑著三夫人的一時“好心”,怕是難以長久。
    更別提,三夫人在其中的算計了。
    “是個可憐的。”緊蹙的眉角皺得更深了,魏太夫人年歲大了,心就越發慈軟,時常會念起過去的一些事來。
    那位李太醫她記得,當年若非他日夜看顧,隻怕她早就去了,哪能熬到今日?得了一分恩情,魏太夫人望向沈鶯的眼神也就多了些慈愛之色,她問道,“這一路上來,可順利,可吃了苦?”
    “老太太放心吧,這一路啊,可都有二郎照看著呢!”三夫人一心想與大房多攀些關係,也趁機多誇讚了魏晉禮兩句,“我先前就與您說了,二郎就是個麵冷心熱的性子,知道沈姑娘是投奔我們魏家來的,他二話不說就將人一並帶回京了!”
    “哦?竟有這事?”魏太夫人側首看了魏晉禮一眼,“你竟不嫌麻煩?”
    “祖母,孫兒在你心中,就是這般不近人情嗎?”魏晉禮扶額,因他不願為魏晉言求情,魏太夫人已是訓責了他好幾次。
    但魏晉禮的確不能插手。
    魏晉言是蠢,但不至於能蠢到調戲平寧郡主。他沒這個膽子。
    至於是何人害他,此事尚有斟酌。
    “哼,你心裏沒數?”魏太夫人輕哼了一聲,而後轉頭看向了沈鶯,她道:“往後你且安心在府中住下,若有什麽需要的,隻管開口說。”
    沈鶯此前並不知她外祖父與魏家還有這等淵源,但能借此得了魏太夫人的金口一言,實屬她的運道了!
    因而,沈鶯連忙朝著魏太夫人俯身一拜,恭恭敬敬地行了謝禮道:“幸得太夫人與三夫人的庇護,沈鶯才能平平安安來了京城。如今能有個落腳容身的地方,已是很滿足了。”
    見沈鶯言辭謙卑,又頗為小心謹慎的模樣,魏太夫人更是心疼了些,她朝著沈鶯招了招手,道:“好孩子,你過來。”
    三夫人推了推沈鶯的後背,“去啊。”
    沈鶯這才蓮步輕移,到了魏太夫人的跟前。
    魏太夫人拉過了她的手,將她拽到了自己的太師椅上一並坐下,寬慰道:“你放心,我知你的難處。若是家中和順,又何必千裏迢迢來旁人家裏呢?”
    僅僅這一句話,就戳中了沈鶯的心思。
    她沒想到,魏太夫人竟會如此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
    一路上的顛沛奔波,那些堵在心底的委屈,似是突然就有了傾瀉的出口。
    眼中莫名就蓄滿了淚。
    沈鶯強忍著,她紅著眼眶,硬是不讓淚水掉下來,“太夫人……”
    “好了好了。叫‘太夫人’多生分,你若是不嫌棄我這個老太太,那就與他們一樣,喚我一聲‘祖母’就是了。”魏太夫人打斷了沈鶯的話,她自己亦是女子,這麽多年支撐著魏家的後宅,更懂女兒家的不易。
    沈鶯呆呆地看了魏太夫人一眼,心底突然軟了一塊,即便明知這於理不合,但還是輕輕抿了下唇邊,悄聲喊了句:“祖母。”
    “哎。”魏太夫人點著頭,應了下來,麵上盡是喜色,“今日啊,我也是白得一個乖孫女了!”
    三夫人雲氏見沈鶯如此得魏太夫人的看重,不由覺得自己將人接到京城來,是賭對了!
    因著魏晉言,光是她自己就被魏太夫人明裏暗裏地敲打了好幾回,二房更是眼巴巴地等著看他們笑話。如今沈鶯來了,興許就能讓魏太夫人對他們改觀一二呢?
    “既喊了一聲祖母,那也該喊我一聲‘四哥哥’了!”魏晉言閑坐在一旁,磕著瓜子,目光久久落在沈鶯身上,興頭一起,就插了嘴。
    魏太夫人聽見他油腔滑調,立即瞪了他一眼,但還是應道:“呸,竟給你想美事。喚你一聲四哥哥,你能管什麽用?”
    魏晉言得了罵,憨憨一笑,祖母最是疼他,他才不怕。
    雲氏見狀,心底亦是更鬆了口氣,還能說上兩句話,那便是不怪罪了。
    “若論當兄長,也就你二哥哥靠得住。”魏太夫人側過身去,指了指魏晉禮,“呶,就這個冷麵煞星。你若是闖了禍,得罪了人,盡管去尋他。”
    冷麵煞星?
    別說,魏太夫人形容得倒是貼切。
    沈鶯一轉過頭去,入目就是那張陰沉沉的臉,若是晚上,定能嚇哭小孩兒呢!
    “二哥哥。”順著魏太夫人的話,沈鶯乖乖巧巧地喚了一聲。
    這一聲輕飄飄落進魏晉禮耳中,卻似三春暖陽裏那隻慵懶的狸奴,蜷在牆頭忽而發出綿軟的低喚,柔柔地撓過他心尖,教他發燙,連喉結都不自覺地滾了滾,他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可等他反應過來,卻是立刻又冷了臉,朝著魏太夫人道:“女兒家的事,我如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