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看她裝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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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裝了?”
    魏晉禮挑眉,鼻音中散出了一聲不屑的輕笑,似是早早就看透了她那嬌柔怯懦的偽裝,隻等著有朝一日將她激怒,好撕開她蓋在臉上的麵具。
    沈鶯愣了一秒,略顯無措,她從未在人前這般失控,縱使是真心愛慕周瑾的那些日子裏,她亦從未向他坦然過真實的自己。
    她幼時失了母親,父親又被派往了外地為官,她在與叔伯嬸嬸們的鉤心鬥角中,獨自將幼弟拉扯長大,更別提那後進門的繼母,更是恨不得從她身上刮層皮下來!
    沈鶯自認,她不是什麽純良的女子,便是她當初救下周瑾,亦是別有所求。可那又如何呢?
    她隻是想活得輕鬆些,這是什麽大罪過嗎?
    饒是被魏晉禮當麵揭穿了她的偽裝,沈鶯亦是毫不心虛,她僅垂眸思量了一刻,便仰起頭來,眼眶濕潤,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寶藍色的衣襟之上,印出了點點痕跡。
    不同於薛清然方才的委屈,沈鶯麵上是傲然的倔強,她無聲落著淚,目光卻牢牢鎖定在了魏晉禮的臉上。
    看他,如在看什麽罪大惡極之人。
    兩人對視而望,唯沈鶯寸步不讓。
    縱然魏晉禮曾在大理寺的暗牢中審訊過許多囚犯,麵對過無數凶神惡煞之人,他也未曾眨過一下眼,可他卻是在此刻,瞳孔微顫。
    心底又湧起了那股難以言說的躁意。
    比起此前那眸中一閃而過的癡迷,他更不喜,沈鶯當下審視他的眼神。
    這天下,無女子敢這般看著他。
    “少卿大人,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嗎?”沈鶯任由淚珠滴落,一字一句地質問著,“我並非有意偷聽,我也確確實實扭傷了腳,站不起身。便是不相識之人,見我如此,也會伸出援手。大人冷眼旁觀也就算了,何必將我當做犯人戲弄責罰?大人若疑我是小人,大可將我直接趕出府去,也免得……免得我礙了大人的眼。”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那句話差點兒就被她的嗚咽聲淹沒了。
    待到話音漸落,魏晉禮的臉色越發黑了,他竟不知眼前的女子如此能言善辯,胡攪蠻纏!當初在船上,隻覺得她那番投懷送抱甚是愚蠢。
    可今日一瞧,倒是機靈。
    分明是她偷聽在先,如今倒成了他百般計較,故意尋她麻煩了。
    思及方才魏太夫人的叮囑,魏晉禮緊鎖眉心,開口道:“我不會將你趕出府去。”
    話雖說得硬氣,可沈鶯心底卻在打鼓,她從未遇見過如魏晉禮這般冷心冷腸的男子,可若是硬忍下這委屈,她又覺得不甘心。
    憑何她還什麽都沒做呢!就被他如此嫌惡?
    再者,剛剛魏太夫人才開口讓她安心住下,魏晉禮便是再不喜她,都不會將她趕出去。更別提她是三房請來的貴客,要趕她走,那也是三房的事情。
    沈鶯是衝動了些,可她並不莽撞。她在安陽時,為避免繼母將她草草嫁出去,她自也曾費盡心力地周旋在許多男子之間,她並不想嫁給他們,她隻是想給足繼母與沈家族親們幾分希望,好借著他們的野心,將親事拖一拖,興許能等到一個良人。
    可惜,她未曾等到周瑾回來。
    待到魏晉禮說出這句話來,沈鶯就知道自己往後該怎麽說、怎麽做了。
    “那大人可信我?”沈鶯歪著腦袋,帶著淚痕的眼眸上揚,似是真心在於他解釋,唯恐他不信。
    信她?
    是信她並非故意偷聽,還是信她並非故意扭傷腳?
    魏晉禮瞧著一隻腳跪坐在地上,一隻腳斜倚在旁的女子,那黝黑透亮的鳳眸中分明掩藏著得逞的精光,嘴上卻能信誓旦旦地說著謊。
    “我若不信,你當如何?”魏晉禮避開了回答,反問了一句。
    沈鶯腦筋一轉,輕咬唇瓣,忽而一本正經道:“那我就去尋魏太夫人,隻說我無意得罪了二哥哥,請她幫我求個情。”
    方才還口齒伶俐地辯解自己無錯,現下倒是又承認她錯了,卻是偏偏用了“無意得罪”做托詞,將她的錯又摘了出去。
    若非魏晉禮見多了那些個滿口胡言的犯人,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郎君,或許會真的信了她的話,被她哄騙。
    這一聲“二哥哥”,沈鶯喚得甜膩。
    如魏晉禮小時候在東市一家小攤上嚐到的桂花糕,入口即化,甜如蜜糖。可等到他第二日讓墨書去再賣些回來時,卻得知攤主已經離開京城了。從此之後,他便再也沒嚐過那般好吃的桂花糕。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便不再去嚐試流動攤位上的食物,口腹之欲,不值得成為他每日煩憂之事。身為魏家人,他有別的,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在魏晉禮眼中,沈鶯與剛才的薛清然並無不同,甚至手段上都如此相似,故作可憐、故意示弱,亦或故作堅強。
    “方才還喚我少卿大人。如今,倒又改口了?”魏晉禮蹲下了身,他低頭平視著女子的雙眼,眼中躍動的光點似是一團無名之火,仿佛隨時都能噴湧而出,將眼前的女子燃燒殆盡。
    她不該,牽動自己的心思。
    她不值得,更不配。
    沈鶯被他看得發怵,哪怕這人與周瑾長得如此相似,可性子卻是天囊地別,她的周瑾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摔在地上,還百般尋她的不是。
    她畏懼魏晉禮那周身令人發顫的煞氣,但腳踝上隱隱傳來的痛感,讓她始終保持著清醒,她強忍著想要後退的心,哪怕指尖微抖,也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眼睛,語氣中含著萬分無辜道:“二哥哥若是不喜歡,我往後便不喊了。”
    瞧,她與薛清然又不一樣了。
    魏晉禮莫名笑了起來,她比薛清然更會裝乖些。如他那日嚐到的桂花糕,也比旁人家的更好吃些。
    “你的婢女在哪?我讓墨書去尋?”突然之間,魏晉禮就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模樣,仿佛剛才那要吞了她的人,從未存在過。
    沈鶯不解他為何變得如此之快,但有了台階,她當然要下。而後,她抬手指向了連廊的方向,“隻是去淨手,應當快回來了。二哥哥扶我一把,我在連廊那兒等等就成。”
    魏晉禮“嗯”了一聲,不待沈鶯反應過來,已是攔腰將人抱起,手心扣住了女子如柳枝般的腰身,柔軟纖細,就連懷中的溫度都一如夢中,緩緩灼燒著他的胸膛,“我送你回去。”
    她既喜歡裝模作樣,那他倒要瞧瞧,她能裝到何時?
    可被抱起的沈鶯,卻是慌了神!
    他怎能直接抱著自己,就在魏府中大搖大擺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