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紙鳶穿雲·舊信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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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渠裏的雪不知何時被月光染成了銀白,林硯之握著林悅然的手,指腹摩挲著合歡佩上新拚合的紋路——那半塊玉玨嵌入後,竟在月光下泛起微弱的青芒,像極了蘇婉兒銀蝶簪裏未化的霜。
    “張媽的信呢?”林悅然忽然問。
    張媽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層層剝開,裏麵是張泛黃的信箋,墨跡被歲月暈染得模糊,卻仍能辨認出娟秀的字跡:“硯之、婉兒、悅然,見字如晤。若你們讀到這封信,說明永安侯府的劫數已過,而我,終於能安心了。”
    林硯之指尖微微發顫:“這是……母親的字跡?”
    張媽抹了把眼角:“夫人前世失蹤前,把這信交給我,說若今世還能活著,就帶她去暗渠。我等了二十年,總算是沒辜負您。”
    林悅然展開信箋,目光落在最後幾行:“‘硯之,婉兒與悅然的命盤早有交纏,她要的不是林家的寶藏,是阿依莎的血契,是林家與北境的真心。我當年藏在暗渠的玉佩,是阿史那公主留下的盟書,證明林家從未背棄過天下蒼生。’”
    “盟書?”林硯之猛地抬頭,“母親當年失蹤,竟是為了護這盟書?”
    張媽點頭:“夫人說,若讓蘇家表妹拿到盟書,北境會重提舊盟,京城又要大亂。可夫人前腳藏了盟書,後腳就被刺客追殺,最後跌進暗渠……”她哽咽著,“後來我尋到暗渠,隻找到這半塊合歡佩,和夫人掉的那隻‘相守’紙鳶。”
    林悅然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死前最後一句話:“銀蝶簪裏的蝶翼,是阿依莎的血契。”她取下銀蝶簪,用火折子烘烤,蝶翼竟緩緩展開,露出一張更細密的地圖——不僅標注了北境密道,還畫著京城內一條直通禦書房的暗渠,終點處用朱砂圈了個“玄”字。
    “玄……是皇叔的別號?”林硯之瞳孔驟縮。
    “不止。”林悅然翻開信箋背麵,母親的字跡繼續:“‘阿史那公主的盟書,藏在玄王書房的‘青玉案’下。若婉兒問起,便告訴她,林家與北境的盟約,是為護天下蒼生,非為私利。’”
    玄王?那個被皇帝忌憚的皇叔?林硯之指尖發涼——前世蘇婉兒正是為查這盟書,被玄王設計陷害,最終落得屍骨無存。
    “我們得去玄王府。”林悅然將地圖塞進懷中,“若盟書還在,蘇婉兒的冤屈就能洗清,北境的密道也能徹底斷了。”
    話音未落,暗渠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張媽臉色一變:“是玄王的人!”
    林硯之拉著林悅然閃進石室,透過石門縫隙,隻見三個黑衣人舉著火把逼近,為首的是個錦衣青年,眉眼間與皇帝有幾分相似,卻多了幾分陰鷙:“張媽,永安侯夫婦果然在暗渠。把他們交出來,本王饒你一命。”
    張媽擋在林硯之身前:“玄王殿下,夫人是您的姑母!她當年救過您!您怎能……”
    “姑母?”玄王冷笑,“她若沒藏起阿史那公主的盟書,本王怎會對她動手?”
    林硯之握緊林悅然的手:“阿史那公主的盟書,真的能證明林家與北境的真心?”
    “能。”林悅然望著玄王的背影,“前世蘇婉兒查出盟書,玄王便殺了她滅口。若盟書還在,他今日絕不會隻派三個手下。”
    玄王忽然抬手,三個黑衣人立刻抽出腰間的短刀:“張媽,你死了比活著強。”
    張媽轉身將林硯之護在身後,卻被林悅然一把拽開。林悅然從袖中摸出塊火折子,猛地砸向玄王腳邊——火折子落地,火星濺到暗渠潮濕的苔蘚上,竟“轟”地燃起一簇火苗。
    “有埋伏!”玄王臉色一變,黑衣人立刻散開。
    林硯之趁機拉著林悅然衝向暗渠出口,張媽在身後喊:“夫人,等等我!”
    “快走!”林硯之拽著她拐進一條岔路,火光在身後漸遠。林悅然忽然踉蹌一步——方才被玄王的短刀劃破了腳踝,鮮血浸透了裙角。
    “你受傷了。”林硯之停下腳步,從腰間解下自己的披風裹住她,“能走嗎?”
    “能。”林悅然咬著牙,“前世我總躲在你身後,這一世……我得學會自己擋刀。”
    兩人在暗渠裏穿行了半柱香,終於撞見一堵石壁。林悅然摸著石壁上的刻痕,忽然笑了:“這裏刻著‘相守’二字,是母親的手筆。”
    石壁緩緩轉動,露出條向上的階梯。林硯之拉著她爬上去,階梯盡頭竟是一間小閣樓,窗台上擺著隻褪色的紙鳶——正是張媽提到的“相守”紙鳶。
    “母親說過,這是她和你父親的定情信物。”林硯之望著紙鳶,聲音發顫,“她當年失蹤前,還親手給紙鳶係了新線。”
    林悅然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的銀蝶簪——簪尾的銀線,也是母親的手藝。她走到窗邊,推開通往閣樓外的暗門,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照見遠處玄王府的燈火。
    “玄王府的書房在東角。”林悅然指向方向,“我們得趕在玄王之前拿到盟書。”
    林硯之握緊她的手:“我陪你。”
    兩人穿過暗渠,繞到玄王府後牆。林悅然從袖中摸出張薄如蟬翼的紙,那是前世蘇婉兒教她的“穿雲術”——用特製的火藥紙點燃後,能順著風勢滑到高處。
    “你用這個,我從窗戶爬進去。”林硯之將紙遞給林悅然,“快點,玄王的人已經追來了。”
    林悅然接過紙,點燃引線,紙鳶般飄向屋頂。林硯之則借著暗渠的陰影,輕手輕腳地爬上窗戶
    “當心。”林硯之在窗內低語。
    林悅然落地時,玄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悅然,你以為你能從本王手裏搶走盟書?”
    林悅然回頭,隻見玄王舉著柄短刀,身後跟著兩個黑衣人。她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摸出半塊合歡佩:“玄王殿下,您可知這合歡佩的來曆?”
    玄王眯起眼:“阿史那公主的信物?”
    “不止。”林悅然將合歡佩湊近月光,“這是林家先祖與阿史那公主的盟約,證明林家從未背棄過天下蒼生。若您殺了我,這盟書便會永遠藏在玄王書房的‘青玉案’下,而您,也會成為千古罪人。”
    玄王的手微微顫抖:“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前世的我,見過這合歡佩。”林悅然冷笑,“也見過您將蘇婉兒的屍骨扔進護城河時,眼底的狠戾。”
    玄王的短刀“當啷”落地。林悅然趁機衝向書房,林硯之從暗處殺出,一腳踢飛一個黑衣人。兩人合力推開書房的門,隻見書案上擺著個青玉匣,匣蓋上刻著“青玉案”三字。
    林硯之打開匣子,裏麵是卷泛黃的羊皮卷,字跡正是阿史那公主的——“林守義與阿史那氏盟,以糧換馬,護北境軍民,永不背棄。”
    “盟書!”林悅然撲過去,指尖觸到羊皮卷的瞬間,玄王卻舉刀撲來。
    林硯之擋在她身前,短刀劃過他的左臂,鮮血濺在羊皮卷上。玄王愣了愣,忽然踉蹌著後退:“你……你為了她,甘願流血?”
    “因為這一世,我不會再讓她死。”林硯之將羊皮卷塞進林悅然手中,“快走!”
    林悅然抱著羊皮卷,拉著林硯之衝出書房。玄王在身後怒吼:“攔住他們!”
    兩人穿過回廊,躍上圍牆。林悅然回頭望去,隻見玄王舉著短刀,眼中滿是瘋狂。她咬了咬唇,將羊皮卷拋向林硯之:“你拿好!我引開他!”
    “不!”林硯之拽住她,“我們一起走!”
    “前世我總躲在你身後,這一世,我得學會自己擋刀。”林悅然推開他的手,縱身躍下圍牆。玄王果然追了上去,短刀劃破她的後背,她卻借著月光,將羊皮卷藏進牆縫裏。
    “玄王殿下,您若殺了我,這盟書便會永遠留在這裏。”她回頭一笑,鮮血順著嘴角滑落,“而您,也會永遠活在良心的譴責裏。”
    玄王的手停在半空,短刀“哐當”落地。林悅然趁機跑向暗渠,林硯之追上來,將她摟進懷裏:“別動,我背你。”
    “我能走。”林悅然靠在他肩上,“隻是……有點疼。”
    林硯之望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死前的模樣——也是這樣蒼白,也是這樣笑著說“我不疼”。他喉結滾動,將她更緊地摟住:“再疼,也別動。”
    兩人回到永安侯府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張媽舉著火把等在門口,見他們回來,立刻撲過去:“夫人,老爺,你們沒事!”
    林硯之將羊皮卷交給張媽:“這是阿史那公主的盟書,蘇婉兒的冤屈,該洗清了。”
    張媽展開羊皮卷,眼淚簌簌而下:“夫人,您總算沒白等這一世。”
    林悅然望著天邊的朝陽,忽然想起前世蘇婉兒的銀蝶簪——簪尾的銀線,此刻正被晨風吹得輕輕搖晃,像極了母親閣樓裏的紙鳶。
    “硯之,”她輕聲說,“這一世的‘相守’,我們真的能走到最後嗎?”
    林硯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血跡傳來:“能。”他望著她的眼睛,“因為這一世,我不再讓你獨自麵對任何事。”
    晨光漫過永安侯府的飛簷,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也照在那半塊合歡佩上。
    而京城的禦書房裏,皇帝正盯著桌上的羊皮卷,眉峰緊鎖——
    “玄王勾結北境,證據確鑿。林家與北境的盟約,竟從未背棄過。”
    他忽然抬頭,望向窗外——
    “這一世的‘相守’,該由朕來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