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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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禾剛剛通過王明的手機鏡頭,清楚地感知到,那間屋子裏的陰煞之氣濃鬱到了一個駭人的地步。
想必,張月已經化為了那屋裏的地縛靈。
而地縛靈,則是怨氣極重的鬼物,它們被束縛在死亡之地,隻能在那個小小的區域內活動。
若是怨念持續加深,便會化作惡靈。
根據那屋子陰氣的濃度判斷,張月離成為惡靈已經不遠了。
到時候一旦被怨氣徹底侵蝕心智,那後果不堪設想,整棟樓的住戶,包括王明在內,都會受到波及。
宋清禾將懷裏不安分的小白重新放回床上,自己則快步來到桌前。
她鋪開那張皺巴巴的黃紙,執起朱砂筆,筆走龍蛇,一張符籙轉瞬而成。
畫好符後,她雙手快速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夾在指尖的黃符無火自焚,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本已緊閉的窗戶外麵,吹來了一陣陰冷的風。
窗簾無風自動,劇烈地飄動起來。
屋頂懸掛的白熾燈開始一搖一晃,光線忽明忽暗。
小白鼻尖輕輕聳動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的咕嚕聲。
它當即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小家夥雙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白影,立馬撲到宋清禾的懷裏。
那雙金色的瞳孔緊緊地盯著窗外,渾身的白毛都炸了起來。
宋清禾的目光也落在了窗外。
隻見窗玻璃上,漸漸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虛影。
那虛影由淡轉濃,慢慢凝實,最終化作一個女人的身影,穿透玻璃,輕飄飄地落在了窗前。
她就那麽安靜地站在那兒,黑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腰間,身上還穿著簡單的家居服。
脖子上,有一道極為明顯的、被繩子勒過的暗紅色痕跡。
那張臉就跟紙一樣白,一雙眼睛完全被血色占據,眼球不正常地向外突出,正死死地盯著宋清禾,臉上寫滿了刻骨的怨毒。
小白在宋清禾懷裏弓起身子,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
張月的鬼魂在看到小白的那一刻,臉上的怨毒驟然消失。
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那赤紅的雙眼裏,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後怕與畏懼。
宋清禾伸手在小白毛茸茸的後背上順了順,小東西這才消停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窗前那個渾身陰氣的女鬼,笑容淺淺。
“今晚,我會施法讓你入王明的夢,算是給你和他這段緣分,畫上一個句號,你隻有兩炷香的功夫,時間一到,我就會送你入輪回。”
張月一聽這話,神色瞬間從戒備和恐懼,轉為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她被困在那個冰冷的屋子裏,根本出不去。
日複一日,她都在無盡的黑暗中,重複著自己被殘忍殺害的過程。
她的心裏,除了對那個凶手的滔天怨恨,剩下的,就隻有對王明那深入骨髓的愛與思念。
就在剛剛,王明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她心裏有多激動,多想衝上去抱住他。
可當她看到,王明在目睹那堆被分解得不成樣子的腐爛屍塊後,心痛欲絕,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她的心也跟著碎了。
可惜人鬼殊途,她不敢輕易接近他。
她怕自己身上的陰氣,會衝撞到他本就低迷的運勢。
所以,她隻能遠遠地躲在角落,無聲地陪著他流淚。
張月的鬼魂直挺挺地給宋清禾跪下,對著宋清禾,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聲音裏滿是感激。
“多謝小道長成全!”
隻是她話音一轉,那感激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怨毒。
“小道長,可是我死得太慘了,我不甘心就這麽去輪回,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宋清禾知道她潛台詞裏想說什麽,不等她說完,便冷冷地開口打斷了她。
“陽間自有陽間的法律來懲治惡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了你的那個人,難逃死刑。”
“你若是在這個時候出手殺了他,固然是解了氣,但你也會因此造下殺孽,被怨氣徹底支配,淪為隻知殺戮的惡靈。”
“到那時,你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被打得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我勸你別幹。”
張月沉默了。
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瘋狂的恨意與殘存的理智在激烈地交戰。
良久,她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滿含悲涼的哀歎。
“小道長,你說的道理,我都懂。隻是……在沒親眼看到那個人渣落網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她的語氣很輕,但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決絕。
宋清禾對此毫不意外,她拉過一張椅子,隨意地坐下,雙腿交疊,下巴朝張月點了點。
“早猜到你會這麽說了,行,那就說說吧,那晚,你和那個凶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張月剛剛平複下去的情緒再次崩潰。
她捂著臉,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
聽完張月的哭訴,宋清禾的臉色複雜到了極點。
果然和她猜測的沒錯。
張月的遭遇,源於她那份不設防的單純。
張月捂著臉,痛哭不已,聲音裏透著浸入骨髓的悲涼與悔恨。
“都是我的錯,是我識人不清,是我太蠢了,竟然會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
“如果當初我能多一個心眼,就不會喝下他遞來的那杯水,就不會被他糟蹋,就不會有那些不雅照……”
“更不該在他拿出照片威脅我的時候,為了所謂麵子,選擇了妥協,才會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得逞,最後……最後……”
宋清禾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想起了下山時,師傅難得正經地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此刻,她將這番話,轉述給了眼前這個可憐的女鬼。
“人臉上都掛著一張畫,心裏卻藏著一杆秤,總之,遇事遇人,多個心眼總沒錯。”
“感謝道長開導,道長的話,我銘記於心,若有來世,做牛做馬,也必定報答道長的恩情。”
宋清禾卻隻是悠然地擺了擺手,一副懶散的樣子,半開玩笑地說道:“做牛做馬就算了,現在牛馬太多了,都通貨膨脹了,下輩子記得托生成個富婆給我打賞就行。”
張月怔了怔,顯然沒料到這位年輕的小道長是這麽個畫風。
宋清禾繼續說道:“等你這件事了了,見了王明最後一麵,我會替你寫一道陳情符,直接遞給下頭的判官,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
地府有地府的規矩,橫死之魂,怨氣滔天,往往要等到怨氣消磨殆盡,方可輪回。
這過程,少則百年,多則千年。
而宋清禾這一道符,等同於直接給她開了一張通往輪回的特快通行證。
這對一個慘死的女鬼來說,何止是天大的恩賜!
張月再次跪下,感激涕零,身上的滔天怨氣都衝淡了幾分。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對了。”
宋清禾忽然坐直了身體,那股子懶散勁兒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整個人氣場陡變。
從一個懶散的鄰家女孩,變成了一位殺伐決斷的玄門高人。
“客套話到此為止,現在,辦正事。那個人渣,在殺了你之後,你還能感應到他的位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