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低聲附和：“等她生產那天一到，咱們就去醫院。孩子有了爹，人也得有個名分。到那時候，她再嘴硬，也隻能認命。”
    林家幾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他們心裏都明白，從此刻起，隻要消息散開，林溪不管藏在哪兒，遲早都會被逼到無路可退。
    正如林雪所料，消息像一陣突如其來的龍卷風，沒過半天便席卷了整個姑城無線電器材廠。
    當劉廠長從技術科的老張嘴裏聽到這消息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問：“你確定？誰傳的？”
    “聽說是她家裏人帶著人上門鬧的，當著鄰居的麵… …”
    劉廠長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下去。
    他沒問過林溪的家世，也從沒打聽過這些私事。
    在他眼裏，那丫頭是憑真本事吃飯的，能頂半個技術科。要不是她研發出‘曙光76’，工廠估計早就難以為繼了。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顧副團長感情極好。
    後來周明成“死亡”，林溪跟著部隊去了海城隨軍，那是組織關係明確、有公章備案的事。
    可現在什麽“隔壁村的孩子爹”，還被領進家屬院鬧事？
    簡直是天方夜譚。
    聽說那男人肥頭大耳、腰短腿粗，一臉油光，像個遊手好閑的地痞。
    劉廠長氣得直捶桌子：放著顧副團長那樣的人不要，倒看上個二流子？這傳的是什麽鬼話！
    可他再想想，氣憤之餘更覺得心寒。
    經過他的確認，林德財和趙玉蘭確實是林溪的親生父母，可有這樣把親生女兒往火坑裏推的父母嗎？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劉廠長當機立斷，下了封口令，凡是知道林溪下落的，一律不得外傳半個字。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當即撥通了顧明珩所在部隊的電話。
    電話那頭接通的聲音穩而低沉：“劉廠長，是產品出什麽問題了嗎？”
    林溪已經在醫院待產，劉副廠長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找自己，顧明珩第一反應便是廠裏出了狀況。
    劉廠長連忙解釋：“產品沒事，小批量量產一切順利，讓小林安心待產就好。隻是… …”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她在石河村的親生父母，還有那個姐姐…找上門來了。”
    電話那頭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顧明珩眉頭驟然擰緊，語氣也冷了下來：“他們想幹什麽？”
    劉廠長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說了實情：“還帶了一個叫王賴子的男人，說是小林當年訂過親的，還揚言…孩子是他的。”
    那一刻，顧明珩的呼吸明顯沉重了。短短幾秒的沉默後，他的聲音低沉而克製：“林家人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劉廠長忙安撫：“顧團長，你放心，我是絕不信的。這些話傳到廠裏，我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壓下去了。知道小林行蹤的幾個人我都叮囑過，不許泄露半個字。”
    “你做得對。”顧明珩冷聲應道，語氣卻透出一絲壓抑的急切，“他們這一回的目的多半不是鬧廠子，而是想找到我媳婦兒。劉廠長，請您務必要守口如瓶，剩下的事我會處理。”
    劉廠長歎了口氣：“我明白。隻是…我怕他們鬧大，跑去上級舉報，畢竟出了工廠意外還有人知道小林去過海城… …”
    “隻要你那邊不鬆口，他們什麽都查不出來。”顧明珩打斷他，語氣篤定而冷靜。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她這兩天在醫院待產，這些事我不想讓她知道。”
    電話那頭，劉廠長握著話筒，重重應了句：“顧副團長，你放心，有我在，他們掀不起什麽浪。”
    顧明珩很快找到了肖政委，將林家來海城鬧事的經過大致說明了一遍。
    肖政委聽完後眉頭緊鎖，心裏立刻有了數。顧明珩曾執行過涉密任務，這在他心裏有底；而林家那邊，林勇當年下過殺手的事，部隊也有記錄。
    現在他們突然找上門來，顯然不能簡單當作家務糾紛處理。既不能驚動石河村和青丘大隊，又要兼顧林溪的安危，這事必須謹慎處理。
    “明珩，你放心，”肖政委沉聲道，“我們會對林溪同誌的戶口和檔案實行臨時保密措施。她在鄉下的親屬關係可能被敵特或不法分子利用。若資料外泄，不僅會影響她個人安全，也可能牽連執行過特殊任務的人員。”
    顧明珩點了點頭。肖政委的這番話，他聽得明白，所謂“臨時保密措施”，既是部隊的保護，也是給外人一個無法查實的說法。
    隻要有了這層“保密”名義，無論是地方派出所還是民政口，林家的路子都打不通。
    顧明珩暗暗鬆了口氣。最近林溪已臨近生產，他確實分不開身。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確保她的行蹤不被外人打探。隻要林家找不到人，他們的圖謀也就落空了。
    正如顧明珩所料，林家和王賴子回去後等了許久都沒得到任何回應。
    幾日後，他們又不甘心地跑到家屬院門口，打聽消息。可不論問誰，得到的回答都千篇一律：“不知道”、“沒聽說”。
    幾次碰壁後，林德財心裏越發不安，於是一家人又折騰到了廠門口。
    門衛把他們攔下：“最近廠裏搶工，非職工閑雜人等一律禁止入內。”
    趙玉蘭叉著腰，嗓門拔得老高：“我可是你們林副廠長的親娘，哪門子的閑雜人等？親娘都不能見女兒了？”
    門衛早就被劉廠長交代過，隻能麵無表情地回道：“林副廠長目前不在廠裏，有事請留下信件。”
    林德財聽得火氣直冒：“我們要見你們廠長，讓他出來說個清楚！”
    門衛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廠長現在在開緊急會議，沒時間接待。請回吧。”
    這一來二去，他們足足折騰了三天，每次都吃了閉門羹。
    眼看又要誤了生產隊的工分，連王賴子都嘀咕起來：“再這麽跑下去，怕是要被大隊長扣口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