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溪已經完全從睡夢中清醒。她麵色冰冷，從床上坐起，眼神如刀鋒般看向劉彩霞。
    “你竟然覺得你兒子的死是我害死的？”她感到有些可笑，語氣裏是壓抑到極致的諷刺。
    她聲音逐漸提高，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是救過我全家嗎？還是對我有天大的恩情？憑什麽要求我的孩子去你家受苦，讓你的孩子在我家享福？你不去找那些趕你出家門的人報仇，反而跑來殺我？你不覺得這世界上最可笑的，就是你這種人嗎？”
    林溪深吸一口氣，冷冷吐出最後一句：“和你一個病房，真是我倒了八輩子的黴。”
    林溪看著身體虛弱，臉上傷痕未消的劉彩霞心底沒有一絲同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被婆家磋磨、被丈夫漠視、家暴，卻從不敢直麵真正的元凶，隻會把怨氣撒在無關的陌生人身上。
    自己不過是因為運氣不好，被分到了同一個病房，就成了對方宣泄的出口。
    這種扭曲的恨意，才真正令人作嘔。
    她林溪不是聖母，更不是救世主。劉彩霞的孩子死了，那是她的丈夫不顧、婆家無情，以及她自己犯下罪孽所結的果。
    這時，林溪隔壁床的丈夫剛好從廁所回來，在聽說事情經過後，臉色瞬間煞白，衝上前怒吼：“快！快報公安把人抓起來！”
    旁邊的護士連忙道：“我們值班醫生剛剛已經報警了，公安同誌馬上就會趕過來！”
    很快，醫院走廊傳來腳步聲，兩名公安迅速趕到現場。
    醫生簡單說明了情況，筆錄就在病房裏完成，畢竟受害者是一名剛生產不久的產婦。
    筆錄結束後，兩名公安將劉彩霞帶離。
    此刻的劉彩霞，早已沒了剛才那股瘋狂的勁。那一刀，幾乎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她的身體在產後還沒恢複，又被前夫一腳踹得終身不能再孕，日夜受寒、饑餓、奔波，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
    當警察上前時，她沒有力氣掙紮，甚至連一句咒罵都說不出口，隻是被這麽架著走出了病房。
    一路上，公安見劉彩霞臉色灰白、呼吸微弱，立馬察覺情況不對，連忙讓醫生過來檢查。
    醫生看了一眼，眉頭越皺越深，最後輕歎一聲：“她這是產後沒恢複好，又被重傷摘了子宮，手術後沒幾天就被家裏人逼著出院。身體虧得厲害，再加上昨晚凍了一夜，恐怕… …”
    公安對視一眼，也沉默下來。
    照規矩，這種惡性持刀案本該立即帶走審問，但眼下這情形，誰都知道硬拖出去，劉彩霞的命都得折在路上。
    “那就先留院救治吧，”帶隊的公安沉聲道，“安排兩個人輪流看守，防止再出事。”
    另一人點頭應下，立刻去找護士登記。
    次日一早，主治醫生將情況上報給了院長。
    院長聽完，沉默了很久，目光落在那份病曆上，神情複雜。
    他歎了口氣：“唉…真是造孽啊。這事，我得再向病人家屬的上級反映一下。”
    劉彩霞，終究沒有熬過這個夜晚。
    朱紅兵以為，隻要和劉彩霞離了婚，這場風波就與自己無關。趙桂香也天真的以為，隻要和那個“掃把星”撇清關係，兒子的前程就還能保住。
    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原本，這件事在軍區看來不過是軍屬作風惡劣、擅自調換嬰兒的違紀行為。
    由於朱紅兵不知情，按規矩處理，頂多就是通報批評、停職反省，再嚴重也不過降職。
    然而，劉彩霞被朱紅兵和趙桂香毆打重傷，又被逼流落街頭，在極度絕望中行凶，最終死於寒夜。
    至此，事件性質徹底改變。
    軍區醫院院長在接連上報兩次後，朱紅兵的部隊上級最終將此案定性為，朱紅兵故意傷害，導致前妻死亡。
    這意味著：朱紅兵不僅被開除軍籍，還將以“間接故意傷害致死罪”接受軍事法庭與地方法院的雙重審理；
    趙桂香，則因參與驅趕與事後包庇，被列為共同責任人，難逃教唆、協助傷害的法律追究。
    這場從“換子風波”引起的鬧劇，最終以一大一小兩條人命收場。急於和劉彩霞撇清關係的朱紅兵和趙桂香最終也免不了牢獄之災。
    顧正衡萬萬沒想到，換了病房居然還能出這種事。
    好在兒媳毫發無傷，隔壁那位被波及的產婦除了受到驚嚇，身體也並無大礙。
    這一劫過去，全家人都心有餘悸。
    在一家人輪番守護下，林溪終於出院了。
    顧正衡和葉雅琴的休假已經到了期，林德遠也要返回研究所。
    兩家早先就商量好，因此唐清妍來之前就請了長假，留下照顧林溪的月子。
    分別的這一天，一家人商量好，要拍一張全家福留作紀念。
    於是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海城照相館。
    攝影師看著這一大家子人，笑嗬嗬道："來來來，都站好！抱孩子的坐中間，老人家站後麵。"
    林溪抱著小景曜坐在中間，顧明珩坐在她身旁。顧老爺子站在後麵最中間，顧父顧母、林父林母分別站在顧老爺子兩側。
    小景曜在林溪懷裏乖巧得很，一雙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相機。
    “好嘞，都別動啊！”攝影師舉起相機。
    "哢嚓"一聲。
    照片拍好了，一家人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家屬院，開始收拾東西。
    臨走前，全家人圍著小景曜轉個不停，輪流抱了一圈，誰抱上了都舍不得放手。
    小家夥被家人輪換抱著，仿佛也懂事似的，咯咯笑著伸手。
    顧老爺子抱著孫子時，眼角皺紋都笑成了花：“等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小家夥可得記得曾爺爺啊。”
    等到曾爺爺、爺爺、奶奶、外公都要離開時，小家夥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得稀裏嘩啦，像是在挽留每一個要走的人。
    葉雅琴最是舍不得。這孩子自出生起，她幾乎天天抱在懷裏，看得最多、最親。
    此刻見景曜哭得小臉通紅，心都跟著軟了，忍不住輕輕去擦他的眼淚，哄道：“景曜真聰明，知道我們要走了，舍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