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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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務司的清洗在沈林風雷厲風行卻又條理分明的操作下,迅速推進。
    她以雷儉長老的口供和賬目問題為突破口,快刀斬亂麻地處置了幾個雷行長老安插的中層管事,同時順勢將自己暗中觀察已久、或因受排擠或有真才實學的人提拔上來,迅速填補了權力真空。
    整個過程,她並未急於去動雷行長老本人,隻是暗中派了得力人手死死盯住他及其心腹的一切動向,收集更多證據。
    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沒有係統的輔助,她反而更加謹慎,更加依賴自己的判斷和謀劃,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紮實。
    暖閣內的守衛被她重新編排,如同鐵桶一般,所有飲食用具皆經過嚴格查驗,莫念的身邊更是十二個時辰不離人。
    經此一役,她在暖閣乃至內務司的威信悄然建立。眾人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仙尊那上不了台麵的妾室,更是比之以前的大師姐身份還多了幾分忌憚。以前的大師姐柔順謙和雖然也能幹,但遠沒有現在冷厲。
    莫澤淵將她的所作所為盡收眼底,並未過多幹預,隻在某些關鍵節點給予默許和支持,仿佛一個耐心的觀眾,欣賞著台上角兒的精彩表演。
    他甚至覺得,這般鋒芒微露、冷靜籌謀的她,比之前那完美無瑕的溫順,更添了幾分生動有趣的魅力。
    這一日,莫澤淵在暖閣書房處理公務,沈林風在一旁替他整理謄寫好的玉簡。
    氣氛看似融洽溫馨。
    莫澤淵批完一卷,抬眼看了看正低頭專注書寫的沈林風。
    陽光透過窗欞,勾勒著她纖細的脖頸和認真的側臉,長睫垂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此刻的她,收斂了所有尖刺,顯得格外溫順安靜。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還是他首徒時,也常這樣在一旁協助他處理事務。那時她眼神明亮,充滿敬仰和愛慕,心思純粹得一眼能望到底。
    與眼前這個心思深沉、真假難辨的異魂,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他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似乎,很擅長這些瑣碎事務。”
    沈林風書寫的手微微一頓,墨點在玉簡上暈開一個小小的汙跡。
    又來了。
    這種看似隨意,實則暗藏機鋒的試探。
    她放下筆,抬起頭,臉上習慣性地漾起溫婉笑意,正準備像上次一樣將功勞推給他——
    卻對上莫澤淵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
    那裏麵沒有探究,沒有玩味,隻有一片平靜的、近乎審視的深邃。
    她心底那根一直緊繃的弦,忽然被某種情緒撥動了。
    是連日來的壓力?是係統沉默後的不安?還是對他這種反複試探的厭煩?
    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逆反心理猛地竄起!
    她忽然不想再那麽“完美”地應對了。
    反正係統不在,沒人扣她能量點。
    反正…他好像也挺享受她偶爾的“小性子”?
    沈林風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甚至幾不可查地撇了一下嘴,語氣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不耐和嘲弄:“師尊說笑了。不過是些算計人心的玩意兒,熟能生巧罷了。比起師尊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這些算得了什麽。”
    她的話聽起來依舊恭維,但那語氣,那用詞——“算計人心”、“玩意兒”——卻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冷峭和疏離。
    仿佛在說:這點小把戲,也值得您一再試探?
    莫澤淵握著筆的手指微微一頓,抬眸,仔細地看向她。
    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未來得及完全掩飾的煩躁和…一絲真實的疲憊。
    像一直收斂著爪子的貓,終於忍不住伸出爪子,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不痛,卻有點癢。
    莫澤淵非但沒有生氣,嘴角反而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果然。
    還是這樣更真實些。
    “看來,是本尊小瞧了這些‘玩意兒’。”他順著她的話,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縱容,“能讓你這般‘熟能生巧’,也是不易。”
    沈林風說完那話就有點後悔,正暗自警惕,準備迎接他的不悅或更深試探,卻沒想到等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甚至有點調侃意味的回答。
    她微微一怔,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數,隻能垂下眼,含糊道:“弟子失言了。”
    心裏卻暗罵:老狐狸!喜怒無常!
    莫澤淵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拿起另一份卷宗,似是隨口道:“雷行長老那邊,不必顧慮太多。證據若不足,便讓他‘足’。”
    沈林風心中猛地一凜!
    他這是在…暗示她可以羅織罪名?栽贓陷害?
    為了給她鋪路?還是為了更快地清除異己?
    這就是上位者的手段麽?
    如此輕描淡寫,便決定了一個雷字輩長老的生死和清白。
    她心底泛起一絲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明悟。
    “是。”她低聲應道,掩去眸中複雜神色,“弟子…明白。”
    看來,在這昆侖之巔,所謂的真相和公正,從來都是為權力服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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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需要更快地適應這個規則。
    之後幾天,沈林風的手段明顯更加淩厲果決。
    她借著莫澤淵默許的“東風”,以雷霆之勢收集,甚至“製造”了更多對雷行長老不利的證據,牽扯出他多年貪墨、結黨營私、甚至與魔界有曖昧往來,這部分證據模糊,但足以引人遐想的諸多“罪狀”。
    鐵證如山,至少表麵上是,直接呈送到了莫澤淵案頭。
    莫澤淵看都未細看,隻朱筆一揮:“依律處置。”
    三個字,便定了雷行長老的生死。
    雷行長老一黨被連根拔起,內務司徹底變天,牢牢掌控在了沈林風手中。
    整個過程,沈林風表現得冷靜甚至冷酷,仿佛隻是在清理一堆礙事的垃圾。
    唯有深夜獨處時,看著鏡中自己那雙越來越冰冷沉靜的眼睛,她會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個來自現代、信奉公平法律的沈總,似乎正在被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世界一點點同化。
    但很快,這恍惚便被壓了下去。
    活下去。 完成任務。 回去。
    這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犧牲。
    包括…某些不必要的原則和心軟。
    處理完雷行長老的後續事宜,沈林風感到一陣疲憊。她回到暖閣,看到乳母蘇氏正抱著莫念在院裏曬太陽。
    小家夥病好後恢複得很快,又變得白白胖胖,見到她,立刻咿咿呀呀地伸出手要抱抱,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純粹的依賴和歡喜。
    沈林風冰冷的心弦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
    她臉上的冷厲瞬間融化,露出真切溫柔的笑意,上前接過兒子,輕輕蹭著他柔軟的臉頰:“念兒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想娘親?”
    這一刻的溫情,無比真實。
    莫念咯咯笑著,小手抓著她的一縷頭發,嘴裏模糊地喊著:“娘…親…”
    沈林風的心都要化了。
    這是她在這個冰冷世界唯一的軟肋和溫暖。
    她抱著孩子,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清心殿的方向。
    莫澤淵…
    無論如何,他是念兒的父親。
    為了念兒能不墮魔道,平安長大,她必須確保他們父子“和諧”。
    哪怕隻是表麵的和諧。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抱著兒子走向書房。
    莫澤淵正在批閱卷宗。
    沈林風抱著孩子走過去,聲音放得輕柔:“念兒,看,爹爹在忙呢。”
    莫念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莫澤淵。
    莫澤淵抬起頭,目光掠過她,落在兒子臉上,眼神柔和了些許。
    沈林風將孩子往前遞了遞,鼓勵道:“念兒,叫爹爹。”
    莫念眨巴著眼睛,看著莫澤淵,小嘴巴張了張,清晰地吐出兩個字:“爹…爹…”
    莫澤淵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一種極其細微的、卻真實存在的暖意在他眼底化開。他放下筆,伸出手:“過來。”
    沈林風將孩子遞給他。
    莫澤淵抱著兒子,動作依舊有些僵硬,卻比之前熟練了許多。小家夥在他懷裏也不安分,好奇地抓著他垂下的銀發玩耍。
    父子倆相處的畫麵,難得的有幾分溫馨。
    沈林風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柔和笑意。
    心中卻冰冷地計算著:很好,父子關係+1。離十八年又近了一天。
    莫澤淵逗了孩子一會兒,忽然抬眸看向沈林風。
    “你做得很好。”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不知是指內務司的事,還是指…孩子。
    沈林風微微一怔,垂下眼睫:“是師尊教導有方。”
    習慣性的恭順回答。
    莫澤淵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忽然又想起她不久前那帶著爪子的反駁。
    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今晚本尊留下。”
    他語氣自然,仿佛隻是通知。
    沈林風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溫順應道:“是。弟子這就去準備。”
    她轉身離開書房,背影依舊纖細柔順。
    莫澤淵看著她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拍著兒子的背。
    爪牙收放自如。
    這異世之魂,真是越來越讓他…舍不得輕易拆穿了。
    那就…再養養看。
    看這朵帶著毒刺的花,最終能開出怎樣的景象。
    他低頭,看著懷中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眼神深邃。
    而沈林風走出書房,臉上的溫順瞬間褪去,隻剩下冰冷的疲憊和一絲厭煩。
    又要演。
    夜夜笙歌,虛與委蛇。
    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十八年…
    她抬頭望天,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那就…熬吧。
    熬到瓜熟蒂落,熬到曲終人散。
    屆時,天高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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