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過她的臉、她的脖子、她的手腕。
    寒意順著她的脊椎往上爬，冷得她牙齒都開始打顫。
    “嗬。”
    他忽然笑出聲。
    “現在知道拿我爸壓我了？”
    “你以為你告狀就有用？在我爸眼裏，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外姓養女，連上族譜的資格都沒有。”
    宋芷薇扭過頭，手指死死掐著手機。
    周雲升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西裝領帶。
    一路上，他沒有再吭聲。
    車子緩緩停在醫院樓下。
    她目光透過車窗凝視著住院部的大門，遲疑了幾秒。
    最終還是推開車門，拐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來到病房，她剛想敲門，周雲升已經抬起腳狠狠踹開門。
    他吊兒郎當地倚在門框上，揚聲喊道。
    “爸，阿姨，芷薇來了！”
    宋芷薇緊跟著走進去，一眼就看見病床上躺著的謝玲玲。
    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臉頰瘦得凹進去。
    曾經豐潤的輪廓如今隻剩下嶙峋的骨影。
    再不情願，她還是走上前，把果籃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叔叔……媽。”
    “來了就好，快坐下。”
    周懷慶坐在椅子上，語氣平淡如水。
    宋芷薇默不作聲地走到床邊，拉開椅子坐下。
    謝玲玲緩緩轉過頭，看向她，眼圈通紅。
    “你這丫頭，心是石頭做的嗎？連個電話都不打，我病成這樣，你也不管？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你知道我多想見你一麵嗎？”
    宋芷薇低著頭，沒說話。
    要不是周懷慶打來那通電話，她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這扇門。
    周懷慶看了母女倆一眼。
    最終歎了口氣，站起來，對周雲升說。
    “雲升，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周雲升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默默跟了出去。
    門一關，病房裏隻剩下她們兩個人。
    謝玲玲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就因為那點破事，你把我拉黑這麽久？整整三年，一句問候都沒有！你真的……狠得下心嗎？我是你媽啊！”
    宋芷薇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秦女士，我早就說清楚了，我們之間，早就沒關係了。別拿親情綁我，我不吃這一套。”
    “你這話什麽意思？”
    謝玲玲睜大眼睛，聲音陡然拔高。
    “到現在你還怪我？我都躺在這裏了，你還不能放下嗎？”
    她原本以為她來，是心軟了。
    沒想到，她還是這麽冷，這麽硬。
    宋芷薇冷笑了一聲。
    “你當初選了周雲晗，害得我名譽盡毀，現在還裝什麽無辜？”
    她有時候真想掀開自己的血肉，仔仔細細地看一看。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從謝玲玲肚子裏爬出來的。
    她流的血，是不是真的和她同根同源。
    還是說，她隻是一個被命運強塞進這個家裏的外人。
    一個隨時可以被犧牲、被拋棄的替罪羊。
    “我不是沒辦法嗎！”
    謝玲玲嗓音驟然裂開，帶上了一絲哭腔。
    “你真當我過得舒服？我在周家，每天像踩刀尖過日子！”
    “我求你多少回了，讓你多陪陪雲升，多哄哄雲晗，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
    宋芷薇聽得胸口一悶。
    她喉嚨發緊，胸口起伏劇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麽多年，她受了委屈，從不哭鬧。
    她怕她為難，怕她煩，連一句抱怨都不敢多說。
    可她呢？
    她的懂事，在謝玲玲眼裏，成了理所當然的本分。
    宋芷薇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你以為我不想討好他們？我從進周家那天起，就跪著求他們開心！可他們怎麽對我？”
    她頓了頓，聲音一寸寸冷下來。
    “大冬天，把我騙去廁所，一盆冰水直接從頭潑下來。”
    “零下十幾度，我穿著濕透的羽絨服，一步一挪走回家，手凍得裂口流血。”
    “放學把我反鎖在教室，叫人輪流扇耳光。要不是小叔半夜翻牆來接我，我早沒了。”
    “現在你還怪我沒搞好關係？那你說，我還能怎麽活？去死嗎？”
    謝玲玲一怔，嘴唇微微顫抖。
    “雲晗和雲升……以前這麽對你？”
    宋芷薇咬破了嘴唇。
    一股腥甜在嘴裏迅速蔓延開來，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不想撕開傷疤給別人看。
    怕說了，換來的不是心疼，而是更重的責備。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從來都不信我。”
    可這一秒，她控製不住了。
    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情緒，再也攔不住。
    謝玲玲一把抓住她的手。
    “這些事……你怎麽從沒說過？”
    宋芷薇把臉轉到窗外，不敢看她的眼睛。
    “說了有用嗎？”
    她輕聲問。
    “你從來，就沒站在過我這邊。”
    而且她根本不信，這些事，謝玲玲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她多少次拖著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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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青紫，膝蓋破皮，臉上還帶著掌印。
    謝玲玲明明都看見了。
    可周雲晗一句“她自己不小心摔倒”，謝玲玲就立刻點頭附和。
    “你啊，走路怎麽這麽毛躁？”
    哪怕她有半分在意，也不至於一次次，把她推得那麽遠。
    謝玲玲張了張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想否認，想辯解。
    想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了你好。”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對你。”
    可這些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你早點告訴我……我肯定……”
    她聲音低了下去。
    “肯定去跟他們好好談。”
    宋芷薇聽見這話，心裏隻覺得荒唐。
    聊聊？
    他們對她做的事，樁樁件件，她都沒鬧。
    現在倒好，一句“聊聊”就想翻篇？
    算了吧。
    她沒有公開撕破臉，已經是對這個家最大的仁慈。
    她抽回手，抬手抹了把眼角，站起來。
    “你病著，就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不想再聽任何解釋，也不需要所謂的“母愛”。
    那些遲到的關心，隻會讓她更加痛苦。
    謝玲玲還是忍不住開口。
    “芷薇，這事我真不知道。可我是你媽啊，我能對你沒感情？”
    “你不能因為我不夠懂你，就把所有錯都推到我頭上。”
    她頓了頓，又說。
    “不過媽可以補償你。我在你公司旁邊買了套別墅，改天你去辦個過戶就行。”
    “不用了。”
    宋芷薇隻丟下這三個字，轉身就往外走。
    收下那些東西，等於把自己往後的人生也交了出去。
    婚姻、工作……
    她知道，謝玲玲永遠都會找理由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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