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救主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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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外,夜雨淅瀝,敲打著殘破的窗欞,如同為皇城內的慘劇奏響哀歌。廟內,火光跳躍,映照著阿梨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龐,她手中的玄鐵令牌冰冷刺骨,卻仿佛在她掌心燃燒。
    老兵看著她眼中那簇絕不認輸的火焰,深知再勸無用,沉沉歎了口氣:“既然姑娘決意如此……老夫這條命是將軍給的,便陪姑娘賭這一把!隻是,皇城天牢乃龍潭虎穴,強攻無異送死,需得從長計議,周密安排。”
    阿梨重重點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和悲傷救不了將軍,她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和智慧。
    她迅速擦幹眼淚,目光銳利地看向老兵:“老伯,請您立刻聯係所有能聯係上的影衛,將他們分批悄然聚集到城外我們之前設定的幾個秘密據點。記住,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行動務必隱秘。”
    “是!”老兵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這丫頭,關鍵時刻竟有如此決斷和條理。
    “我們需要知道天牢內部的確切布局、守衛換班時間、將軍被關押的具體位置以及……他現在的狀況。”
    阿梨的大腦飛速運轉,將沈玠昔日教導的種種知識和此刻的危機結合,“我們需要人手,需要情報,還需要一個能混進天牢或者接近能進入天牢之人的身份。”
    她看向老兵:“老伯,您在京中多年,可知如今的天牢守衛統領是誰?可有辦法接近?”
    老兵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現任天牢統領是趙莽,此人是皇帝的心腹走狗,為人貪婪好色,但對皇帝極其忠心,從他那裏下手恐怕難如登天。不過……他有個副手,名叫王琨,此人倒有些不同,據說曾是邊軍老兵,因傷退役後才托關係謀了這天牢的差事,平日裏對趙莽的某些做派似乎頗有微詞,或許……可以從此人身上尋找突破口。”
    “王琨……”
    阿梨默念著這個名字,將其牢牢記在心裏,“好,想辦法查清他的底細、喜好、每日行蹤。或許……我們能找到打動他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日,阿梨如同隱藏在暗處的蜘蛛,開始小心翼翼地編織著她的營救之網。她與老兵分頭行動,利用沈玠留下的資源和影衛們多年潛伏的渠道,悄無聲息地收集著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她不再是那個隻需要聽從命令的小丫鬟,而是成為了這個龐大而危險行動的實際策劃者和核心。
    每一個決策都可能關乎無數人的生死,包括將軍的。
    巨大的壓力讓她迅速褪去了最後一絲稚嫩,眼神變得沉靜而銳利,偶爾流露出的鋒芒,竟與沈玠有幾分神似。
    通過多方打探,他們得知沈玠被關押在天牢最底層的死囚室,由皇帝親衛和天牢精銳共同看守,戒備森嚴至極。
    皇帝似乎有意折磨他,並未用重刑,但太醫的“診治”本身就帶著羞辱和痛苦。消息來源隱晦地提及,將軍情況很不好,但求死不能。
    每多聽一句,阿梨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下,但她隻是更緊地握住了拳,將所有情緒壓入心底,轉化為更冰冷的決心。
    關於副統領王琨的信息也逐漸清晰起來。
    此人確實曾是邊軍悍卒,作戰勇猛,因腿部舊傷複發無法再適應邊關苦寒才回了京城。
    他為人還算正直,家中有一老母臥病在床,需要大量錢財購買珍貴藥材續命,這或許是他唯一的弱點,他每日申時下值後,會固定去一家名為“回春堂”的藥鋪為母親抓藥。
    機會來了。
    這一日,申時剛過,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王琨如同往常一樣,從“回春堂”出來,手裏提著幾包藥,眉頭緊鎖,顯然藥費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他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向一條相對僻靜的回家小巷。
    剛拐進巷口,一個帶著帷帽、身形瘦弱的女子似乎不小心滑了一下,撞到了他身上,手中的籃子掉在地上,裏麵的針線碎布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軍爺!”女子連忙道歉,聲音怯怯的,手忙腳亂地蹲下身去撿東西。
    王琨皺了皺眉,並未責怪,也彎腰幫她去拾。
    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那女子極快地將一個沉甸甸的、毫不起眼的舊錢袋塞進了他裝藥的提袋夾層裏,動作快得如同錯覺。
    女子撿好東西,再次道歉後,便匆匆低頭離開了,仿佛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王琨並未立刻察覺異樣,直到回家後為母親煎藥時,才發現提袋裏那個多出來的錢袋。
    他打開一看,裏麵是滿滿一袋金葉子,足夠他母親大半年的藥費!而金葉子下麵,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隻有簡短的兩句話:
    “將軍蒙冤,忠良受辱。盼義士心存舊情,指條明路。三日後酉時,城外土地廟,靜候佳音。若無意,金葉子盡可留下,隻當從未發生。”
    沒有落款,字跡娟秀卻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道。
    王琨拿著那張紙條和沉甸甸的錢袋,臉色變幻不定,手指微微顫抖。
    他看向病榻上昏睡的老母,又想起天牢裏那個曾經在邊關叱吒風雲、如今卻淪為階下囚任人折辱的將軍,心中如同沸水般翻騰。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是滔天大罪,一旦被發現,便是抄家滅族。
    可是……
    那些金葉子沉甸甸的,壓在他的良心上。那句“將軍蒙冤,忠良受辱”,更是戳中了他內心深處不曾磨滅的軍人的血性和對忠義的認知。
    他一夜未眠。
    三日後,酉時,城外破舊的土地廟。
    阿梨和老兵早已隱藏在暗處,心中忐忑不安。他們是在賭,賭王琨心中殘存的忠義和那份孝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希望時,一個穿著鬥篷、遮住麵容的高大身影,冒著雨,步履有些遲疑地出現在了土地廟門口。
    正是王琨。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一咬牙,邁步走了進來。
    阿梨從陰影中走出,摘下了帷帽,露出清麗卻帶著不容置疑決心的臉龐:“王副統領,你終於來了。”
    王琨看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小姑娘,眼中閃過極大的驚訝,但隨即看到她眼中的光芒和那份與她年齡不符的沉穩,又收斂了輕視之心。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王琨的聲音幹澀,帶著警惕。
    “救沈將軍出來。”
    阿梨直言不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們需要天牢最底層的詳細布防圖、守衛換班的確切時間、以及……能讓我們的人混進去的辦法。”
    王琨倒吸一口冷氣,盡管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還是讓他心驚肉跳:“你們瘋了!那是天牢!就算有布防圖,也不可能把人救出來!”
    “事在人為。”
    阿梨的語氣平靜卻斬釘截鐵,“將軍於國有功,於民有恩,不該受此屈辱!王副統領,你曾是軍人,當知忠義二字!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國之柱石被昏君如此折辱殘害嗎?!更何況,將軍若能重獲自由,絕不會虧待於你,你母親的病,也必將得到最好的醫治!”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著王琨的內心。他臉色掙紮,內心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最終,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又想起病榻上的老母和那袋救急的金葉子,猛地一跺腳,壓低了聲音:“好!我幫你們!但我隻能提供布防圖和換班時間,如何混進去,能否成功,全靠你們自己!而且,一旦事敗,我絕不會承認與你們有任何關係!”
    “足夠了!”
    阿梨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多謝王副統領深明大義!”
    王琨不再多言,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小小的、繪製精細的絹布,塞給阿梨:“這是布防圖和換班時間,你們隻有一次機會,下次換防在五日後子時,那時守衛最為疲憊鬆懈,或是你們最好的機會!記住,隻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窗口!”
    說完,他不敢再多停留,拉緊鬥篷,如同來時一樣,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阿梨緊緊攥著那張猶帶著王琨體溫的絹布,仿佛握著通往希望的唯一鑰匙。
    她轉向老兵,眼神亮得驚人:“老伯,立刻召集所有影衛!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營救沈玠的計劃,終於在這一刻,看到了第一絲微弱的曙光。而更大的危險和挑戰,也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