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小比，在萬眾矚目下如期而至。
    演武場四周人聲鼎沸，各色低階法術的光芒此起彼伏，呼喝聲、金石交擊聲、以及靈力碰撞的悶響交織在一起，氣氛熱烈而緊張。
    然而，與場內的激烈角逐相比，場外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卻悄然進行著另一場無聲的較量。
    許多參賽弟子，尤其是那些家境貧寒、資源匱乏的，在比試間隙或結束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打坐調息，或是吞服昂貴且效果緩慢的低階回氣丹，而是不約而同地、或明或暗地，將目光投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個站在場邊角落，挎著一個大食盒的瘦弱身影。
    蘇婉。
    她當然沒有資格進場觀戰，更別提在場內售賣。但她提前用幾塊靈石“疏通”了一位負責維護場外秩序的雜役弟子，得以在靠近入口的偏僻處暫時停留。
    食盒裏，是她連夜趕製、用冰凝匣小心保存的“急速回靈烤肉串”。數量有限，價格依舊堅挺，三塊下品靈石一串。
    起初，隻有零星幾個昨日嚐到甜頭的熟客，趁著休息間隙偷偷溜過來，飛快地交易，然後像做賊一樣揣著肉串躲到一旁狼吞虎咽。
    但很快，效果便顯現出來。
    一個剛經曆苦戰、靈力幾乎耗盡、臉色慘白的弟子，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買下一串，幾口吃完。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他原本萎靡的氣息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強盛，蒼白的臉色也泛起紅暈，甚至比對麵那個正在打坐吞丹藥的對手恢複得更快！
    他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看向蘇婉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這一幕，像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看見沒？真的有用！”
    “比回氣丹快多了！”
    “貴是貴點，但值啊！下一場要是贏了，獎勵可不止三塊靈石！”
    質疑和觀望瞬間被打破。需求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來。
    “蘇師姐！給我留一串！”
    “我要兩串！快！”
    “師姐，我先來的！”
    弟子們將蘇婉團團圍住，生怕慢了一步就搶不到這“逆襲神器”。靈石叮當作響，食盒以驚人的速度空了下去。
    蘇婉忙碌地收錢、遞貨，心中既興奮又緊張。她知道自己在刀尖上跳舞，丹堂的人絕不會坐視不理。
    果然，就在她食盒即將見底時，幾個穿著丹堂學徒服飾的人陰沉著臉擠了過來。為首一人，正是那日跟隨孫執事前來的李執事的侄子，李茂。
    “蘇婉！”李茂聲音尖利，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誰允許你在此地私自售賣物品？擾亂小比秩序，你擔待得起嗎？”
    喧鬧的場麵瞬間一靜。眾人看著丹堂的人，臉上露出懼色，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蘇婉心中一跳，麵上卻強自鎮定：“李師兄，弟子並未進場，隻是在此處暫歇，同門師兄師姐自願與我交換些吃食，談何擾亂秩序？”
    “強詞奪理！”李茂厲聲道，“你這東西來路不明，若是吃壞了人，影響比試結果，你負全責嗎？立刻收起你的東西，離開這裏！”
    “來路不明？”一個剛買了肉串、正準備吃的壯實弟子忍不住開口反駁，“李師兄，蘇師姐的東西我們都吃過很多次了，從沒出過問題！效果比丹藥還好！”
    “就是！我們自願買的，關你什麽事？”
    “丹堂的回氣丹那麽貴，效果還沒這個快呢！”
    有了帶頭的，其他受益的弟子也紛紛鼓起勇氣出聲。涉及到自身切實利益，尤其是這種能直接影響比試成績的“捷徑”時，他們對丹堂的畏懼便減弱了許多。
    李茂沒想到這些平日唯唯諾諾的外門弟子竟敢頂撞他，氣得臉色鐵青：“你們……你們竟敢包庇她？！好！好的很！我這就去稟報執事，取消你們這些人的比試資格！”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頓時變了。取消資格，這懲罰太重了！
    就在氣氛再次緊張起來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何事喧嘩？”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大師兄林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幾位負責裁判的外門長老。顯然，這邊的騷動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李茂如同見到救星，立刻上前躬身道：“大師兄！諸位長老！這蘇婉私自在此售賣不明食物，擾亂小比，弟子正在製止，這些人卻群起包庇！”
    林風的目光掃過現場，在蘇婉那個幾乎空了的食盒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那些神色激動、手中還拿著烤肉串的弟子，最後落在蘇婉身上。
    “蘇師妹，又是你？”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蘇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師兄明鑒。”蘇婉深吸一口氣，將早已想好的說辭道出，“弟子並非有意擾亂。隻是見諸多師兄師姐比試辛苦，靈力消耗巨大，故而才將平日自製的些許有助於恢複的吃食帶來，若有需要者可自行換取，並未強買強賣。弟子一直在此角落，未曾踏入演武場半步。”
    一位麵相和善的長老捋了捋胡須，看向那些弟子：“你等食用此物後，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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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有弟子搶著回答：“回長老，效果極好！恢複得很快！”
    “比打坐和吃普通丹藥快多了！”
    “弟子覺得並無任何不適！”
    那長老微微頷首，又看向林風：“大師兄，看來此物確有些效用。隻要不在場內喧嘩售賣，影響比試，在場外自願交換，似乎……也並非不可？”
    林風沉默片刻。他自然看出了這“回靈烤肉”對丹堂生意的衝擊，也明白李茂等人為何發難。但眼下小比正在進行，若強行驅逐蘇婉，勢必引起這些弟子更大的不滿，反而更影響秩序。
    他看了一眼蘇婉，這個外門師妹，總能弄出些讓人意料不到的東西，一次次在規則的邊緣遊走，卻又一次次看似僥幸地站穩腳跟。
    “罷了。”林風最終開口，一錘定音，“自願交換，不涉強買，不入場內，便依劉長老所言。但若有任何人因食用此物出現異常，唯你是問。”後一句是對蘇婉說的，警告意味十足。
    “弟子明白！”蘇婉連忙應下，心中巨石落地。
    李茂等人臉色難看至極，卻不敢違逆大師兄和長老的決定，隻得悻悻退下，眼神怨毒地瞪了蘇婉一眼。
    風波暫息。
    蘇婉的烤肉串很快被搶購一空。她收拾好空食盒，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默默離開了演武場。
    她知道，這場較量，她看似贏了眼前一局。
    但也將丹堂得罪得更深了。
    那位劉長老看似幫她說話，其背後是否另有深意？大師兄的態度依舊曖昧不明。
    經此一事，“五味齋”的回靈烤肉算是徹底打響了名頭，但也將她推到了更耀眼，也更危險的位置。
    懷揣著沉甸甸的靈石和更加沉重的心事，蘇婉走向後山。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前方的路，似乎布滿了看不見的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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