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張禾等人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蘇婉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平靜卻深邃，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偽裝。
    “我……我……”楚芸聲音發顫，最終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頹然低下頭，淚水無聲滑落，“對不起，蘇師姐……我……我是丹堂孫長老派來的……”
    盡管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證實，張禾還是勃然大怒：“果然是好戲！枉費師妹還真心待你！”
    李鐵等人也是麵露憤慨，封塵的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殺氣凜然。
    蘇婉抬手，止住了眾人的嗬斥。她走到楚芸麵前，聲音依舊平靜：“原因。”
    楚芸抬起頭，淚眼婆娑，眼中充滿了絕望與掙紮：“我弟弟……我弟弟身具隱疾，需‘續脈丹’方能續命。此丹珍貴，唯有丹堂核心弟子或其親屬方能兌換。孫長老以我弟弟的性命相挾，若我不能探得‘磁活性泥’的配方，或是尋機毀掉關鍵材料，他便斷了我弟弟的丹藥……”
    她哽咽著，將手腕上一個不起眼的木質手鐲取下，雙手奉上：“這……這是孫長老給的傳訊法器，他令我一旦得手，便立刻激發……裏麵還有他賜下的一瓶‘蝕靈散’，命我伺機投入您存放核心材料的區域……”
    王師弟一個箭步上前，搶過手鐲，仔細檢查後，對蘇婉凝重地點了點頭：“師姐，確有傳訊法陣和一瓶劇毒之物。”
    院內一片死寂。憤怒之餘，眾人心中也生出一絲複雜。楚芸並非天生歹毒，隻是被抓住了致命的軟肋。
    蘇婉接過那手鐲，指尖在上麵輕輕摩挲，感受著其中隱藏的陰冷法陣和那瓶蝕靈散散發出的危險氣息。她沉默了片刻，看向楚芸：“你今日為何沒有動手？反而露出了破綻？”
    楚芸慘然一笑：“這七日……是我入清虛宗以來，過得最像‘人’的七日。在這裏，沒有人因我資質平庸而輕視我，沒有人因我不善爭鬥而欺辱我。蘇師姐您公允無私，諸位師兄師弟待人真誠，大家一起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哪怕隻是分揀那些無人問津的廢料，我也覺得有價值，有盼頭。”
    她深吸一口氣，淚水流淌得更凶：“我……我下不去手。我不想毀了這裏，更不想……害了蘇師姐您。我知道，一旦激發這法器，丹堂的人頃刻便至，五味齋必將麵臨滅頂之災……我弟弟的命是命，可這裏的希望……也是無數人的命啊！”
    她泣不成聲，癱坐在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張禾等人聞言，神色稍緩，但目光依舊警惕。同情歸同情，細作的身份卻是事實。
    蘇婉看著崩潰的楚芸，又看了看手中那陰毒的手鐲，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孫長老此舉，已是毫無底線，不僅要竊取成果，更要徹底毀掉五味齋，其心可誅！
    她沉吟良久，忽然開口道：“楚芸，我給你兩個選擇。”
    楚芸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第一，我現在便可放你離開，你回去告訴孫長老，任務失敗，被我識破。但你弟弟的丹藥……”蘇婉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楚芸身體一顫，眼中希望熄滅，隻剩下絕望。
    “第二，”蘇婉聲音微沉，“留下。真心實意地留下，用你的靈植知識，為五味齋效力。你弟弟的‘續脈丹’……我來想辦法。”
    “什麽？！”不僅楚芸驚呆了，連張禾等人都是一愣。
    “師妹！不可！”張禾急道，“她畢竟是丹堂派來的細作，豈能輕信？何況續脈丹乃是三階靈丹，價值不菲，我們……”
    蘇婉抬手打斷他，目光直視楚芸：“我無法保證一定能拿到續脈丹，但我可以承諾，會盡全力尋找替代方案，或籌措靈石，或另尋他法，為你弟弟續命。前提是，你需徹底與丹堂割裂，並將你所知的、關於丹堂針對我們的所有謀劃，一五一十地告知。並且，從此以後，你的命，便是五味齋的命。”
    這叫投名狀。不僅要納投名狀，更要斷其退路，予其新生。
    楚芸呆呆地看著蘇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丹堂，她隻是可以被隨意犧牲的棋子，是挾製他人的工具。而在這裏，在她身份暴露、犯下大錯之後，蘇婉竟然還願意給她一條生路，甚至……承諾幫她救治弟弟？
    巨大的衝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隨即，是洶湧而出的、混雜著愧疚、感激、和一絲絕處逢生狂喜的複雜情緒。
    她猛地以頭叩地，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楚芸……願選第二條路！從今日起，楚芸生是五味齋的人，死是五味齋的鬼！若有違此誓，天道共棄，神魂俱滅！”
    心魔誓再立，比之前更加決絕。
    蘇婉上前，將她扶起：“起來吧。既入我門，便是我等同道。”
    她將那隻鐲遞給王師弟：“王師弟，你精通陣法，可能改動這傳訊法陣，讓其傳遞假消息，或者暫時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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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師弟接過，仔細研究片刻，眼中精光一閃：“師姐，此陣粗糙，我可嚐試將其反向設置，一旦激發，非但不會傳訊給孫老狗，反而會向咱們預設的方位發出警報！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好！盡快完成。”蘇婉點頭，又看向張禾和李鐵，“張師兄，李師兄，加強戒備，尤其是夜間。楚芸既已暴露，丹堂久無消息，定會再生事端。”
    “是！”眾人齊聲應道，經過此事，團隊的凝聚力與警惕性不降反升。
    蘇婉最後看向楚芸，語氣緩和了些：“楚師妹，你先下去休息，穩定心神。明日開始，你便專門負責靈植類廢料的鑒定與預處理，我希望你能整理出一份詳盡的《靈植廢料特性及轉化潛力初探》。”
    楚芸用力點頭，擦幹眼淚，眼中重新煥發出神采：“是，師姐！楚芸定不負所托！”
    待楚芸離去後，張禾才憂心忡忡地低聲道：“師妹，留下楚芸，風險是否太大？而且那續脈丹……”
    蘇婉望向院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悠遠：“張師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若真心歸附，其價值遠超一顆續脈丹。若她是假意……我們既已知情，她便翻不起浪花。至於丹藥……”
    她微微握緊了拳，“丹堂以為掐住資源，便能扼殺我們。但他們忘了，路是人走出來的。他們不給，我們就自己找，自己煉！這續脈丹，便是我們接下來要攻克的目標之一！”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力量。
    “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五味齋，不僅能化廢為寶，更能——絕處逢生！”
    夜色更深，但五味齋內的燈火，卻比以往更加明亮。一場危機，以這樣一種方式暫時化解，並埋下了一顆充滿未知的種子。而來自丹堂的更大風暴，顯然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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