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天庭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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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宮的月光凍成了霜,吳剛握著桂樹枝的指節泛白,青銅甲胄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自天虢將軍王勃視察,在演武場當眾誇讚他改良的“廣寒九闕陣”暗合月相變化,他便像被抽打的陀螺,晝夜泡在結著冰晶的石灘上,用樹枝在凍土劃出的陣圖足有三尺深,連月桂樹下的影子都被他踩得發皺。
“吳——剛——”
清甜裏裹著火星子的嗓音炸開時,吳剛正單膝跪地,對著灘塗上的水窪推演第八遍變陣。後腰突然挨了記軟乎乎的膝撞,手裏的桂樹枝“撲棱”飛進月桂叢,驚落的月瓣沾著霜花,像撒了把碎鑽。
他慌忙轉身,隻見玉兔抱著胳膊站在三步外,耳垂上的銀鈴隨著胸脯起伏叮當作響。鵝黃裙角掃過滿地霜花,露出繡著搗藥玉兔的月白襪尖:“好哇,你眼裏除了這些破樹枝,是不是連廣寒宮的更漏都聽不見啦?”
吳剛撓著後腦勺傻笑,甲胄縫隙裏漏出的星砂在月光下一閃一閃:“妹妹你瞧,這‘廣寒九闕陣’的第七變……”
“誰是你妹妹!”玉兔突然跺腳,裙角揚起的霜霧裏,她鼻尖凍得通紅,“你們男人眼裏就隻有那勞什子軍務!將軍將軍,你心裏裝的是他還是我?”
這話像塊冰棱子砸進心窩,吳剛這才注意到她眼角的水光。慌忙扯下腰間帕子——那是嫦娥仙子三年前送的,邊角磨得發毛,繡著的小玉兔缺了隻耳朵:“別惱別惱,我這就去拿天河送來的夜光酥,你去年在桂花宴上盯著琉璃盞咽了三次口水……”
“不要!”玉兔猛地拍開他的手,淚珠到底沒忍住,“他心裏隻有那個被貶下凡的敖曌!上個月在天河水軍大營,我親手抄的《三界夜巡圖》遞過去,他接都沒接,隻說‘勞煩轉呈嫦娥仙子’!”
吳剛的手懸在半空,忽然想起她曾說過她去水軍大營,蹦跳著遞手劄時,王勃確實後退了半步。少年將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羊脂玉佩,那是敖曌在水晶宮時親手刻的“曌”字。他蹲下身,甲胄關節發出細碎的響:“傻丫頭,敖曌如今在凡間嫁了趙明誠,將軍早晚要……”
“要什麽要!”玉兔抽搭著抹淚,指尖揪住他甲胄上的穗子,“他每日卯初就坐在天河礁石上,盯著凡間方向一坐就是三個時辰!仙子前日替他補戰袍,針腳都錯了三回,他倒好,連句‘勞煩’都沒說!”
月光在吳剛棱角分明的下頜投下陰影,他當然知道廣寒宮的尷尬處境。自玉帝將“夜巡三界”的差事交給嫦娥,他們便成了天庭的影子——白日裏守著寂寞的桂樹,夜裏盯著諸天神佛的暗角,見多了權謀交易,連說話都帶著刺骨的涼。哪個神仙不忌憚他們眼底的清明?就像凡人忌諱更夫手裏的燈籠,嫌那光太亮,照得出衣裳下的醃臢。
“若他敢負仙子,我便去天河大營砍了他的帥旗!”他突然梗著脖子開口,臉色在玉兔的嗤笑裏燒得通紅。
“得了吧你,”玉兔抹掉眼淚,指尖戳他冰涼的鎧甲,“上次你說敖曌在凡間和趙明誠‘賭書消得潑茶香’,他看你的眼神跟見了勾魂使者似的——咱們這些吹哨人,天生就是招人嫌的命。”
這話像把鈍刀,在吳剛心口劃了道不深不淺的口子。他想起剛接這裏統領時,服刑水兵看他的眼神——敬畏裏摻著避忌,像看個活了千年的老桂樹精。就連他親手教的水鬼營,私下裏都叫他“月刑官”,嫌他練起陣法來比天河的冰窟窿還冷。
“快看!”玉兔突然拽他的袖子,指向天河方向。朦朧水幕中,王勃的身影倚著礁石,月光把他的玄色披風染成銀白色,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連礁石上的望月草都被他踩得蔫了半邊。
“傻瓜……”玉兔的聲音突然輕下來,眼底翻湧的不知是醋意還是心疼。
“要不,咱們換份差事吧?”玉兔忽然轉身,月光照亮她濕潤的睫毛,“去蓬萊當個花匠,每日侍弄些見光死的夜曇;或者去人間做個說書人,專講咱們廣寒宮的夜巡故事——總好過日日盯著別人的悲歡,把自己熬成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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