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巷陌驚魂與課堂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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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六點半的臨江,天剛蒙蒙亮,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青灰色紗幔罩著。街道上還沒什麽行人,隻有幾個穿著橙色工作服的清潔工在揮動掃帚,發出“唰唰”的聲響,把昨夜落下的香樟葉歸攏成一小堆。空氣裏帶著露水的濕潤和泥土的腥氣,深吸一口,能讓人頭腦清醒不少。
    蘇然背著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站在臨江一中後巷的入口處。巷口有一盞老舊的路燈,燈杆鏽跡斑斑,燈泡忽明忽暗,光線昏黃,勉強照亮了腳下的一小片區域。後巷不寬,兩側是斑駁的磚牆,牆頭上偶爾探出幾枝不知名的藤蔓,葉子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巷子深處堆著些廢棄的紙箱和垃圾桶,散發著淡淡的餿味。
    他是提前半小時到的。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多年來跟著師父修煉養成的習慣——永遠比對手先一步占據主動,永遠對環境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他的目光像雷達一樣掃過整條巷子,牆角的每一道裂縫,垃圾桶後麵的陰影,甚至是磚牆上那些被小孩亂塗亂畫的痕跡,都被他一一記在心裏。
    帆布包裏,除了課本和文具,還多了一樣東西——一把三寸長的折疊匕首。不是師父留下的,是他昨天從倉庫回來的路上,在一家五金店裏買的。刀身是普通的不鏽鋼材質,算不上鋒利,但在關鍵時刻,足夠劃破皮肉,製造脫身的機會。師父說過,真正的高手從不依賴武器,但也從不排斥用最簡單的工具保護自己。
    七點整,巷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步伐雜亂,帶著點刻意的拖遝,顯然是想隱藏行蹤。蘇然側身躲到一個堆滿舊輪胎的角落,屏住呼吸,隻露出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巷口。
    兩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都低著頭,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其中一個人手裏拎著一根鋼管,鋼管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拖過,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打破了巷子裏的寂靜。
    “那小子怎麽還沒來?”左邊的男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
    “急什麽,”右邊的人啐了一口,“老大說了,七點整,這才剛到點。那小子要是敢不來,咱們就去學校堵他。”
    “哼,一個轉學生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左邊的人把鋼管扛在肩上,“昨天壞了黑蠍堂的好事,我看他是活膩了。”
    蘇然的心微微一沉。果然是黑蠍堂的人。看來昨天那兩個被楚峰製服的家夥,已經把消息傳了回去,對方這是專門來找他麻煩的。
    就在這時,右邊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警惕地看向蘇然藏身的角落:“誰在那兒?”
    蘇然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他沒有立刻出來,而是右手悄悄握住了帆布包裏的匕首,指腹抵在冰涼的刀柄上,感受著金屬的質感。
    “出來!別裝神弄鬼的!”左邊的男人舉起鋼管,朝著輪胎堆這邊走了過來,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點上,敲得人心頭發緊。
    距離還有三米的時候,蘇然動了。他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猛地從輪胎堆後竄出,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右腳精準地踢向男人持鋼管的手腕。
    “啊!”男人慘叫一聲,鋼管“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手腕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他顯然沒料到蘇然會突然襲擊,更沒料到這個看起來清瘦的少年會有這麽快的速度和這麽重的力道。
    另一個男人見狀,罵了一句髒話,從腰後抽出一把彈簧刀,刀刃“噌”地彈開,閃著寒光,朝著蘇然的胸口刺了過來。他的動作又快又狠,顯然是動了殺心。
    蘇然卻不慌不忙,身體像泥鰍一樣往旁邊一滑,險險避開刀刃。同時,他左手抓住男人持刀的手腕,右手從帆布包裏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男人的胳膊。
    “噗嗤”一聲,匕首劃破了男人的衣袖,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不算深,但足夠疼。男人吃痛,手一鬆,彈簧刀掉在了地上。
    蘇然順勢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隻聽“哢嚓”一聲輕響,男人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前後不過十幾秒,兩個男人就都失去了戰鬥力。蘇然站在他們麵前,手裏還握著那把沾了點血跡的匕首,眼神冰冷,像結了冰的湖麵。
    “是誰讓你們來的?”他開口問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跪在地上的男人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小子,你敢傷我們黑蠍堂的人,等著死吧!”
    蘇然沒再跟他廢話,抬腳踩在他受傷的膝蓋上,輕輕用力。
    “啊——!我說!我說!”男人疼得渾身發抖,再也撐不住了,“是……是冷少讓我們來的!他說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在臨江一中,誰才是老大!”
    冷少?蘇然皺了皺眉,是冷軒?他和黑蠍堂的關係,比楚峰說的還要深?
    “他還說什麽?”蘇然繼續問道,腳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沒……沒別的了!就說讓我們把你打一頓,最好打斷一條腿……”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疼到了極點。
    蘇然鬆開腳,彎腰撿起地上的彈簧刀,掂量了一下,然後扔到遠處的垃圾桶裏。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哀嚎的兩個男人,沒再理會,轉身走出了後巷。
    陽光已經透過雲層灑了下來,給街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蘇然走在晨光裏,帆布包輕輕晃動著,剛才的打鬥仿佛隻是一場幻覺。但他知道,這不是幻覺。冷軒的挑釁,黑蠍堂的介入,還有林詩涵背後的秘密,像一張無形的網,正一點點收緊。
    他抬手看了看表,七點十五分,離上課還有四十五分鍾。他走到學校附近的一家早餐店,買了兩個肉包和一杯豆漿,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吃著。店裏人不多,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低聲說笑,電視裏播放著早間新聞,一切都顯得那麽平和。
    但蘇然的心裏卻並不平靜。他在想,冷軒為什麽要這麽做?僅僅是因為嫉妒他坐在林詩涵旁邊?還是說,冷軒和黑蠍堂針對林詩涵的行動,有著更深層的聯係?
    吃完早餐,蘇然走進學校。操場上已經有不少學生在晨練,籃球撞擊地麵的聲音,跑步的喘息聲,還有此起彼伏的笑鬧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青春的活力。他穿過操場,剛走到教學樓門口,就看到了林詩涵。
    她今天換了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外麵套著校服外套,長發披散在肩上,臉上化了點淡妝,遮住了昨夜可能沒睡好留下的倦容。她站在公告欄前,似乎在看什麽通知,眉頭微微蹙著,像是有心事。
    蘇然走過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公告欄。上麵貼著一張紅色的通知,是關於下周學校組織秋季研學活動的,目的地是臨江市郊的青峰山,為期兩天一夜。
    “要去青峰山?”蘇然輕聲問道。
    林詩涵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到是他,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嗯,剛看到通知。”
    “聽說那裏風景不錯。”蘇然隨口說道,眼睛卻在觀察她的表情。
    林詩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有些猶豫:“我……可能不去。”
    “為什麽?”蘇然追問。
    “家裏有點事。”林詩涵低下頭,聲音很輕,顯然是不想多說。
    蘇然沒有再問。他看得出來,林詩涵不是因為家裏有事,而是在害怕。經曆了昨天下午的綁架未遂,她對這種離開學校、前往陌生地方的活動,自然會產生抵觸心理。
    “其實不用太擔心。”蘇然斟酌著開口,“學校組織的活動,安保措施應該會很到位。而且……”他頓了頓,看著林詩涵的眼睛,“有我在。”
    林詩涵抬起頭,撞進他清亮的眼眸裏。那裏麵沒有絲毫的戲謔和敷衍,隻有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認真。她的心輕輕顫了一下,臉頰微微發燙,連忙移開視線,低聲說:“我再想想。”
    上課鈴聲響了,兩人一起走進教室。剛坐下,後桌的眼鏡男生就湊了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喂,蘇然,你聽說了嗎?昨天放學,黑蠍堂的人在學校後巷被人打了,好像還挺慘的。”
    蘇然拿起課本的手頓了頓,麵不改色地問道:“是嗎?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聽說是得罪了什麽狠角色。”眼鏡男生壓低聲音,“不過我猜,肯定跟冷軒有關。你昨天體育課把他贏了,他肯定記恨你呢,你可得小心點。”
    蘇然笑了笑,沒說話。看來,黑蠍堂的人被打這件事,已經在小範圍內傳開了。冷軒會怎麽做?就此收手,還是變本加厲?
    第一節課是語文,老師在講台上講著《嶽陽樓記》,聲音抑揚頓挫。蘇然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掃過教室後排的冷軒。
    冷軒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夾克,沒穿校服,看起來比昨天更張揚。他沒有聽課,而是低頭玩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著,嘴角偶爾勾起一抹冷笑。當蘇然的目光掃過去時,他像是有感應似的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了一下。
    冷軒的眼神裏充滿了挑釁和陰狠,像是在說:你等著。
    蘇然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心裏卻提高了警惕。他知道,冷軒不會就這麽算了。
    下課鈴一響,冷軒就帶著兩個跟班站了起來,徑直朝著蘇然的座位走了過來。教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同學們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這邊,連收拾教案的語文老師都頓住了腳步,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們。
    “蘇然,跟我們出來一下。”冷軒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
    蘇然坐著沒動,翻著課本,淡淡地說:“上課呢,有什麽事下課再說。”
    “你他媽敢跟我裝蒜?”一個跟班忍不住罵道,伸手就要去拽蘇然的胳膊。
    蘇然頭也沒抬,反手一擋,精準地扣住了跟班的手腕。那跟班隻覺得手腕一麻,疼得“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冷軒的臉色沉了下來:“看來昨天的教訓還不夠?”
    “昨天什麽教訓?”蘇然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疑惑,仿佛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我昨天放學後一直在家裏看書,沒去過什麽地方啊。”
    他這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顯然激怒了冷軒。冷軒往前一步,逼近蘇然,壓低聲音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幹的。黑蠍堂的人,是你打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蘇然合上課本,站起身。他的身高和冷軒差不多,但氣勢上卻絲毫不輸,“如果沒什麽事,麻煩讓開,我要去上廁所。”
    說完,他側身就要從冷軒身邊擠過去。就在兩人身體快要接觸的瞬間,冷軒突然抬手,一拳朝著蘇然的臉打了過來。這一拳又快又猛,帶著風聲,顯然是用了全力。
    教室裏發出一陣驚呼,林詩涵更是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但蘇然早有準備。他頭一偏,輕鬆避開了這一拳,同時右手抓住冷軒的胳膊,左手猛地推在他的胸口。
    冷軒沒想到蘇然的反應這麽快,被推得連連後退了幾步,撞到了後麵的課桌,發出“嘩啦”一聲響,桌子上的書本散落了一地。
    “你敢打我?”冷軒又驚又怒,指著蘇然,氣得渾身發抖。在臨江一中,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他。
    “我隻是自衛。”蘇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語氣平靜,“是你先動手的。”
    “好,好得很!”冷軒咬著牙,眼神裏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蘇然,你給我等著!”
    說完,他狠狠瞪了蘇然一眼,帶著兩個跟班,狼狽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裏一片死寂,過了幾秒,才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我的天,蘇然也太厲害了吧,居然敢跟冷軒動手?”
    “他不怕被報複嗎?冷軒可是冷家的少爺。”
    “我覺得他好酷啊,不像其他人,都怕冷軒怕得要死。”
    蘇然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走到教室後麵,彎腰幫被撞翻課桌的同學撿書。那個同學嚇得連連擺手:“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蘇然沒說話,默默地把書撿起來,放回桌子上,然後轉身走出了教室。
    他站在走廊上,看著窗外。操場上,陽光正好,幾個女生在跳皮筋,笑得一臉燦爛。這平靜的校園,似乎因為他的到來,正在發生著一些微妙的變化。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又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比上次更簡單:“青峰山,等著瞧。”
    蘇然盯著短信看了幾秒,刪掉。看來,冷軒把下一次的報複,放在了青峰山的研學活動上。
    他轉過頭,看向教室的方向。林詩涵還坐在那裏,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卻驅不散她眉宇間的那一絲憂愁。
    蘇然深吸了一口氣。不管冷軒在青峰山準備了什麽,他都必須保護好林詩涵。這不僅是師父的囑托,也是他現在必須承擔的責任。
    第二節課是數學,楚峰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教室後門,靠在門框上,眼神在蘇然和冷軒空蕩蕩的座位上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然後,他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蘇然知道,楚峰肯定看出了什麽。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體育老師,心思遠比表麵上看起來要細膩。或許,在青峰山,他能從楚峰那裏得到一些幫助。
    數學課上,老師講的是函數,蘇然聽得很認真,仿佛剛才的衝突從未發生過。但他的感官卻比平時更加敏銳,周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能聽到林詩涵偶爾發出的輕輕的歎息,能聽到後排同學壓抑的議論聲,甚至能聽到窗外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他知道,平靜隻是暫時的。青峰山的研學活動,將會是一場新的較量。而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下課鈴響了,林詩涵收拾好東西,起身準備離開。蘇然叫住了她:“林詩涵。”
    林詩涵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
    “青峰山的研學活動,”蘇然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希望你能去。”
    林詩涵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如果你去的話,我會保護你。”蘇然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我保證。”
    林詩涵看著他,沉默了很久。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他的臉上,映得他的眼神格外堅定。她心裏的那一絲猶豫和恐懼,似乎在這一刻被衝淡了不少。
    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好,我去。”
    蘇然笑了。那是他來到臨江一中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像雨後初晴的陽光,幹淨而溫暖。
    接下來的幾節課,相安無事。冷軒沒有再出現,大概是去想別的辦法報複了。蘇然則利用課間的時間,上網查了青峰山的資料。
    青峰山是臨江市有名的風景區,山勢不算陡峭,但地形複雜,樹林茂密,有不少未開發的區域。山上有一座古老的寺廟,叫青峰寺,據說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學校的研學活動安排是第一天上午爬山,下午參觀青峰寺,晚上住在山腳下的民宿,第二天上午自由活動,下午返回學校。
    看起來是個很常規的安排,但越是常規的地方,越容易隱藏危險。蘇然把青峰山的地圖打印了出來,仔細研究著每一條路線,標記出可能存在危險的區域。
    中午放學,蘇然和林詩涵一起走出教室。剛到樓下,就看到楚峰騎著摩托車過來了。他停下車,衝蘇然招了招手:“蘇然,過來一下。”
    蘇然跟林詩涵說了聲“再見”,然後走到楚峰身邊。
    “上車。”楚峰拍了拍摩托車的後座。
    蘇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
    “抓緊了。”楚峰說了一聲,發動摩托車,疾馳而去。
    摩托車穿過繁華的街道,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館門口。楚峰摘下頭盔,對蘇然說:“進去再說。”
    茶館裏很安靜,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端上兩杯熱茶,退了下去。
    “昨天黑蠍堂的人,是你打的?”楚峰呷了一口茶,開門見山地問道。
    蘇然沒否認,點了點頭。
    “你小子,膽子倒是不小。”楚峰笑了笑,“黑蠍堂的堂主是個狠角色,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