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馬爾罕，秋意漸濃。
    城外的胡楊林，已經染上了一片燦爛的金黃。
    絲綢之路上的商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密集。駝鈴聲日夜不絕。
    新成立的大唐皇家銀行西域總行門口，每天都排著長長的隊伍。來自西域各國的商人，揮舞著手中的“唐元”，或者“世界信通債券”，在這裏兌換、儲蓄、貸款，忙得不亦樂乎。
    《大唐日報》西域版，已經成了整個中亞地區，最暢銷的讀物。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以能讀懂上麵的漢字，了解來自東方的最新消息為榮。
    一切，都欣欣向榮。
    李承乾，這位一手締造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他正躺在總指揮部頂樓的露台上，曬著太陽，旁邊的小桌上，放著冰鎮的葡萄釀和剛從長安運過來的新鮮荔枝。
    程處默和秦懷道，正在不遠處，興致勃勃地用一個巨大的望遠鏡，觀察著城中的景象，時不時發出一陣陣驚歎。
    “我滴乖乖，太子哥，您這‘千裏眼’也太神了！連城門口那個賣饢的胡姬，臉上有幾顆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程處默咋咋呼呼地喊道。
    “粗鄙！”秦懷道一臉嫌棄地推開他，“此乃國之重器，豈能容你用來窺探女子？當用以觀察地勢，勘探敵情！”
    “切，現在方圓千裏，哪還有什麽敵情？不都上趕著來跟我們稱兄道弟嘛！”
    李承乾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抓起一顆荔枝剝開，丟進嘴裏。
    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開。
    舒服。
    仗打完了，陰謀也破了，敵人要麽死了，要麽跑了。
    接下來，就是枯燥的，戰後重建和經濟發展工作了。
    這些事情，有李靖大帥坐鎮，有新派來的文官團隊負責，根本用不著他這個太子親力親為。
    他現在，隻想好好地，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殿下，您說，咱們什麽時候回長安啊？”房遺愛湊了過來，一臉期盼地問道。
    “怎麽？想家了？”李承乾瞥了他一眼。
    “那倒不是……”房遺愛嘿嘿一笑，“就是覺得，咱們在外麵立了這麽大的功勞，總得回去，讓我爹，還有那幫老家夥們，好好看看吧？也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可不是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就是就是！”長孫衝也附和道，“我爹之前還老說我，一天到晚不幹正事。這次回去，我得把陛下的封賞詔書，拍在他臉上！”
    這幫小子，一個個都憋著一股勁，想回去在家人麵前炫耀一番。
    李承乾被他們逗樂了。
    “著什麽急？長安有什麽好的？天天上朝，聽那幫老頭子念經，煩都煩死了。在這裏，天高皇帝遠，想幹嘛幹嘛，多自在。”
    他確實不太想回去。
    一想到要重新麵對李世民那張時而暴怒，時而欣慰的臉，還有朝堂上那些繁文縟節，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還是在外麵，領兵打仗，搞經濟建設，來得痛快。
    “報——！”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手持一個黃色的卷軸，從樓下飛奔而來。
    他單膝跪地，高高舉起手中的卷軸。
    “啟稟殿下！京師，六百裏加急！陛下聖旨到！”
    “聖旨？”
    露台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程處默等人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一定是封賞的聖旨來了！
    李承乾也坐直了身體，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他知道，他悠閑的“假期”，恐怕是要到頭了。
    他走下躺椅，整理了一下衣冠，沉聲道：“宣。”
    傳令兵展開聖旨，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高聲誦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皇太子承乾，天縱奇才，文成武德。自領軍西征，破高昌，平吐蕃，威震西域。後又以雷霆之勢，定撒馬爾罕，結盟波斯，開萬世未有之功業，揚我大唐國威於四海，朕心甚慰。”
    聖旨的前半段，全是各種溢美之詞。把李承乾從頭到腳，誇了個遍。
    聽得程處默等人，與有榮焉，腰杆都挺得筆直。
    “……近日，京師妖道作亂，妄圖傾覆社稷。太子雖遠在萬裏，卻洞若觀火，運籌帷幄，以神鬼莫測之機，化天災為祥瑞，護佑朕躬，保全萬民。此乃定國安邦之不世之功！”
    “朕念其功高，特加封太子承乾為‘鎮國天策上將’，食邑兩萬戶，賜金百萬，錦緞十萬匹！其餘西征將士，亦有封賞，另有明細。”
    “哦吼！”
    聽到這裏，程處默等人，再也忍不住，低聲歡呼起來。
    鎮國天策上將！
    這可是當年太宗皇帝自己，才擁有過的封號！
    陛下，這是把太子殿下，抬到了和自己當年一樣的高度啊！
    這恩寵，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然而，聖旨，還沒完。
    傳令兵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
    “今西域已定，國中無虞。太子離京日久，朕與朝臣，甚為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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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太子李承乾，即刻交接軍務，不日返回長安。”
    “朕已於太極宮，備下慶功之宴，靜候我大唐之麒麟兒，凱旋而歸。”
    “欽此！”
    聖旨的最後幾句，語氣雖然溫和，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帝王意誌，卻撲麵而來。
    滾回來！
    阿耶想你了，也想收拾你了！
    李承乾聽完，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得，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兒臣，領旨謝恩。”
    他躬身，從傳令兵手中，接過了那份沉甸甸的聖旨。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程處默等人，立刻圍了上來，一個個喜笑顏開。
    “殿下，您現在可是‘天策上將’了！跟陛下當年一樣！太威風了！”
    “是啊殿下，陛下都下旨了，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看著他們那一張張興奮的臉，李承乾歎了口氣。
    “還能什麽時候？老頭子都親自下命令了，再不回去，他怕是要派人來綁我了。”
    他將聖旨，隨手遞給長孫衝。
    “去，把這封聖旨，給李靖大帥送過去。讓他，還有新來的那些文官，來我這裏開個會。”
    “臨走之前，總得把這邊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是！”長孫衝領命，興高采烈地去了。
    李承乾重新走回露台邊，眺望著遠方的天山雪峰。
    “長安……”
    他喃喃自語。
    離開快半年了，是時候，回去了。
    回去，見一見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老父親。
    也回去，看一看被自己親手改變了模樣的大唐。
    不知道，那幫被自己用債券和股票，喂得腦滿腸肥的世家門閥，現在都變成什麽樣了？
    不知道，那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格物院，又搞出了什麽新的，好玩的東西？
    還有……
    那個逃走的，瘋女人，安娜希塔。
    她，又會躲在哪個角落裏，策劃著新的陰謀？
    李承乾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
    回去，也好。
    有些事情，在撒馬爾罕，終究是鞭長莫及。
    回到權力的中心，才能更好地，調動整個帝國的力量，來陪那個女人，玩一場更大的遊戲。
    “傳令下去。”李承乾頭也不回地說道。
    “全軍，整備行裝。”
    “三日後，啟程，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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