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徐州,物是人非
字數:2196 加入書籤
旌旗招展,“呂”字大纛與象征朝廷威儀的節杖並排而行,呂布率領著經過淮南戰火洗禮、麵貌煥然一新的軍隊,浩浩蕩蕩開進了徐州地界。然而,與軍隊昂揚士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沿途所見的一片破敗與蕭瑟。
時值初夏,本該是萬物勃發、農田青翠的時節,但目光所及,大片土地荒蕪,雜草叢生,偶爾能看到幾塊被勉強耕種的田地裏,禾苗也顯得稀疏枯黃。官道兩旁,村莊十室五空,殘垣斷壁隨處可見,被焚毀的屋架如同黑色的骨架,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的戰亂與兵禍。偶爾有幾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百姓,如同受驚的兔子,遠遠看到軍隊的蹤影,便慌忙躲藏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麻木。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軍隊行進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敲打著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
呂子喬騎在赤兔馬上,放緩了速度,眉頭微蹙,目光沉靜地掃過這一切。他繼承的記憶中,徐州本是富庶之地,下邳、彭城皆是大城,如今卻凋敝至此。這就是我接手的爛攤子嗎?連年戰亂,曹操、劉備、袁術,還有我之前……各方勢力在此拉鋸爭奪,最苦的還是底層百姓。民生凋敝至此,想要恢複元氣,絕非易事啊。
他注意到,即便是進入下邳城(徐州治所),情況也並未好轉多少。城門處的守軍換上了他的旗號,但那些士卒眼神躲閃,帶著明顯的不安。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關門歇業,開張的也是門可羅雀。偶爾有膽大的百姓透過門縫或窗欞偷偷張望,一接觸到呂布的目光,便立刻驚恐地縮回頭去。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恐慌所籠罩。
“主公,”張遼策馬靠近,聲音帶著一絲沉重,“看來,我等離開這段時日,徐州……受苦了。曹軍接管時雖未大肆屠戮,但征發糧草、抽調壯丁亦是常事,加之此前戰亂創傷未複,百姓驚懼,亦是難免。”
高順雖未言語,但那緊抿的嘴唇和更加冷峻的麵容,也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張遼非常擔憂:百姓如此惶恐,如何安民?如何征兵?主公雖得朝廷正名,然欲在此立足,恐比戰場殺敵更難。
高順也思慮解決方法:民心不穩,如地基動搖。當務之急,需穩民心,固根基。
呂布微微頷首,表示知曉。他心中明了,造成如今局麵的,不僅僅是曹操的短暫接管,更有他呂布自己昔日種下的惡果。原主性格反複,統治粗暴,對地方士族豪強也多以武力威懾,缺乏懷柔,對百姓更是隻知索取,不知養護。如今他敗而複歸,在普通百姓和士族眼中,恐怕不是“王師歸來”,而是“噩夢重現”。他們擔心新一輪的征斂,擔心戰火重燃,擔心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那些盤踞地方、擁有大量土地和私兵的士族豪門,如陳珪、陳登父子,糜竺兄弟等,此刻更是態度曖昧,觀望不前。他們或許會表麵上順從朝廷(曹操)的任命,承認呂布這個徐州牧,但內心深處,無不在權衡利弊。呂布以往的記錄實在太差,誰能保證他這次不是換個名義回來繼續橫征暴斂?誰能保證他不會再次敗亡,牽連他們這些地方勢力?
陳登府中,其父陳珪憂心忡忡:“元龍,呂布去而複返,朝廷雖有其名,然其性難測。我陳家乃徐州冠族,當何以自處?”
糜竺在家中與弟糜芳密議:“子仲,呂布此人,勇則勇矣,然無信無義。我等家業皆在徐州,若其再行暴政,或與曹公反目,我等皆危矣。當謹慎結交,預留後路。”
一種無形的隔閡與不信任,如同冰冷的霧氣,彌漫在整個徐州的上空。
呂布勒住馬,停在了原本屬於他的、如今略顯破敗的州牧府前。他看著那熟悉的門楣,又環顧四周蕭條的街景以及那些躲躲閃閃的目光,心中非但沒有氣餒,反而升起一股強烈的挑戰欲。民心惶惶?士族觀望?嗬嗬,正好!一張白紙,才好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原來的呂布留下的爛攤子,就由我呂子喬來接手改造!我要讓這徐州,變成我最穩固的根基,最強大的後盾!恐懼?不信任?我會用事實,一點點把它們碾碎!
他沒有立刻進入府邸,而是調轉馬頭,麵向跟隨他歸來的將士,以及那些若即若離的原徐州守軍和膽敢圍觀的少量百姓,運足中氣,聲音清晰地傳開:
“傳令下去!大軍城外紮營,不得擾民!自即日起,免徐州百姓本年賦稅三成!開官倉,賑濟孤寡饑民!”
命令簡潔有力,如同在死寂的湖麵投下了一塊石頭。效果如何,尚未可知。但重返徐州的第一把火,已經點燃。能否驅散這彌漫的惶惶人心,還需時間與實實在在的行動來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