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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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夏蹲在洗手台前刷牙,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在嘴裏泛起詭異的腥氣。六點十分的鬧鍾剛響過,防盜窗上的觀音像在晨光裏泛著冷冽的釉色。奶奶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推門進來,藍布圍裙兜著剛摘的艾草,香爐穩穩地放在左手邊永遠沾著香灰的搪瓷盤裏。
鏡子裏映出妹妹林小滿縮在門後的影子。她總愛假裝賴床,直到聽見奶奶的腳步聲才跳起來,披頭散發地往臉上潑水。可今天她反常地貼在浴室門框上,濕漉漉的頭發滴下的水珠正巧砸在小夏裸露的腳踝上,那冰涼的觸感讓小夏打了個寒顫。
"香爐..."小夏吐掉嘴裏的泡沫,喉管突然發緊。
白瓷香爐端正地擺在洗手台邊緣,三根檀香筆直如尺,灰燼凝成尖尖的金字塔。晨光穿過防盜窗的鐵欄杆,在香灰上烙出七道陰影。這是奶奶供了二十年的規矩,香灰不許掃,香根不許斷,就像她常說的"香火不斷,家宅安寧"。
"奶奶?"小夏抹了把臉上的水,鏡麵突然蒙上白霧。再擦開時,香爐旁赫然擺著個豁口陶碗,碗底沉著半截發黑的指甲。
林小滿突然發出短促的抽氣聲。她裹著褪色的珊瑚絨睡衣,赤腳踩在防滑墊上,腳趾甲縫裏還嵌著昨夜吃炸雞的辣椒粉。姐妹倆同時盯著那截指甲——那是奶奶的,上周她剛因為剝毛豆在廚房割破了左手食指。
防盜窗突然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晨風卷著紙灰撲進來,香爐裏的三根香齊刷刷折腰,在灰堆裏壓出扭曲的"卍"字符。林小滿的後腰撞上置物架,五鬥櫃裏奶奶的檀木念珠嘩啦啦滾落,十八顆菩提子在地上排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這...這怎麽回事?"林小滿聲音發抖,伸手就要去碰那截指甲。
"別碰!"小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奶奶說過,供桌上的東西不能亂碰。"
林小滿嚇得縮回手,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那截指甲。突然,她指著窗外,結結巴巴地說:"姐...你看..."
小夏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防盜窗的鐵欄杆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螞蟻,它們排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和香灰上的"卍"字符一模一樣。那些螞蟻密密麻麻地蠕動著,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這...這是怎麽回事?"林小滿聲音顫抖,"奶奶的指甲怎麽會在這裏?還有這些螞蟻..."
小夏搖搖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她的目光落在那截指甲上,突然發現指甲的末端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用什麽利器劃出來的。那刻痕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一個"周"字。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奶奶端著搪瓷盤走了進來。藍布圍裙沾著可疑的褐斑,她右手始終藏在圍裙褶裏,像護著什麽易碎的瓷器。
"昨夜香灰結緣了。"奶奶掀開供桌上的黃布,觀音像底座露出個生鏽的鐵盒。小夏認得那是裝貢糖的盒子,此刻卻塞著團油紙,展開是張泛黃的庚帖,新郎欄用朱砂寫著"周永年",新娘名字被血漬暈成團黑影。
林小滿突然指著牆角尖叫。老式座鍾的鍾擺停在戌時三刻,玻璃罩內側結著層蛛網狀的香灰。更詭異的是座鍾投影——本該投在東牆的陰影,此刻正以詭異的弧度爬上她們的腳背,像條冰涼的蛇。
"去佛堂添香。"奶奶從圍裙兜裏摸出串銅錢,每枚都係著褪色的紅繩。她把銅錢塞進小夏手心時,小夏摸到枚特殊的,紅繩纏著截嬰兒指骨,指節上套著枚生鏽的銀鐲。
佛堂在廚房夾層,木梯的黴斑組成張扭曲的鬼臉。林小滿抓著小夏袖口往上爬,她睡衣下擺擦過台階時,小夏聞到股腐壞的檀香味。供桌上的觀音像突然轉動眼珠,鎏金麵龐在陰影裏咧開笑,嘴角咧到耳根。
香爐在供桌中央冒著青煙。小夏剛要點燃三支香,突然發現香灰堆裏埋著半張照片。泛黃的相紙上是年輕時的奶奶,她穿著粗布嫁衣,懷裏抱著個繈褓,繈褓縫隙露出截青黑色的小腳——那分明是倒懸的嬰孩。
"當年周家送來的童養媳。"奶奶的聲音突然在身後炸響。她枯枝般的手指掐住小夏手腕,老人皮肉裏嵌著暗紅色的咒文,"七月半接香火,要雙生女娃鎮煞。"
香爐突然傾倒,三根香栽進供果盤裏。蘋果表麵滲出黑血,葡萄裂成七瓣,每瓣果肉裏都嵌著半枚銀簪。林小滿的後背撞上觀音像基座,鎏金蓮花紋在她手心烙出焦痕。
"姐!我的手..."林小滿驚恐地舉起手,掌心的焦痕正慢慢變成一個蓮花形狀。
小夏還沒來得及說話,供桌上的觀音像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那聲音沙啞而陰森,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緊接著,整個佛堂開始劇烈晃動,供果盤裏的水果紛紛滾落,在地上摔得稀爛。
暴雨夜,姐妹倆在閣樓發現那口槐木箱。箱角釘著七枚棺材釘,釘帽刻著"丙寅"字樣。掀開箱蓋時,黴味裏混著屍臭,二十七個褪色的銀鐲在月光下叮當作響,每個鐲口都刻著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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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家送來的鎮魂鐲。"奶奶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她舉著煤油燈,火苗在玻璃罩裏投出三頭六臂的魔影,"當年接生婆用臍帶血畫押,要雙生女娃當替死鬼。"
林小滿突然指著牆角的穿衣鏡。鏡麵布滿裂紋,每條裂痕裏都滲出黑血,漸漸凝成張嬰兒的臉。那臉突然開口,聲音像指甲刮過陶罐:"娘,該喂下一輪了。"
閣樓地板開始震顫。姐妹倆看見1975年的雨夜重現:八個壯漢抬著描金棺材穿過暴雨,棺材裏傳出嬰兒啼哭。領頭的風水先生突然用桃木劍刺穿棺材板,七根鎮魂釘貫穿女屍眉心,血水染紅了整片槐樹林。
"他們在倒著活埋。"奶奶的念珠突然崩裂,十八顆菩提子滾進地板縫隙。姐妹倆看見每顆菩提子裏都蜷縮著嬰孩的胎發,發絲末端係著褪色的紅繩。
林小滿突然抽搐著倒地。她脖頸處浮現出暗紅色咒文,和佛堂觀音像底座的紋路一模一樣。小夏扯開她衣領,發現鎖骨窩裏嵌著枚銀鎖片,刻著"周門長女"的字樣。
"姐...我好難受..."林小滿痛苦地呻吟著,雙手死死抓著胸口。
小夏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突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七月半接香火,要雙生女娃鎮煞。"難道這一切都和她們有關?
就在這時,閣樓的門突然被風吹開,一股陰風吹了進來,吹得煤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小夏看見鏡子裏的嬰兒臉突然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朝著她們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小夏猛地轉身,卻發現奶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她的身影被煤油燈的光照得忽大忽小,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帶她去佛堂。"奶奶冷冷地說,"用那裏的香灰給她止血。"
小夏點點頭,攙扶著林小滿往佛堂走去。路上,她發現林小滿的血滴在地板上,竟變成了黑色,並且在地上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佛堂裏,供桌上的觀音像依舊咧著嘴笑,香爐裏的香灰堆成了一個小山包。小夏抓起一把香灰,按在林小滿的傷口上,可香灰一碰到血,就立刻變成了紅色,並且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姐...這香灰..."林小滿有氣無力地說。
小夏點點頭,心裏一陣發寒。她的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那半張照片上,突然發現照片裏的奶奶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嬰孩。
就在這時,供桌上的觀音像突然發出一聲冷笑,小夏猛地回頭,卻發現林小滿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供桌前,她的雙眼翻白,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該換香爐了。"林小滿冷冷地說,"用這個當燈油,香火更旺。"
小夏驚恐地看著她,隻見林小滿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兩顆跳動的眼球,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淩晨三點,香爐在廚房自動歸位。三根香插成三角陣,青煙在空中凝成送葬的隊伍。小夏跟蹤煙霧來到地窖,看見1975年的場景:接生婆正把銀鎖塞進死嬰口中,七個孕婦跪在槐樹下,她們的腹部都畫著倒懸的觀音像。
"當年周家為衝喜,讓七對雙生女娃結陰親。"奶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舉著銅錢劍刺穿地板,劍身沾著的腦組織滴落,在水泥地凝成觀音像的眉眼。
林小滿突然出現在香爐旁。她雙眼翻白,嘴裏吐出混著香灰的黑血:"該換香爐了。"她枯瘦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兩顆跳動的眼球,"用這個當燈油,香火更旺。"
小夏奪過銅錢劍劈向香爐,爐身突然裂開七張人臉。每張臉都在哀嚎,他們的舌頭纏著紅繩,繩結處係著半截棺材釘。青煙凝聚成白骨手,掐住小夏的脖子往香爐裏拖。
"用血!"奶奶突然扯開衣襟,她心口插著枚生鏽的棺材釘。鮮血滴在香灰上,三角陣突然調轉方向,三根香倒著插入銅錢劍。火焰騰起時,小夏看見1975年的女屍從火中走出,她脖頸處的紅繩正係在她們腳踝。
"啊!"小夏尖叫著驚醒,發現自己躺在廚房的地板上,林小滿正趴在她身上,渾身發抖。
"姐,你沒事吧?"林小滿哭著問。
小夏搖搖頭,掙紮著站起來,卻發現香爐不知何時又回到了供桌上,三根香完好無損地插在香爐裏,青煙嫋嫋升起。
清晨六點,香爐空了。三根斷香躺在灰堆裏,切口整齊如尺量。奶奶跪在觀音像前,她後頸插著桃木釘,鮮血在供果盤裏凝成血蓮花。
"該送她們回去了。"奶奶拿起那串係著銀鐲的銅錢,每枚鐲子都套著截嬰孩指骨。林小滿突然睜開眼,瞳孔變成豎瞳,她脖頸處的咒文正在滲血:"娘,該接新香火了。"
小夏衝向地窖想毀掉槐木箱,卻發現箱底躺著七口小棺材。每口棺材都刻著她們的生辰八字,最末那口蓋子半開,露出截係著紅繩的嬰兒手臂。紅繩另一端正係在香爐提手上,提手處刻著模糊的"丙寅"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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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而下。奶奶用銅錢劍劃破手掌,血在青石板上畫出鎮魂符。林小滿突然咬斷自己舌頭,血沫裏吐出枚銀鎖片:"周家要的是雙生女魂..."
香爐突然炸裂,三根斷香倒插成刑天舞幹戚的形狀。青煙中浮現七個無頭女屍,她們的斷頸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混著香灰的檀木屑。奶奶突然扯斷脖頸紅繩,吊著的銀鎖片砸碎在地,露出裏麵蜷縮的嬰屍手指。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廚房時,香爐空了。三根香灰組成個模糊的"奠"字,供果盤裏的蘋果重新變得新鮮。林小滿蜷縮在佛龕下,她脖頸處的咒文已經消失,隻是掌心多了圈香灰烙出的蓮花紋。
小夏推開閣樓木梯時,發現那口槐木箱不見了。原本放箱子的位置,青磚縫裏長出株嫩綠的槐樹苗,根係纏繞著枚生鏽的棺材釘。晨風穿過防盜窗的鐵欄杆,在香爐灰堆上烙出七道陰影——和昨夜未點燃的香灰,排列成同樣的"卍"字符。
林小滿突然指著窗外,聲音顫抖地說:"姐...你看..."
小夏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窗外的槐樹上,不知何時掛著七個紅繩,每個紅繩上都係著一枚銅錢,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在槐樹的枝椏間,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紅衣身影,正對著她們露出陰森的笑容。
"那...那是誰?"林小滿害怕地躲在小夏身後。
小夏搖搖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她知道,這個噩夢還遠遠沒有結束,而她們的命運,早已被那七根紅繩緊緊束縛。
就在這時,供桌上的觀音像突然轉動眼珠,鎏金麵龐在陰影裏咧開笑,嘴角咧到耳根。小夏突然想起奶奶常說的話:"香火不斷,家宅安寧。"可此刻,她卻覺得這句話背後隱藏著無盡的恐怖和秘密。
小夏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銅錢劍。她知道,這場與邪祟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她們必須鼓起勇氣,麵對未知的恐懼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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