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兌位風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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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梅雨疑雲
    芒種過後,花林村的天空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細雨綿綿,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這綿長的梅雨季,給這個小村莊帶來了一種獨特的氛圍。
    七色醫館的屋簷下,掛滿了藥農們送來的艾草。這些艾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淡淡的香氣,與潮濕的空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味道。
    走進醫館,一股陳舊的梅酒醇香撲麵而來。這是醫館主人多年來珍藏的美酒,經過時間的沉澱,越發醇厚。而與這醇香相伴的,還有新鮮草藥的苦澀氣息。醫館的角落裏,擺放著各種草藥,它們有的已經被研磨成粉末,有的還保持著原本的形狀,散發著濃鬱的藥香。
    在一個寧靜的午後,泠霜正專注地教導著阿毛如何辨認那些在雨季容易混淆的藥材。阿毛瞪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泠霜的講解,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然而,就在這時,窗外原本平靜的雨幕突然被一道青色的身影劈開。那道身影如同閃電一般迅速,眨眼間便衝入了院子裏。
    泠霜和阿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那道身影。隻見那人身穿一件濕漉漉的蓑衣,渾身都被雨水浸透,仿佛剛剛從一場暴雨中狂奔而來。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蓑衣上還沾著幾片翠綠的竹葉,這些竹葉顯然不屬於本地,讓人不禁對他的來曆產生了好奇。
    “兌位有動靜。”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輕輕抖落肩上沾染的竹葉,從貼身的懷中取出一個防水的油紙包,動作小心翼翼,仿佛那裏麵裝著什麽極其珍貴的東西。
    油紙包被緩緩打開,露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青銅殘片。這殘片邊緣參差不齊,呈現出不規則的鋸齒狀,顯然是從某個巨大的青銅器上硬生生掰下來的。
    殘片內側刻滿了繁複的雲紋,線條流暢而神秘,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久遠的故事。而在雲紋的中央,嵌著半枚已經氧化發黑的銅錢,銅錢的邊緣已經模糊不清,但那古樸的韻味卻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歲月的沉澱。
    他輕輕撫摸著青銅殘片,眼神中閃爍著探尋的光芒。青州驛卒加急送來的消息,無疑讓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這枚青銅殘片,曆經歲月的洗禮,卻依然散發著淡淡的銅鏽氣息。它的表麵斑駁不堪,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滄桑與輝煌。或許,在這片殘片的背後,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個被時間掩埋的故事。
    而他,站在這枚殘片麵前,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他凝視著殘片上的紋路和痕跡,試圖解讀其中的奧秘。他知道,要揭開這個秘密的麵紗並非易事,但他毫不畏懼,決心要一探究竟。
    他輕輕拿起殘片,感受著它的重量和質感。殘片在他手中微微顫動,仿佛在與他交流。他閉上眼睛,靜下心來,讓思緒穿越時空,去探尋這個秘密的起源。
    在他的想象中,這枚殘片可能是某個古老文明的遺物,承載著那個時代的智慧和技藝。它也許是一件珍貴的寶物,被歲月的塵埃所掩蓋,等待著有緣人來發現它的價值。
    或者,這枚殘片是一段曆史的見證,記錄了某個重要事件的發生。它可能是一個謎題的關鍵,隻有解開這個謎題,才能還原那段被遺忘的曆史。
    無論這個秘密是什麽,他都堅信自己能夠揭開它的麵紗。他將運用自己的知識和智慧,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去解開這個謎團。
    “這是...”泠霜用銀針輕刮銅錢表麵,露出底下“兌下缺”三個小字。
    “三疊錢兌字堂的信物。”煜霄接過二妞子遞來的幹布擦了把臉,“三天前有商隊在青州以西三十裏的風煙渡遭劫,現場留下了這個。”
    阿毛好奇地伸手想摸,被雪狐一爪子拍開。小家夥自從融合山神印後靈性大增,此刻正炸著毛對銅錢殘片低吼。
    “風煙渡...”泠霜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從藥櫃底層取出本泛黃的水路圖誌,“這就對了!渡口往西有條支流直通赤楓山背麵,是運送七劍材料的必經之路。”
    窗外炸響一聲驚雷,震得藥櫃上的瓷瓶叮當作響。煜霄望向陰沉的天際:“雨季漲水,他們是想走水路運什麽東西。”
    老村長拄著新做的梅木拐杖冒雨趕來,身後跟著幾個披蓑衣的壯年村民:“剛收到下遊漁民的鷂鷹傳書,風煙渡這兩天出現了銅錢紋樣的貨船!”
    “銅錢貨船?”二妞子給老人遞上薑茶,“三疊錢這麽明目張膽了?”
    “是幌子。”煜霄把青銅殘片浸入藥酒,黑色氧化層漸漸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鏽跡,“用朱砂和銅鏽偽造的古物,專門吸引懂行的人上鉤。”
    雪狐突然躍上窗台,衝著西南方向連叫三聲。幾乎同時,在場所有人都感到腳下一震——不是雷聲,而是來自地底的悶響!
    “貪泉方向!”泠霜抓起藥囊就往外衝。眾人趕到老井邊時,隻見井水正詭異地打著旋兒,水色渾濁發黃,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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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煜霄手持長竹竿,小心翼翼地將其伸進井中,然後輕輕地攪動著井水。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道:“水位下降了三丈,這說明有人在下遊抽水!”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井口回蕩著,讓人不禁感到一陣緊張。
    一旁的泠聽到煜霄的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她低聲說道:“風煙渡就在貪泉的下遊……”
    這句話仿佛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讓人心中一緊。風煙渡是一個重要的地方,如果有人在那裏抽水,那麽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霜與煜霄對視一眼,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們心中都清楚,如果三疊錢真的打通了水路,連接上貪泉,那麽利用地下暗河直達七色醫館正下方,將不再是難事。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兩人心中炸開,讓他們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動。
    “阿毛!”泠霜迅速包好一摞藥材,聲音急促而堅定,“去煮避穢湯,全村每人一碗!二妞,帶孩子們加固地窖!”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已經預見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
    老村長已經敲響了村口的銅鑼,那沉悶的聲響在花林村中回蕩,仿佛在提醒著每一個人,危險已經逼近。
    花林村民對防災早有默契,聽到銅鑼聲,大家立刻行動起來。不過半刻鍾,家家戶戶的門窗都貼上了七色梅枝,那鮮豔的花枝在風中搖曳,仿佛在為村民們祈福。
    糧倉周圍撒滿了石灰和雄黃,這兩種東西在村民們心中,都有著驅邪避災的作用。
    孩子們在二妞的帶領下,忙碌地加固著地窖。他們雖然年紀小,但也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氛。
    地窖是村民們最後的避難所,必須確保它的堅固。而阿毛則在一旁忙碌地煮著避穢湯,那濃鬱的藥香彌漫在整個村莊,仿佛在為村民們驅散即將到來的災難。
    霜與煜霄站在村口,看著村民們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雖然危險已經逼近,但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度過難關。
    雨勢愈發猛烈,豆大的雨點砸在醫館的瓦片上,發出密集的劈啪聲,仿佛千軍萬馬在擂鼓。
    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遠處的山巒也漸漸隱沒在雨簾之後。
    煜霄站在醫館最高處的屋簷下,任憑雨水打濕他的衣衫,目光銳利地眺望著遠方。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依然能隱約捕捉到西南山脊上一些不自然的痕跡——幾隻飛鳥驚慌失措地騰空而起,它們的飛行軌跡雜亂無章,仿佛受到了某種未知的驚嚇。
    這絕非尋常的鳥群活動,煜霄的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正準備從屋簷上躍下,投身到這風雨之中,懷裏突然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泠霜。果然,隻聽她急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拿著,幹糧和藥瓶,路上應急用的。”
    包袱裏除了壓縮的幹糧,還有幾個裝滿藥丸的小瓶子,顯然是泠霜精心準備的。
    “從後山抄近路,快去!”泠霜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她迅速係緊了鬥篷的絲絛,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我隨後就到,你先走!”
    “你留下!”煜霄猛地轉過身,按住她的肩頭,語氣堅決,“村裏需要醫師坐鎮,這裏更危險,你不能去!”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泠霜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退縮:“我知道村裏的情況,但你也身處險境,不能沒有後援。再說,我的醫術或許能派上用場。”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行!”煜霄的語氣更加堅決,“你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不能冒險!”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雨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最終,泠霜輕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務必小心,速去速回。”
    她將包袱又往煜霄懷裏推了推,“帶上,別嫌累贅。”說完,她轉身衝進雨幕,向村子裏跑去,隻留下煜霄一個人站在屋簷下,望著她的背影,眼神複雜。
    他知道,這場雨,恐怕不僅僅是天氣的變化,更是一場風暴的前奏。
    雪狐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危險一樣,死死地咬住泠霜的衣角,拚命地往後拽。
    它那原本柔順的白色毛發此刻都因為緊張而根根豎起,尤其是它額頭上那九色的額毛,此刻更是閃爍著警示的光芒。
    泠霜被雪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隻聰明的狐狸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於是,她順著雪狐拉扯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口原本平靜的井水,此刻竟然像是被煮沸了一般,不斷地翻滾著,還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就在泠霜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的時候,井水突然“咕咚”冒了個巨大的氣泡,然後,一片半腐爛的銅錢旗緩緩地飄了上來……
    第二節 渡口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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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煙渡在雨幕的籠罩下,仿佛變成了一幅被水暈染開來的水墨畫。雨水如細密的牛毛般紛紛揚揚地灑落,使得整個渡口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水霧之中,若隱若現,宛如仙境一般。
    煜霄靜靜地伏在岸邊那棵古老的柳樹上,他的身影被繁茂的枝葉所遮掩,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他的存在。他的青霄劍被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以防被雨水浸濕。
    透過枝葉的縫隙,煜霄可以清晰地看到渡口處停靠著三艘烏篷船。這些船的船身都被刷上了“鹽鐵專運”的官印,表明它們是專門用於運輸鹽和鐵的船隻。然而,煜霄敏銳的目光卻注意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這些船的吃水線明顯比正常的運鹽鐵船要淺得多。
    “嘩啦”一聲水響,打破了雨夜的沉寂。領頭的那艘小船猛地一頓,一個穿蓑衣的矮個子身影如同泥鰍般從船頭躍下,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落地後,走路姿勢更是怪異,膝蓋像是僵硬了一般,始終無法完全打彎,每一步都像是拖著沉重的鐵鏈。
    這人落地後,並未立刻行動,而是警惕地環顧四周。
    夜色昏暗,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那雙在黑暗中似乎格外明亮的眼睛,卻如同鷹隼般銳利,仔細地掃過每一個角落。雨幕中的醫館、山脊,甚至遠處隱約可見的村落輪廓,都未能逃過他的審視。
    良久,確認四周沒有異樣後,他突然伸手,猛地掀開了頭上的蓑帽。
    這一掀,讓煜霄瞳孔驟然收縮。帽下露出的,竟是一張完全不符合人類形態的麵孔!那張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青色,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魚鱗般的紋路,在雨水的衝刷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
    眼睛是豎瞳,微微眯起時,像兩道危險的豎線。這張臉,赫然是傳說中深海鮫人的模樣!
    “鮫人?”煜霄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鮫人,那可是隻在古老傳說中存在的生物,以淚泣珠,善馭水力,傳說中他們的油脂可以點燈不滅,織的布料入水不濕。
    但據史書記載,這種神秘的種族早在百年前,隨著中原水脈的巨變,就已經徹底絕跡於這片土地了。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看這隊形,似乎是有備而來。
    更讓煜霄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鮫人頸間掛著一枚古舊的銅錢。銅錢隨著他走路的動作,在雨水中微微晃動,偶爾會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仔細辨認,竟是“兌”字!這枚銅錢,赫然與之前得到的青銅殘片上嵌著的半枚銅錢是同一套!
    就在煜霄驚疑不定之時,那鮫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或是按耐不住,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造型古樸的海螺,用力吹響。那聲音尖銳刺耳,如同金屬摩擦,在雨夜裏傳出很遠,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穿透力。
    “嗚——嗚——”短促而急促的呼喚。
    幾乎在聲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的幾艘小船船艙裏,如同變戲法般鑽出了七八個同樣身披蓑衣、形貌怪異的人影。
    他們和第一個鮫人如出一轍,身材矮小,動作僵硬,但行動間卻帶著一種與體型不符的迅捷。他們迅速聚集到領頭鮫人身邊,七手八腳地合力抬著一個沉重的物件,從船上走下。
    那是一個青銅箱,大小約莫能裝下一個成年人,四角都用厚實的防水蠟布緊緊包裹著,看樣子是為了防止雨水浸濕箱內物品。
    然而,盡管有蠟布包裹,仍有暗紅色的液體從蠟布的縫隙中不斷滲出,滴落在濕滑的甲板上。
    那液體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接觸到甲板木料後,竟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腐蝕出一個個小洞,並冒出縷縷白煙,在潮濕的空氣中扭曲上升。
    “這是什麽?”煜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暗紅色的液體,腐蝕性的白煙,加上這些神秘的鮫人,以及他們頸間那枚神秘的“兌”字銅錢,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他隱在暗處,一動不動,像一塊融入夜色的石頭,目光死死地盯住那越來越近的青銅箱和抬箱的鮫人隊伍。雨夜中的這場“送貨”,顯然不簡單,而那箱子裏裝的,恐怕就是解開一切謎團,甚至是帶來更大災難的關鍵。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這平靜的醫館,似乎即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藏在濃密樹冠深處的雪狐突然不安地躁動起來。柔軟的白色皮毛下,肌肉緊繃,耳朵警惕地豎起,轉向下方那幾個抬著青銅箱的怪異身影。
    煜霄心中一凜,這小家夥的感知向來敏銳,它的異常反應,絕非偶然。
    他這才恍然發覺,不知何時,這隻通體雪白、尾分九色的靈狐竟悄悄跟了過來,此刻正隱在枝葉間,一雙寶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下方那沉甸甸的青銅箱,原本蓬鬆柔軟的九色毛發此刻根根直立,如同受驚的刺蝟,充滿了敵意和警告。
    “認識?”煜霄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詢問。他深知這隻雪狐非同尋常,它通靈性,似乎能感應到常人無法察覺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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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停下躁動,前爪在空中劃動,用它獨特的方式回應。
    它先用一隻前爪在自己纖細的脖頸上比劃了一個利落的切割動作,動作凶狠,仿佛在模擬被利刃割斷喉嚨的瞬間。
    緊接著,它又迅速收回爪子,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和警示。
    “切割脖子……指胸口……”煜霄喃喃重複著,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可怕的名字——血饕劍!
    他心頭猛地一震,像是被驚雷劈中,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血饕劍,那柄傳說中飲血成性、能腐蝕人心的凶器,早已在百年前的一場浩劫中碎裂,殘片被分封在四大險地,其中最核心、也最危險的一塊,據說就封印在赤楓穀深處,由無數精怪守護,無人能近其身!
    可這隻雪狐的動作,分明在暗示箱子裏裝著的,正是與血饕劍有關的物品!脖頸切割,胸口腐蝕……這難道是血饕劍的碎片?!
    “三疊錢竟真從赤楓穀帶出了部分殘劍!”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煜霄的腦海,讓他渾身冰涼。他們竟然突破了赤楓穀的封印,帶出了那柄傳說中的凶器殘片?
    這青銅箱裏,裝的究竟是什麽?是殘劍本身,還是被殘劍汙染的物品?無論如何,這都意味著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在向這片土地逼近。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柄,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鮫人們動作一致,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穩穩地抬著那散發著異樣氣息的青銅箱,踏著泥濘的地麵,徑直走向渡口邊那座早已廢棄的鹽倉。”
    雨水衝刷著鹽倉斑駁的牆壁,也模糊了它的輪廓,但那陰森的氛圍卻愈發濃重。就在最後一名鮫人即將踏入倉門的那一刹那,異變陡生!
    “嗖——!”一聲尖銳的破空之音劃破雨夜,林深處突然飛出一支火紅的響箭,帶著刺耳的哨音,精準無比地釘入了鹽倉厚重的門框上。箭尾的火光在雨中短暫地亮起,映照出鹽倉內影影綽綽的黑暗。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鮫人瞬間繃緊了神經。他們脖頸上的鱗片幾乎是同時“唰”地全部張開,如同展開的魚鰓,泛著青幽的光澤,將原本就矮小的身軀顯得更加猙獰。
    領頭的那隻鮫人更是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手指彎曲,指尖彈出數道鋒利的蹼爪,寒光凜冽,顯然已經做好了隨時撲殺的準備。他們警惕地望向響箭飛來的方向,以及鹽倉門口,周身散發出濃烈的敵意和殺氣。
    “果然上鉤了。”一個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在雨中響起,帶著一絲得意的冷笑。話音未落,三個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的蘆葦叢中滑了出來。
    他們都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衣,將身體完美地融入夜色,臉上則戴著猙獰的銅錢麵具,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精光的眼睛。
    為首的那人尤為顯眼,他麵具的中央,竟鑲嵌著七枚細小的銅錢,排列成一個奇特的圖案,而最上方那枚銅錢,赫然刻著“兌”字!這正是他們一直在追查的,三疊錢中勢力最詭秘的兌字堂堂主!
    “按約定,貨到付款。”兌字堂主的聲音依舊沙啞,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目光緊緊鎖定著那青銅箱,仿佛那箱子裏裝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我們隻認到貨付款的原則。”
    鮫人首領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嘶嘶”聲,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警告。他手指間的蹼爪微微晃動,發出細微的破風聲。“剩下半價要山神印。”他的聲音嘶啞難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別耍花樣,否則讓你們喂魚!”
    空氣仿佛凝固了,雨滴砸在鹽倉的屋頂上,發出單調而急促的聲響。兩方人馬在雨夜中對峙,一場圍繞著青銅箱和神秘“山神印”的交鋒,一觸即發。
    煜霄隱在更深的暗處,屏住呼吸,眼中寒光閃爍,緊緊注視著這場即將爆發的衝突。他知道,無論結果如何,這都將影響到接下來的局勢。
    兌字堂主拍了拍手,身後兩人抬出個小鐵籠,裏麵關著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竟和雪狐一模一樣!隻不過這隻白狐雙目緊閉,額間也沒有九色毛。
    樹上的真雪狐差點叫出聲,被煜霄一把捂住嘴。他能感覺到小家夥渾身發抖,不是恐懼,而是滔天怒火。
    “山神印的容器,童叟無欺。”兌字堂主敲了敲鐵籠,“現在,開箱驗貨。”
    鮫人猶豫片刻,還是用蹼爪劃開了青銅箱的封條。箱蓋掀開的刹那,整片蘆葦蕩突然無風自動!不是風吹的,而是所有植物都在自發遠離那個箱子——連雨滴都在即將落到箱內時詭異地拐了彎!
    “好強的煞氣...”兌字堂主剛伸手就縮了回來,指尖已經變成青黑色,“不愧是血饕殘劍。”
    藏在樹上的煜霄卻看得更清楚。箱子裏根本不是什麽劍刃碎片,而是個跳動著的暗紅色肉塊!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正隨著某種節奏收縮鼓動,像顆被挖出來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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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他心中警鈴大作,“這不是殘劍,是血饕劍靈!”
    幾乎同一時刻,兌字堂主突然暴起發難!袖中飛出七枚邊緣帶鋸齒的銅錢鏢,將毫無防備的鮫人們盡數割喉!青色的血液噴濺在青銅箱上,竟被那肉塊盡數吸收!
    “蠢魚。”堂主踹開還在抽搐的鮫人屍體,“山神印早被調包了。”說著就要去拎鐵籠。
    雪狐再也忍不住,化作白光直撲而下!九色光芒如利刃劈向鐵籠,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被彈開——籠子上竟塗了克製山神之力的貪泉水!
    “等你多時了。”兌字堂主不慌不忙地摘下麵具,露出張布滿銅錢狀疤痕的臉,“小狐狸,還記得銅錢烙鐵的滋味嗎?”
    雪狐渾身毛發炸開,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煜霄青霄劍已然出鞘,劍氣如虹直取堂主咽喉!卻在半途被突然升起的青銅箱擋住——那肉塊不知何時膨脹了一倍,表麵浮現出張模糊的人臉!
    “煜家小子...”肉塊發出黏膩的聲音,“你大哥沒教過你...要尊敬長輩嗎?”
    劍氣劈在肉塊上如同泥牛入海。更可怕的是,青霄劍竟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劍身上的紋路逐漸變成血管般的暗紅色!
    “劍靈認主!”兌字堂主狂笑,“血饕要借青霄劍重生!”
    千鈞一發之際,渡口水麵突然炸開數丈高的水花!一道紅綢如蛟龍出水,將青銅箱整個卷住拖向河心。胡三娘的嫁衣在浪尖時隱時現,狐首飄在半空厲喝:“快走!這是陷阱!”
    兌字堂主不慌不忙摸出個銅鈴搖晃。鈴聲刺耳,鐵籠裏的假雪狐突然睜眼——瞳孔竟是銅錢形狀!它額間裂開道縫,噴出粘稠的黑漿,瞬間汙染了整段河道!
    紅綢遇黑即腐,胡三娘慘叫一聲沉入水底。煜霄想救卻分身乏術,青霄劍已經半截變成血紅色,劍柄處甚至睜開了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霜兒!”他咬牙捏碎腰間玉墜——那是臨行前泠霜給的同心佩。玉碎刹那,遠在花林村的泠霜猛然抬頭,手中藥碗"啪"地摔得粉碎。
    第三節 九色焚天
    花林村的暴雨變成了詭異的赤紅色。泠霜站在醫館門口,望著西南方天空翻滾的銅錢狀烏雲,胸口玉鑰印記灼痛如烙。
    “阿毛!”她轉身抓起藥囊,“帶鄉親們進赤楓洞,沒見到我或煜霄誰都不準出來!”
    孩子剛要反對,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老井方向傳來悶響,緊接著是水流噴湧的轟隆聲。所有人都看到,一股黑紅相間的泉水正從井口噴向高空,在半空凝結成巨大的銅錢圖案!
    “黃泉倒灌...”老村長麵如死灰,“大凶之兆啊!”
    泠霜已經翻身上馬,雪狐不知從哪躥出來跳上馬背。臨行前她最後看了眼醫館門楣上那塊"七色醫館"的匾額,突然摘下銀針在左臂劃了道口子。
    “以血為引,七梅為證。”鮮血滴在門口七色梅樹根上,整棵樹瞬間光華大盛,“若我不歸,梅開二度。”
    風煙渡已成人間煉獄。河水變成粘稠的黑漿,無數銅錢狀的魚在汙水中翻騰。兌字堂主站在高處,腳下踩著被紅綢纏住的青銅箱。青霄劍懸浮在箱子上方,劍身大半已成血紅色。
    煜霄被四隻銅錢傀儡按在泥濘中,右肩舊傷崩裂,鮮血染紅半邊身子。最可怕的是心口的七色梅印記正被某種力量一點點染黑...
    “別掙紮了。”堂主用腳尖挑起他的下巴,“血饕劍靈最喜歡七劍傳人的心頭血。等它吃完你,下一個就是...”
    破空聲打斷了他的炫耀。三根銀針呈品字形射來,兩根被銅錢傀儡擋住,最後一根精準紮進堂主眉心!可惜針尖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就被腐蝕變黑。
    “醫師也來送死?”堂主拔下銀針舔了舔,“正好湊齊七情之血...”
    泠霜策馬衝入渡口,雪狐九色光芒開路,所過之處黑水退避。她一眼就看見煜霄的慘狀,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局勢:血饕劍靈在吞噬青霄劍,銅錢傀儡守著四方,堂主腳下...
    “紅綢!”她突然大喊。幾乎同時,看似死透的胡三娘嫁衣突然暴起!紅綢如毒蛇纏住堂主腳踝,將他頭朝下吊起!狐首從汙水中衝出,一口咬向青銅箱!
    機會!泠霜馬鞭一甩,卷住青霄劍柄。雪狐化作流光撞向劍身血眼,九色光與紅光激烈對抗。煜霄趁機掙脫束縛,一個翻滾撿起落在泥裏的半截銅錢鏢,狠狠紮進最近的傀儡眼眶!
    “沒用的!”倒吊的堂主狂笑,“血饕已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青銅箱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
    胡三娘的狐首吐出大口黑血:“醫師...箱子裏...不是劍靈...”
    “當然不是。”泠霜猛地扯回青霄劍,劍身紅光瞬間暗淡,“你們都被騙了!”
    她劍尖挑起青銅箱的碎片,露出裏麵跳動的肉塊——那分明是顆被銅錢包裹的人類心髒!每跳一次,就有黑血從銅錢孔中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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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煜霄踉蹌著走過來,“銅錢魍魎的核心?”
    “兌字堂主才是真正的祭品!”泠霜指向倒吊的男人。他眉心被銀針紮過的地方正在潰爛,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堂主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他麵具下的臉皮“嗤啦”裂開,鑽出無數銅錢大小的鱗片——和鮫人一模一樣的鱗片!
    “半人半鮫...”胡三娘恍然大悟,“難怪能馭使那些鮫人傀儡...”
    雪狐突然躥到泠霜肩頭急促地叫喚。順著它指引的方向,眾人看到河心漩渦裏沉浮著七個青銅匣——和貪泉底發現的一模一樣!
    “七堂聚煞...”泠霜臉色煞白,“三疊錢主要複活完整的血饕劍!”
    仿佛印證她的話,七個銅匣同時打開,七道黑氣衝天而起!天空的銅錢雲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漏鬥狀雲柱,正對著花林村方向!
    “來不及了...”煜霄拄著青霄劍站起來,“必須有人回村...”
    胡三娘的嫁衣突然裹住泠霜:“我帶醫師走水路!”狐首則飄向煜霄:“劍修守住渡口,別讓銅錢魍魎順流而下!”
    雪狐焦急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看,最終跳上煜霄肩頭,用九色額毛在他心口梅印上蹭了蹭。印記重新亮起微光,暫時止住了黑化的趨勢。
    “活著回來。”泠霜將藥囊塞進煜霄懷裏,“否則我挖遍九泉也要...”
    “知道知道。”煜霄笑著抹去她臉上的雨水,“你挖墳最拿手。”
    紅綢卷著泠霜沒入河水的刹那,渡口剩餘的銅錢傀儡同時暴起。煜霄深吸口氣,青霄劍橫於胸前,劍身上未褪盡的血色突然化作紅蓮業火...
    第四節 梅開二度
    花林村的老井已經噴發了整整一個時辰。黑紅泉水漫過南溝街,所到之處七色梅紛紛枯萎。村民們擠在赤楓洞內,阿毛和二妞子用身體擋在最前麵,手裏緊攥著七色梅枝。
    “快看!”有個眼尖的年輕人突然指向洞口。隻見暴漲的河水中逆流漂來件紅色嫁衣,上麵趴著個奄奄一息的身影。
    “是泠醫師!”老村長帶人衝出去撈人。泠霜渾身冰冷,懷裏卻緊緊抱著個青銅匣子——正是從河底帶上來的兌字匣!
    “煜大哥呢?”阿毛急得直扯她衣袖。
    泠霜劇烈咳嗽著指向村口:“先...封井...”
    眾人這才發現井水噴湧的高度已經超過祠堂屋頂,水柱頂端隱約可見銅錢狀的陰影在凝聚。更可怕的是,水裏開始浮出銅錢大小的魚,每條魚背上都長著張人臉!
    “七情化魚...”老村長聲音發抖,“古籍上說這是大凶之兆...”
    泠霜掙紮著站起來,從醫館廢墟裏挖出半壇沒碎的梅酒。她將青銅匣浸入酒中,匣子頓時“滋滋”作響,冒出刺鼻白煙。
    “阿毛,還記得《花林誌》裏說的"梅酒封煞"嗎?”她臉色蒼白卻帶著笑,“現在該你當小英雄了。”
    孩子用力點頭,帶著幾個小夥伴飛奔去各家收集梅酒。二妞子則組織婦女們拆棉被搓燈芯,浸了梅油做成簡易火把。
    銅錢魚開始上岸了。這些怪魚用鰭爬行,專往人衣服裏鑽。有個青年不慎被咬到手腕,立刻眼神呆滯地走向井口,怎麽叫都不回頭。
    “別看魚眼!”泠霜用銀針擊退幾條怪魚,自己卻被井水淋得渾身濕透。玉鑰印記接觸到黑水後突然發燙,青銅匣在酒中劇烈震動起來。
    轉機出現在最危急的時刻。枯萎的七色梅樹下突然冒出嫩綠的新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開花!更神奇的是,這些新開的梅花都帶著淡淡的金邊,在陰雲下熠熠生輝。
    “梅開二度...”老村長熱淚盈眶,“林醫師當年種的"同心梅"!”
    仿佛響應這變化,村口傳來清越的劍鳴。傷痕累累的煜霄踏著滿徑梅花走來,青霄劍已恢複本色,劍尖挑著個滴血的銅錢麵具。雪狐跟在他腳邊,九色毛雖然黯淡卻依然堅定地亮著。
    “兌字堂主伏誅!”他聲音沙啞卻洪亮,“三疊錢又失一臂!”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但危機還未解除——井口的銅錢陰影已經凝聚成形,正緩緩向村中壓來。
    “來得及。”泠霜將浸透梅酒的青銅匣遞給煜霄,“以劍為引,七情為火。”
    青霄劍刺入匣子的刹那,七個青銅匣之間無形的聯係被斬斷了。井口黑水突然回落,空中的銅錢雲發出撕裂般的巨響,最終化作腥臭的黑雨瓢潑而下。
    這場雨下了整整三天。雨停時,花林村的七色梅開了第二茬花,比往年更加絢爛。醫館重建的工地上,阿毛從地基裏挖出個陶罐,裏麵裝著二十年前埋下的七色梅種和一張字條:
    “梅開二度日,邪祟盡除時。——林月茹”
    煜霄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揉得有些發皺的字條遞給正在爐前專注熬藥的泠霜。藥爐裏的火苗舔舐著藥罐,散發出濃鬱的草藥香氣,混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花香,讓這個小小的空間顯得格外寧靜。
    泠霜停下手中的動作,接過字條,細細地讀了起來。她的眉頭先是微微一蹙,隨即又舒展開來,嘴角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像是撥開了雲霧見青天。她將字條仔細疊好,收入貼身佩戴的香囊之中,那香囊是用淡黃色的絲絹製成,上麵繡著幾朵小巧的七色梅。
    爐邊的雪狐似乎感受到了這份輕鬆,從打盹中抬起小腦袋,寶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九色額毛在透過窗欞灑進來的陽光下,流轉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如同流動的彩虹。整個醫館,在這一刻,都顯得格外安寧祥和。
    遠處的風煙渡,有漁夫撈上來半截刻著"離"字的銅錢旗。新的風波正在醞釀,但至少此刻,七色醫館的梅香飄滿了整個花林村...
    【感謝大家送的禮物,感謝催更,現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歡,讓我有動力寫下去,嗚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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